第6章 混亂

元清杭大驚,手一哆嗦,差點打翻了手裏的藥瓶。

撸起男孩的衣袖,手臂上幾道隐約的黑線蜿蜒逆行,延伸到了肩胛骨附近,眼看着,就要張牙舞爪奔向心髒。

他手指急并,點向了男孩四肢的幾處靈脈大穴。

毒性正在急行,必須首先截斷四肢流向心髒的血流。

厲輕鴻好奇地靠過來:“少主哥哥,你幹什麽呀?”

“你去看顧那幾個人,按照紅姨教的,分別對症用藥。”元清杭額頭有點冒汗,“我先救他。”

厲輕鴻趕緊跑開,開始手忙腳亂地到處翻找。

幾個神農谷弟子情況也都開始不好,雖然催吐出了小半殘渣,可是終究有部分深入了體內,有一個人已經昏迷了過去。

厲輕鴻猶豫了一下,對那個大師兄一指:“你先過來,我給你配藥。”

大師兄抱着那個已經沒了呼吸的師弟,劈手抓住他,哭着懇求:“小兄弟,你先治他好不好?……小五他、他不行了。”

厲輕鴻小臉皺着,甩開他:“不行了還救什麽?”

那大師兄急道:“求求你,你先試試,萬一能行呢?”

厲輕鴻捏着鼻子,拿根草棒撥了撥那人眼皮,又看了看他糊滿鮮血的脖頸:“流了這麽多血,活不成啦。”

大師兄呆了呆,忍不住放聲大哭:“小五!……”

另一邊,元清杭忍不住怒道:“那位大哥,你們好歹都是藥宗的,能不能自己先互相救助一下!”

那個大師兄臉色羞愧,低聲說:“我們都是外門弟子,平時只負責養護靈植、外出采藥。高深的醫術藥理,卻是沒學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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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杭吃了一驚。

這什麽狗屁神農谷,還是藥宗最大門派呢,舊社會師父使喚學徒,還得傳授手藝,這仙宗名門,倒理直氣壯地壓榨外門弟子,只叫做苦力,不傳授知識的?

他無奈地搖搖頭:“鴻弟你先治他們,我馬上就來。”

他回憶着以前厲紅绫教給他們的手段,手指上靈力源源不斷,注入男孩幾處穴道中。一點點,黑線終于全部被逼回了男孩的手腕處,

元清杭的這具身體尚未築基,靈力微弱,等到最終将毒性全部逼到男孩的掌心,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累得出了一臉的薄汗。

他絲毫不敢停歇,有飛快地拿過來一根銀針,狠狠心,舉手刺入了男孩的雙手食指。

一道濃黑的血箭無聲激射,瞬間灑落在地上。

十指連心,男孩在昏迷中痛得哼了一聲,仿佛一只受傷的小獸,身體微微一動,就想要掙紮。

元清杭猛地按住了他的手,直到那噴射出來的血滴漸漸變得鮮紅,才緩緩放開。

接着,他又飛奔到旁邊,找了兩種藥丸來,小心地掰開一半,放在溫水裏化開,親手喂男孩一點點咽下。

……

外面的日頭已經到了天空正中,霜降和一個相貌極為相似的圓臉姑娘進來了好幾次,一會兒端茶送水,一會兒幫着打掃。

另一個少女叫谷雨,和霜降是孿生姐妹,平時跟在厲輕鴻身邊同樣伺候,性格比霜降沉穩細心些,應該極為擅長廚藝,送來的點心格外精致甜美。

時近正午,房門輕響,厲紅绫走進來,慢悠悠地在屋內巡視了一圈。

她走到長桌邊,抓起男孩的手腕,面無表情號了一會兒脈,又看了看他舌苔,才滿意地點點頭:“毒性清得很幹淨,逼毒氣逆行在先,九清丸和固元丹減半服用了?”

元清杭一挺胸膛,得意道:“是呀,都是紅姨教的呢。小孩子用的劑量要記得小一點。”

厲紅绫一笑,眉眼中透着淺淡的贊許,轉身又去看兒子:“死了幾個?”

厲輕鴻聲音有點顫抖:“就、就死了一個。”

厲紅绫輕哼一聲,看着地上兩具屍首:“哪個沒死透?”

元清杭趕緊辯解:“紅姨,有一個是被他們的人刺死的,不能算我們頭上。”

“那剩下一個呢?”

厲輕鴻瑟縮着低聲說:“這、這個人中的毒不知道是什麽。我以為是鐵槿草,可是按照這個治,他、他就死了……”

死的人,正是那個刺死同門的弟子,渾身發青,眼角流血,已經沒了呼吸。

剛剛元清杭全身心都放在小男主身上,等到一切搞定,再一轉頭,厲輕鴻這邊已經失手,誤診了一個人。

用藥不對,和原先的毒性相克,兩相疊加,那個人很快就劇烈發作起來,等到元清杭匆匆過去再想辦法救治,已經回天乏力。

厲紅绫轉頭看元清杭:“你看呢?”

這人刺死同門,還出賣師門幼子的消息,元清杭心裏對他極其厭惡,可是畢竟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眼看着死在眼前,心裏也有點唏噓。

他強忍住不适,靠近看了幾眼,才小心回答:“是海星砂?”

海星砂和鐵槿草的中毒症狀類似,都是死者體表有細細的斑點,可是前者細如海沙,後者則大一些,狀如綠豆。

藥典中固然有記載不同,可是真到了臨床,卻又常常難以區分。

厲紅绫點點頭,又考他倆:“那這個人的症狀,為什麽卻像服用了鐵槿草?”

厲輕鴻猶豫了一下:“因為……藥裏混有別的東西嗎?”

元清杭沒有立刻回答,盯着那個人的屍體半晌,忽然眼睛一亮。

“紅姨,這個人中毒後,和師兄弟們厮打過,對吧?”

厲紅绫眼裏隐約露出贊許:“那又怎麽樣?”

元清杭努力裝出天真爛漫的樣子,一拍手:“短時間內用力過大的話,瘀血就急速擴散開,所以斑點變大,就容易誤診啦。”

厲紅绫微微一笑:“說對了。”

她又轉頭看向厲輕鴻,神色嚴厲:“整天裏和小少主一起學的,你倒是記住了什麽?愚笨就罷了,還不上心,将來遇上敵人,死字都不知道怎麽寫。”

厲輕鴻低着頭,咬緊的嘴唇微微顫抖。

厲紅绫瞧着他那畏縮的神态,越發怒道:“不準哭,男子漢大丈夫,作出這副楚楚可憐的嬌弱模樣,是要給誰看?”

元清杭在一邊冷眼旁觀,心裏只覺得一陣堵得慌。

這當娘的,簡直神奇,幾句話就能把自己孩子逼得哭不敢哭,笑不敢笑。

厲紅绫又挨個探了探幾個人的脈象:“毒是解了,可是餘毒想全部拔除,也還得再費些周折。”

元清杭趕緊道:“嗯嗯,那接下來我們接着治吧!”

厲紅绫似笑非笑,點了點他的腦門:“你倒是上心。行吧,給你們七天時間,試試看解毒後的調養。”

看着元清杭忍不住的眉開眼笑,她冷笑一聲:“七天後,接着換種毒喂。”

……

深夜。

霜降進來,幫着元清杭洗漱更衣,不由得埋怨:“瞧這渾身的血污,又髒又臭。小少主你不是最愛幹淨的麽,幹嗎泡在儲藥室裏一整天?”

元清杭坐在床邊,無精打采地拿腳踏着銅腳盆裏的水花:“唉,總不能看着人死啊。”

整個下午,他和厲輕鴻都忙着制定藥方、針灸診治,不僅要親自研磨和熬藥,還要盯着幾個中毒者是否複發,一刻也沒閑着。

厲輕鴻先累得撐不住,中途回去休息了一會兒,到了晚上,才又出現。

元清杭和他定了晚上要服用的湯藥,叮囑他一定要看着衆人服下,這才回了屋。

霜降撇撇嘴:“哼,我瞧都不是什麽好人,給他們多吃點苦頭才好。”

就連那個原來看着可憐的小藥童,都那麽狡猾奸詐,想起來就氣惱!

元清杭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絲綢裏衣,渾身酸懶,躺在陌生的大床上,撥弄着手腕上的一個小镯子。

剛穿越來沒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現在稍微有點空當,稍稍檢視周身,他就發現了這個。

非金非玉的材質,約莫一指寬,套在他左手腕上,不松不緊,大小正好和腕圍一樣。

镯子上刻着繁複的花紋,看上去,像是這個世界裏傳說中的上古微型陣法,常常用來篆刻在飾品或者器物上。

但是這個陣法顯然有所損壞,有些花紋首尾相連,有些又驀然斷了,顯示出一種古怪的違和感。

整個镯子上,位于手背處有一處镂空的設計,金絲纏繞,露出裏面嵌着的一顆渾圓珠子。

拇指肚大小,轉動間華光四射,光暈變幻,肌膚相接處,微微帶着暖意。

記憶裏,這東西從小就戴着了,據說是他出生時,那個魔尊舅舅專門送給他的禮物。

他正在出神,腦海裏一個聲音忽然冒了出來。

“發現這镯子特殊了吧?”

“系統大哥你很神出鬼沒啊!”元清杭又驚喜,又抱怨,“怎麽,來這本書上夜班?”

系統脾氣挺好:“下班時間,随便來看看。你穿書是意外,又心甘情願留在這兒,總局的處理是尊重你的想法。”

“哦哦,太好啦!”

“既然不屬于強制,總局就不會派系統跟進,也沒有什麽任務需要達成,更無需考察。”系統解釋。

“那你不負責我啦?”

“是啊。”系統說。

元清杭沉默了一會,由衷地感嘆:“那謝謝你來看我,我還真希望有人聊聊天吶。”

系統沒吭聲。

模塊改進這麽多年,已經很容易模拟出人類的情感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它覺得自己今晚來這兒看看,還是很奇怪。

有點兒不像一個系統了。

“怎麽樣,過得習慣不習慣?”

元清杭在心裏道:“可習慣啦!就是這兒的boss太兇殘,我想救人,又打不過她。”

是藥三分毒,七天後再來一輪,就算每一次都盡力救治,幾次下來,那幾個人可就真的成藥人兒了。

系統不以為然:“自己先想想怎麽救自己吧,現在這具身體怎麽樣?好像也有點先天體弱?”

元清杭驚奇地在床上蹬蹬腿:“哪裏弱?精神大好、吃嘛嘛香呢!”

系統:“……”

倒是忘了,和他原先的心髒病軀殼比起來,的确怎麽都算好的。

元清杭問:“對了,這镯子怎麽啦?特殊道具嗎?”

“道具個毛啊,就是你那個魔尊舅舅送你的出生禮,戴着能溫養脈絡,抗風怯寒而已。”

“哦,這樣啊。”元清杭有點失望,趕緊又問,“大哥,您既然閑着,不如幫我找個《仙魔殊途》的大綱看看?”

除了最基本設定,什麽原著細節他都不知道,這位變态的厲阿姨和神農谷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什麽對自己兒子那麽苛刻嚴厲,這位小男主又是怎麽流落到這種悲慘境地的?

系統回絕得很幹脆:“我來這兒都算是非法侵入呢。”

正說着話,元清杭忽然一愣。

白天裏無暇多想的奇怪之處,忽然在這深夜裏拼湊在了一起。

那個男孩子……叫小七?只是一個藥宗外門弟子中的小藥童?

他眼睛發直,忽然急促地問:“系統大哥,現在這個被抓的男孩子是誰?”

系統的數據流飛速地流動:“抱歉,我已經被收回了這本書的查詢權限,只知道切到這個時間點之前的事。”

元清杭急促地問:“那他到底什麽身份?”

“藥宗中的神農谷的門外弟子,名叫木小七,孤兒一個,跟着一衆外門的師兄長大,天賦極高。”

“他不姓寧嗎??”

“當然不啊。”

……

仿佛一道霹靂從天而降,元清杭整個人呆住了。

什麽狀況?

難怪一直隐約覺得哪裏不對。

從早上醒來,到被那個男孩挾持,再到厲紅绫出來,再接着喂毒解毒,也不過剛剛過了一天。

根本就沒機會,好正經地問問那個男孩叫什麽!

他雖然沒有看過原著,可穿越前好歹也快速掃了幾篇長評的,其中有一篇的标題記得清清楚楚。

《應悔光動驚五洲,霹靂裂金破千城》!

說的是男主角寧奪手中的那把“應悔”劍,更是他執劍時的驕人風姿。

“應悔”一出,舉世皆驚,斬妖除魔,無所不能。

現在問題來了,男主角明明是劍宗門下最驚才絕豔的首席弟子,那眼前的這個藥宗的無名小藥童又是誰?!

一個糟糕又可怕的猜想浮起來:嗚呼,男主尚未隆重上線,搞錯人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元清杭(大驚):不好,弄錯人了。

木小七(茫然):我是誰,我在哪兒?

寧奪(……):呵呵。

今日迷惑:男主小小攻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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