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破金

易白衣當日送來的厚禮之一,一共十朵。

天山雪蓮一般都色澤純白,這種花蕊紅色的極為罕見,既能清涼定心,花蕊卻性熱,能生精補血。

至于最珍貴罕有的一種,是白瓣黑蕊的,別名“黑白無常蓮”,那才是珍貴到了極點,常人根本找尋不到。

他拿出兩朵紅蕊雪蓮,合在一起,做成了并蒂雙生的模樣,用微縮陣封好,又拿了條通心草,編了條自如伸縮的項鏈,将封印好的雪蓮做成個吊墜,戴在了小蠱雕的脖頸間。

“等你長大了脖子變粗,它也會伸長的。”元清杭點了點小家夥濕漉漉的鼻頭,“算是個出生禮吧。平時戴着能滋養氣血,真的受了重傷,嚼碎了吞下去,基本能救命的。”

厲紅绫在門口實在看不過眼,冷笑一聲:“這麽喜歡小崽子,自己趕緊找個女人生一個去。”

元清杭滿臉通紅,跳了起來:“喜歡小動物怎麽了,誰說喜歡孩子啦?”

厲輕鴻酸溜溜在一邊道:“少主哥哥可讨女人喜歡了,什麽常媛兒常姑娘,什麽澹臺芸大小姐,一個個都對他青眼有加呢。”

元清杭大驚失色:“又有澹臺小姐什麽事?她和我說話都沒有三句!”

厲輕鴻反駁道:“在聚陰陣裏,那位澹臺小姐的眼睛可是一直圍着你轉。”

元清杭啼笑皆非:“她那是瞧我嗎?她那是瞅着我的分數,生怕我超過她。”

而且他敢打包票,那位澹臺小姐瞧他的次數,絕對沒有瞧宇文離多。

因為宇文離當時的分數,比他還高!

厲輕鴻道:“反正過幾天就要再見了,少主哥哥要是不想招惹人,就少搭理她們。”

元清杭毫不客氣道:“那不行,收了人家的海水金珠呢,答應好了要照顧一下的。”

正說着話,遠處一道身影急速而來,轉眼到了近前。

身形清瘦颀長,眸光淺淡冰冷,正是魔宗右護法姬半夏。

元清杭高興地撲上去,大叫一聲:“姬叔叔!”

厲輕鴻也規規矩矩立在一邊:“姬護法安好。”

姬半夏停下腳步,淡淡立定,掃視了他們一眼:“還成,兩個人把藥宗和術宗壓得灰頭土臉。沒丢我們魔宗的臉。”

元清杭嘿嘿笑:“都是紅姨和姬叔叔你們教得好。”

姬半夏眼中露出了一絲細微的贊許,面上依舊冷冷的:“主要是那幫仙門的小崽子一個個太蠢。呵呵,什麽南澹臺、北宇文,兩家加起來,給我們魔宗提鞋也不夠。”

元清杭正色道:“那是,我有天下第一、縱橫無敵、打遍術宗、全無敵手的好師父。”

姬半夏扭頭看着厲紅绫:“此去萬刃冢,我來護送。”

厲紅绫俏麗的臉上一片冰冷:“你去做什麽,到處殺人放火的,生怕仙宗沒人認識你?”

姬半夏慢悠悠道:“他倆去萬刃冢機會難得,別在進去前出了什麽纰漏。”

厲紅绫皺眉:“能有什麽問題?”

姬半夏沉吟了一下:“蒼穹派近日有變。”

元清杭心裏一動,悄悄豎起耳朵。

姬半夏面色沉重:“我聽說,這兩天,商淵那老匹夫的魂燈忽然火焰大盛,顯示他功力暴漲,極有可能出關在即。”

元清杭驚了一下:“商淵?是不是蒼穹派原先的太上掌門,商朗的親爺爺?”

厲紅绫臉上一片嚴霜,咬牙切齒:“也是十幾年前帶着仙宗衆人圍攻我們魔宗的人,元宗主就是死在他們手裏。”

姬半夏眼中也露出了一絲殺意:“他也因此受了重傷,回去後就閉關不出。原本巴望着他就此一命嗚呼,沒想到這老匹夫還熬了過來。”

元清杭小聲問:“師父,蒼穹派還有別的大事沒有?”

姬半夏面無表情:“沒了。”

“哎呀,就沒點晚輩中的大事?”元清杭循循善誘。

厲紅绫冷冷道:“你不就是想問,最後一場大比的勝者是誰。”

姬半夏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蒼穹派的那個寧奪,第一。”

元清杭長長舒了口氣:“哦,厲害厲害,一定超帥!他打了幾場,對手是誰啊?還有,劍宗大比的獎勵是什麽?”

姬半夏冷冰冰道:“誰會打聽這些細枝末節。你過來,我有話單和你說。”

山坡邊的一棵大樹下,石桌石椅,姬半夏獨自坐着,低着頭望向自己掌中。

元清杭抱着一瓶酒和一副酒具,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探頭一看。

哎呀,還是那個熟悉的小木雕,驚鴻一瞥下,依舊和多年前一樣,姿色明麗,微帶愁容。

姬半夏一扭頭,板着臉,把手裏的小東西收進了袖子。

元清杭只當看不見,熱情地幫他倒好酒,兩杯琥珀色的佳釀中,酒香飄出老遠:“姬叔叔,您慢點喝。”

這些年來,一老一少這樣相對共酌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元清杭喝得少,姬半夏喝得多,早已經熟門熟路。

姬半夏問道:“扇子用起來怎麽樣?”

元清杭眉開眼笑:“好用極啦,姬叔叔做的機關妙手,巧奪天工!”

元清杭性子跳脫,一直不愛用固定兵器,也不太愛練最常見的劍術,這次出來之前,姬半夏親手打磨了小半年,才做出了這把白玉黑金扇,裏面暗藏了無數機關。

扇骨扇面均是特殊材質,合攏時扇骨無堅不摧,可當兵器使用;扇面堅韌如盾,打開時可作防禦之用。

扇墜上是一對辟邪定位珠,扇柄加持了一個微縮法陣,裏面藏有一道雪蛛銀絲索,按動扇柄,銀索便能瞬間飛出,防不勝防。

姬半夏道:“這次進萬刃冢,你注意好好找一下。萬刃冢一直傳說是遠古大能留下的遺跡,裏面有留在人間的兵魂。”

元清杭笑道:“可這麽多年,一直沒人找到吧?有沒有還兩說呢。”

姬半夏白了他一眼:“費這麽大勁送你倆進去,總之要認真找尋,萬一遇到天大機緣呢?”

元清杭眼望遠處的山坡,忽然笑嘻嘻問:“姬叔叔帶這麽多人,來做什麽?”

姬半夏揚眉看了看他:“你發現了?”

随他同來的還有一大批精英的魔宗屬下,停在山坡後沒有露面,不僅鴉雀無聲、氣息微弱,甚至還隔了整個山坡。

換了是他,神識也不能探尋出去這麽遠,怎麽這小子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

元清杭變魔術一般,從儲物袋裏掏出一只正在打盹的小造夢獸:“靠它喽。”

姬半夏拎起小東西的後頸:“哦,難怪。”

這東西也沒什麽大用,平日喜歡吞噬人族的各種情緒,對人氣特別敏感,還能向主人示警。

他忽然想起什麽,手指在小家夥腦府上探了探:“澹臺家的?”

元清杭點頭:“術宗大比時,我随手救下來的。他們家豢養這些東西挺狠。”

姬半夏冷笑:“簽訂的是終生血契,可不管靈獸願不願意。”

他慢慢地抿了一口,忽然道:“澹臺家的人,不要沾他們。”

元清杭快速點頭:“那是自然,道不同不相為謀。”

姬半夏沉吟半晌:“那你覺得宇文家的人如何?”

元清杭笑道:“那位宇文瀚老爺人挺不錯,主動幫我說話呢。至于宇文公子嘛,聰明狡猾了點,不過不讨厭。”

姬半夏盯着他,神情說不出地怪異:“宇文瀚……喜歡你?”

元清杭嘿嘿一樂:“我這麽人畜無害,哪會有人不喜歡我。”

姬半夏怔怔出了一會神:“那你喜歡他嗎?”

元清杭有點莫名其妙:“誰?宇文老爺子?還行吧,就覺得挺正派,人也算慈祥。”

姬半夏仰頭飲盡了杯中酒,又快又猛:“以後遇到宇文家的人,手下留點情,別結下死仇。”

元清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為什麽?”

姬半夏聲音含糊:“不為什麽。”

元清杭皺着眉看他,忽然捶了一下桌子,叫:“不對,姬叔叔你心裏有事!”

姬半夏猛地坐起來,怒道:“沒大沒小的,敢和我拍桌子?”

元清杭哈哈大笑,趕緊伸手接住跳起的酒杯:“姬叔叔,入冢在即,你是不是有些話,該對我說了?”

姬半夏道:“你想知道什麽?”

元清杭眨眨眼:“我想知道我舅舅的那些事,比如破金訣。再比如,他是怎麽被寧晚楓害死的。”

這些年,陸陸續續的,他也弄明白了這個世界的一些基本規則。

多年來,天地靈氣逐漸枯竭,魔氣卻日益滋生,漸漸地,一些修仙無望的家族不得不另辟蹊徑。

一開始只是利用魔氣修煉,後來不少人發現此法可行,終于形成了各種心法和傳承。

仙宗有靈力為尊、崇尚武力的門派,魔宗也有依靠魔氣鍛煉軀體、鞏固修為的武力體系;

仙宗有煉丹制藥的醫修藥宗,魔宗中自然也有人研究用毒下蠱;

仙宗中有擅長符篆陣法、禦獸驅靈的術宗,魔修中也就有類似的術法,驅使死靈邪物、甚至殺人煉制生魂。

正邪不兩立,自古皆如是。

沖突日漸激烈,有仙君誤殺普通魔修的,有邪修反過來殘忍報複仙門的,如此來來往往,早已經分不清哪些是無頭冤案、哪些又是罪有應得。

到了近幾百年,衆多魔修被酷烈打壓,一時間,仿如過街老鼠,人人自危。

直到當代忽然出了一個魔修奇才。

元清杭那位舅舅,元佐意。

天生資質驚人,十八歲便修煉出魔丹,不到三十歲年紀,更是将修為提高到了堪比仙宗金丹圓滿。

少年得志,修為高絕,自然就眼高于頂,行事更是邪氣恣意、随心所欲,一把妖異魔刀斬過仙門修士,也殺過魔宗中的自己人。

時間一長,各家仙宗門派便将他視為了頭號邪佞。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元佐意做出了另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才徹底激怒了諸家仙宗,最終引來了殺身大禍。

元清杭給姬半夏又斟了一杯酒:“關于破金訣,我知道一點兒,可是又知道得不多。要不,您今天給我好好說說?”

姬半夏沉吟片刻,道:“你知道近千年來,因為天地靈氣匮乏,無論仙魔,都無人能突破元嬰嗎?”

元清杭點頭:“當然。”

姬半夏道:“元宗主在沖擊魔丹最高境時,曾經走火入魔,魔丹崩裂,險些喪命。”

元清杭驚嘆一聲:“結果呢?”

“他天賦異禀,不僅最終撐了過來,還因次悟出了一套絕世的逆行心法。”

元清杭接口:“破金訣?”

姬半夏道:“是。這套心法之所以叫破金訣。取的意思就是‘不破不立,欲立先破’。先毀去原先的修為,才有可能重新凝丹,成功突破。”

元清杭神色凝重:“一定能成功嗎?”

姬半夏搖頭:“運氣好的,能更上一層樓。運氣不好的,失敗後徹底淪為廢人。”

元清杭悚然而驚:“那怎麽會有人願意練這個!”

姬半夏嗤笑一聲:“好好的,當然都不敢冒此大險,可若是金丹已毀了呢?”

元清杭恍然大悟:就像元佐意那樣走火入魔,又或者被仇家毀掉修為,那這的确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姬半夏又道:“不僅如此,更加詭異的是,這破金訣除了元宗主當年僥幸練成,後來就沒有別的魔修成功過。”

元清杭喃喃道:“怪不得,它被叫做破金訣。”

姬半夏漠然道:“對,破的只能是金丹,可金丹毀去後,再練此逆行心法,只能凝成魔丹。”

元清杭沉思片刻,忽然驟然一驚:“那這些仙宗的人,從此以後,可就是魔修了!”

姬半夏道:“那是自然。誰想修煉破金訣,就要發毒誓效忠魔宗,和過去一刀兩斷。”

元清杭沉思片刻,苦笑道:“明白啦,這就是禍事起源。”

逼人揮別過去的身份,為過去的親朋好友所唾棄不容,又怎麽能保證那些人不心懷二意?

還有他們的親人和師長,又怎會不因此而痛恨憎惡?

姬半夏眼角微微抖動,半晌才道:“元宗主難道想不到麽?他只是自恃修為高絕,不屑顧忌而已。只是沒想到……”

元清杭屏住了呼吸,心裏一陣急跳。

姬半夏淡茶色眸子中隐約有血色閃過:“沒想到害死他的,終究還是一個貪圖這破金訣的無恥小人。”

元清杭試探道:“當年寧晚楓的金丹被毀,所以?……”

姬半夏恨恨道:“就是他!我們元宗主不僅将破金訣傳授他,更将他當成平生至交。他修煉了破金訣後,果然修成了魔丹最高境。可後來,他卻勾結仙宗,協助他們圍剿我們,害得元宗主最後慘死。”

元清杭小心翼翼道:“不會吧?一劍西來、風采驚人的寧晚楓,真是這樣的人?”

姬半夏冷冷道:“怎麽不是?他就是背信棄義、蛇蠍心腸。”

不知怎麽,元清杭心裏卻總有點微微的古怪感覺。

他想了想,又問:“那如今,破金訣還有人修煉嗎?”

姬半夏冷笑:“失傳了,因為破金訣是不能私自傳人的。”

“為什麽?”

姬半夏道:“觊觎破金訣的人多,可但凡來求元宗主傳授的,都要服下他給的毒蠱。一旦違誓,私下傳出去,就會立刻遭到蠱毒反噬,性命無存。”

元清杭眨眨眼:“所以只能自己記得,卻無法傳人。”

姬半夏道:“對,元宗主又不是專門做善事的。”

元清杭暗暗搖了搖頭。

用酷烈的強迫手段,而不是心甘情願,哪有什麽好結果。

半晌,他忽然問:“我舅舅既然這樣眼高于頂、恃才傲物,尋常人又怎麽入得了他的眼?”

姬半夏道:“你又想說什麽?”

元清杭托着腮,漫不經心道:“我只知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姬半夏大怒:“你個黃口小兒,胡說什麽!”

元清杭趕緊擺擺手:“我可沒說我舅舅也是陰險毒辣的小人。我的意思是,那位寧仙長,想必自然有叫人心折之處。”

姬半夏越發惱怒:“放屁!那個姓寧的不外是長了一副好皮囊,看上去清雅俊逸,實則人面獸心。元宗主赤子心性,一時不察罷了。”

元清杭閉上了嘴。

他想了想,笑嘻嘻轉了話題:“那我再問最後一件事?”

姬半夏道:“說。”

“、我身為魔宗小少主,為什麽——”元清杭盯着他,一字字道:“修煉的卻是仙宗心法?您真的不打算解釋一下?”

姬半夏看着他,眼中神色複雜。

好半晌,他端起酒杯,卻沒立刻喝下:“厲紅绫從小教你的修煉心法,本就是正宗仙宗傳承。”

元清杭點點頭:“鴻弟修煉的,也和我一樣。”

姬半夏淡淡道:“因為,厲紅绫原本就是仙宗中人。”

他說得淡然,聽在元清杭耳朵裏,卻不啻打了一個炸雷。

“紅姨她、她……”他磕磕巴巴地問。

“她的娘家是藥宗中的一個門派。”姬半夏道,“因為一件事和神農谷的人鬧翻,最終修為盡毀,卻正好被我們元宗主遇到救下。”

元清杭心裏忽然一動,脫口而出:“然後她修煉了破金訣?”

“對。她命大,成功恢複了修為,從此死心塌地入了魔宗。”

元清杭小心翼翼地問:“仇人是神農谷主?”

想起來了,那個倒黴的神農谷弟子,就是因為說了一句“是我們谷主對不起你”,就被厲紅绫一根毒針封住了嘴巴。

姬半夏點點頭:“現在的神農谷主木安陽,是她從小媒妁之言、早早定親的未婚夫君。”

元清杭兩只耳朵都快立起來了:“哇!”

未婚夫君,那就是沒成親了。既然沒結婚,那麽厲輕鴻的爹又到底是誰?

一時間,各種狗血猜想在他腦子裏轉了個遍,可姬半夏卻不繼續說了,沉吟了一會,才道:“你之所以修煉的是仙宗心法,只因為你的親生父親,也同樣是仙宗子弟。”

元清杭驚得差點打翻了酒杯:“他也修為被毀,修煉了破金訣?”

姬半夏淡淡道:“你爹一直到死,都沒修煉過魔宗的東西。只因為和你娘情深意篤,才隐姓埋名,舍棄了原先的身份。”

元清杭怔怔聽着:“我爹娘這麽恩愛的嗎?”

姬半夏點頭:“一直恩愛到死。”

元清杭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半晌道:“那我爹到底是誰?”

姬半夏目光幽遠:“你爹曾說過,昨日種種比如昨日死,再也不想提起過去的身份。”

他看着元清杭略顯失望的神色,嘆了口氣:“他還說,以後孩子生下來後,無需認祖歸宗。”

元清杭沉默了一會兒,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飲而盡,潇灑一笑:“我自小在魔宗長大,這兒就是我的家。我父親那邊的人也沒養育過我,更不知道我的存在,互不往來,也挺好。”

清風習習,師徒二人相對而坐,望着遠處青山成片,青樹成林。

姬半夏随手抛出個東西:“拿好。”

元清杭淩空截住,定睛一看:“咦?”

一個黑色外殼、外包神識封印的圓球。乍一看,像是個蠟殼的藥丸。

姬半夏淡淡道:“有空可以看看,關鍵的時候拿出來用。”

兩個人在樹下說說笑笑,遠處,厲輕鴻站在小草屋邊,慢慢地研磨着手邊的毒藥粉。

他的眼角餘光牢牢地鎖住了那邊,漂亮的眼睛裏卻像是淬了微微的毒,有絲強忍不住的幽怨。

厲紅绫從屋子中出來,一眼看見他的神情,眉頭一皺:“幹什麽?當初不肯跟着姬護法學東西的是你,現在羨慕嫉妒的又是你?”

厲輕鴻身子一顫,聲音惶急:“娘,我沒有!我對少主哥哥忠心耿耿,哪裏會嫉妒怨恨……”

厲紅绫冷冷道:“明白就好。”

半晌,她又道:“少主心軟又執拗,該做的決斷怕是根本做不了。你當然事事要以他利益為重,可也不必過于愚忠。”

厲輕鴻低垂着眉眼:“那我要怎麽做?”

“萬刃冢中,你自己伺機行事。”厲紅绫聲音輕柔,像是在閑聊天氣,“那些仙宗的優秀弟子,全都該死。你看誰不順眼,悄悄殺了就好,不用向少主報備。”

厲輕鴻乖巧地“嗯”了一聲,俊秀的臉上終于帶了點殘忍的雀躍:“那個木家的小公子我一直不喜歡,我能殺他嗎?”

厲紅绫赫然轉身,緊緊盯着他:“你為什麽單單讨厭他?”

厲輕鴻低眉順眼,神情乖巧:“娘不是最恨木家的人嗎?我想幫娘出氣。”

厲紅绫沉默片刻,忽然嫣然一笑,似乎帶着點快意:“他不惹你便罷了。要是自己作死,那殺了以後,記得把屍體送給木安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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