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桑念不知道霍衍對蘇靈韻為何有那麽大的敵意, 還沒等她走過去,便聽有服務員過來通知開宴了。

霍衍沉着一張臉,轉身看見桑念的時候要略微緩和一些, “走吧, 吃飯去。”

霍圳的生日宴,自然不是光幹巴巴站着聊天, 一桌桌精美到讓人不忍動筷的食物也在等着品嘗。

今日能來參加宴會的都不是普通家庭,卻依舊對呈上來的食物贊不絕口,桑念坐在桑喬旁邊,倆人中間隔了老長一段距離,吃飯的時候全程一句話也沒說。

桑喬今日打扮得猶如去參加頒獎典禮,雖則晚來了一會兒,但依舊收獲了一大波贊美, 而他們一家對于桑念的刻意忽視同樣落在旁人眼中, 衆人心知肚明, 也随着一道兒将她當成不存在。

觥籌交錯的嘈雜聲中,唯有桑念一人專心地品嘗着食物,忽而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将衆人吓了一跳之餘, 也吸引了很多目光。

聲音是從隔壁桌傳來的, 霍圳手中拿着酒杯,而他身側站着個身量高挑秀氣的女人,碎裂之聲正是來自于她的腳下。

會場在一瞬的安靜過後, 很快又恢複了原樣, 只是有很多人目光都不曾從那女人身上挪開, 因為霍圳站了起來, 與那女人一前一後從側門走了出去。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在場的大多都知道霍圳一心撲在工作上, 從來都沒有什麽花邊新聞,此時和這女人一起離開,可不就激起了部分人八卦的心思,開始打聽女人的身份。

桑念放下筷子,即便她想當做不知道也不可能,那女人她在二十分鐘之前還看到過,就是蘇靈漪的姐姐蘇靈韻。

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女人,和霍圳的關系還不一般。

桑念明明沒有什麽資格難受,但卻還是越想越覺得心裏堵得慌。

她強迫自己拿起筷子來吃東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餐盤上,但之前還覺得美味的食物,此時已是味同嚼蠟,直到她将片生姜送進嘴裏,被辣得快要流淚,游移的神思這才逐漸歸位。

沒多久,霍圳回了原位,神色如常,反倒是霍衍自始至終都沒什麽笑容。

菜上了一半,霍家幾人開始一桌一桌敬酒,到了桑念他們這一桌,桑念将手邊的杯子拿起,悄然擡眼朝霍圳看去,不過片刻又挪開,而後仰頭将杯中的液體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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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入了口差點兒被嗆到,但以防出醜,桑念還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張臉慢慢開始變紅。

她誤拿倒了酒的杯子,把它當成飲料給一口悶了,辣意一直從喉嚨燒到了胃裏。

敬酒的時間很短,桑念坐下不久,便覺得臉頰滾燙,渾身燒熱,酒勁上來反而讓她的大腦更為活躍,她特別想做點兒什麽來宣洩一番,但理智還沒有完全喪失,她便垂眸玩着手指,希望能早些回去。

然而喬靜蘭卻忽然起身,走到她身邊,“桑念,跟我去給劉總敬酒。”

喬靜蘭等了會兒,都沒見桑念起身,周圍人多,她便又耐着性子叫了聲,壓着脾氣,“快點兒,劉總那邊在等呢。”

桑念擡起眼,恰好瞧見隔了一桌的劉總和他那二百多斤的兒子,正一齊朝着她笑,笑得桑念毛骨悚然,連酒都醒了幾分。

“我不去。”桑念明确拒絕,“我不認識他們。”

喬靜蘭臉上的笑挂不住了,扯着她的手臂,将她帶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不就讓你敬個酒?就這麽難?”

桑念不說話,不想回答喬靜蘭的問題。

喬靜蘭的火一下便上來了,“你不去也得去,剛才讓你和劉總兒子加個微信,你直接跑了,讓我和你爸的臉往哪兒放?”

桑念咬唇,“你怎麽不讓桑喬去?”

喬靜蘭:“關桑喬什麽事,她用不着去。”

桑念與喬靜蘭對視,雖然喝了酒,但她的頭腦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我不喜歡那個人,你不用硬幫着牽線,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慣我,反正這個家對我來說可有可無,為了不礙你的眼,明天我就搬出去住,你以後也不要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

她說完,轉身便離開,到外邊的走廊透氣。

大部分人都在吃飯喝酒,會場內很熱鬧,外邊的走廊相比較而言便安靜了許多。

喬靜蘭并沒有跟出來,桑念那番話說完後,她便露出一個冷笑,像是根本不相信。

桑念懶得管她是怎麽想的,披肩落在座椅上了,她抱着雙臂,漫無目的地走在長廊上,目光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霍圳!霍圳!”

不知怎麽,桑念走到了空中花園,耳邊的聲響讓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躲到一旁的綠植後頭。

不遠處,靜谧的空中花園裏,一男一女面對面站着。

透過稀疏的葉片,桑念能勉強通過二人身上的衣物來辨別他們的身份。

背對着她的男人正是今天生日宴的主角霍圳,而他對面的女人,一襲耀眼紅裙,胸口綴着細鑽,魚尾裙擺曳地,襯得她是端莊而又妩媚,而那雙哭紅了的雙眼又讓她多了絲脆弱之感,惹人憐惜。

看着蘇靈韻,桑念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比起妹妹蘇靈漪來還要更漂亮一點兒。

此時四周皆沒什麽人,他們應當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桑念不欲在此處偷聽,腳步略轉,幾句話還是飄到了她的耳中。

大多是蘇靈韻的聲音,霍圳不言不語。

“圳哥,這麽多年了,還不夠嗎?”

“當年的事情我也是受害者,和我根本沒有關系!憑什麽我要走?!”

桑念頓住,猶豫片刻後還是處于避嫌離開了此處,是以她并沒有聽見霍圳的回答,心中雖對她口中的當年之事充滿了好奇,但思及就要離開,又覺得沒有必要繼續聽。

她的心中落寞極了,宴會場地雖大,卻沒有一個地方是她的容身之處,最後她自己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裏,無力地坐在沙發上。

其實剛才喬靜蘭讓去敬酒的時候,她就想走了,可是想着給霍圳的生日禮物還沒能親手送過去,又覺得遺憾。

空蕩蕩的休息室裏,安靜到只聽見她一個人的呼吸,她拿出随身攜帶的一個小小的禮盒,盯着上面的蝴蝶結發愣。

她準備的并不是什麽貴重禮物,是親自去陳家村采摘的茶葉,在交由張美英幫着晾曬後,她又抽空回了幾次去幫挑揀,基本能自己動手的都沒有假手他人。

好幾次都是工作日回的陳家村,一來一去光是路上就耗費不少時候,有時累得只能在車上補覺,但桑念卻沒有半點兒不耐和怨言。

茶不是什麽名茶,包裝的紙盒也是她自己做的,看上去就比其他人精致高昂的禮物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桑念露出一個苦笑,開始思考有沒有非要送出去的意義。

她的禮物一點兒拿不出手,還非要親自交給霍圳的話,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在羞辱他?

桑念瞬間難受得冒出了眼淚來,她蜷縮在沙發裏,抱着膝蓋好一會兒,忽的聽見一聲很輕的開門聲,是個服務員進來收拾房間了。

服務員見裏面有人,很自然地放輕了動作,好幾間休息室裏都有客人,她并沒有覺得多奇怪,将幾個空了的高腳杯收走,換上新倒滿五顏六色液體的杯子後,詢問桑念還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桑念擡起霧蒙蒙的眼,叫這名三十多歲的女服務員在心裏小小驚呼了一聲,以為是見着了哪個女明星,有種想要簽名的沖動。

“我一會兒就走了,能不能出去的時候把門幫帶上?我想安靜一會兒。”

服務員小聲應好,轉身時忽而又聽見桑念的聲音,“那個,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您說。”

桑念将一直捏在手裏的小盒子遞過去,“請你幫我把生日禮物帶給管家。”

今日來參加生日宴的人太多了,禮物霍圳自然也不可能一個一個收,所以便通通交由管家幫處理,之前桑念他們一家到的時候,管家那邊收的各色禮物已經快要堆成小山了,他們桑家自然也早就将禮物登記在冊。

桑念本不想自己的禮物和別人的混在一起,現在也沒所謂了,能夠送出去就行。

服務員面帶猶豫,生怕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她知道今天來的人都不簡單,所以行事更加謹慎,“您将名字告訴我,我幫您送過去。”

桑念愈發覺得手中的小小茶葉不起眼,便道:“我之前已經登記過,不小心将這個漏了,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麻煩你幫送去,行嗎?”

服務員很難拒絕,便将東西接了過來,拿在手裏輕飄飄的,沒什麽分量,她轉身出門的時候,出于好奇,将這小小的盒子放在鼻尖輕嗅了下,隐約能夠聞到裏面飄出來的茶葉香味。

原來是茶葉。

她一邊走一邊打量着手中的茶葉盒子,一時不察,并未看見走廊對面過來的人,等擡起頭的時候,已經快要和霍圳撞上了。

服務員心裏一慌,手上也失了力道,小小的盒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因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是以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響。

霍圳原本是想避開她的,在那小盒子落地的時候,他餘光撇了眼,順利停住腳步。

服務員硬着頭皮與他打招呼,并不敢擡頭,“霍先生。”

今日在宴會上的服務員都經過了專門的培訓,之前班長都給他們介紹過幾個絕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霍圳就是其中的一個。

她只想順順利利拿到今晚的高昂服務費,所以在霍圳先一步撿起那個小禮盒的時候,她心下一陣惶恐,“霍先生,不好意思……”

霍圳并未在意她說什麽,看着紙盒上獨特的蝴蝶結,以及盒子右下角微不可查的兩個字母,基本能夠确定這個禮物盒是誰的。

“這是誰給你的?”

“休息室裏的一位女士。”

霍圳擡眼,“哪一間?”

服務員指了指最裏面桑念在的那一間,而後便被霍圳打發走了。

走前,她又朝着霍圳手上的禮盒看了眼,自己這也算是完成了那位女士交代的事情吧,交給管家和交給本人,想來差別不大……

……

桑念在飯桌上吃了不少東西,眼下并不覺得餓,只是口中燒渴,她情緒不佳,随手拿起桌上五顏六色的飲料,喝了一杯後還渴得厲害,便又飲了一杯。

細窄的高腳杯裏所裝的飲料并不多,桑念基本兩口便能喝完一杯,等她察覺到頭腦發暈的時候,桌上的空杯已經有了五個,酒意緩緩上湧,她重新看向杯中的液體,才發覺裏面裝的并不是飲料,而是酒。

雖則這杯中酒的度數不高,但桑念方才在酒桌上便喝了些,加上現在喝的這幾杯,也覺得有些招架不住,頭昏昏沉沉,身體開始從臉變得滾燙,有些亢奮,想發洩,想放縱。

但她是個克制的姑娘,理智沒有完全被酒精吞沒,她還知道這樣的場合下,若是喝得太醉,定會醜态畢露,所以得盡量保持清醒。

桑念摸了摸自己坨紅的臉,動作遲緩,又在沙發上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踉踉跄跄地起身往休息室裏的獨立衛生間走去。

她腳上的高跟鞋很是不便,硌得腳後跟生疼,還差點兒讓她踩到裙擺拌了一跤,于是幹脆将高跟鞋脫下,拎在手裏,赤着雙腳往衛生間走。

門被關上,将聲音隔絕在內。

霍圳進來的時候,在屋裏轉了一圈沒看見人,他揉了揉太陽穴,一股疲憊在無人的時候被放大了許多。

走到茶幾旁,看見上面五六杯被喝光的空杯零散得放着,他眸光深邃了許多,正準備出去尋人,忽而聽見不遠處傳來的水流聲,以及很輕微的自言自語的聲響。

原來人沒走。

霍圳緊繃的脊背驟然放松下來,他坐在沙發上,仰頭靠着,擡手扯了扯領帶,雙眉微微簇起,而後吐出一口濁氣。

幾個小時的連軸轉,不光要應付形形色色的人,便是酒也沒有停過,況且今日還有一個麻煩,使得現在心裏無比煩悶。

這會兒忙裏偷閑,處理好一些必要的事情後,他總算能騰出一點兒時間。

霍圳坐了會兒,今日喝得有點多,方才一直在忙不覺得,驟然靜下來後,便覺得大腦像是要炸開一般,一抽一抽的在疼。

他在太陽穴上按了幾下,收效甚微,繼而又找了個閑散的姿勢躺在軟沙發上。

脖子底下被微微墊高,頭疼的感覺稍有緩解,他眉間的褶皺總算淡了些許。

大概是想等的人等了會兒也沒見出來,身體又累,霍圳放松的同時有困意襲來,他将手搭在額上,遮住光,閉上眼,小憩片刻。

對于霍圳來說,這種情況下想要睡着并不容易,頂多是閉目養神。

在他呼吸逐漸均勻的時候,衛生間的門總算打開了。

桑念洗過臉後,稍微清醒了一些,但體內那股因酒精而産生的燥熱并沒有減少,反而在看見沙發上睡着的人時,到達了一個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頂峰。

她赤着雙腳,走路發出的聲音輕到可以忽略不計。

霍圳怎麽會在這兒?

站在沙發旁,桑念盯着他看。

這兒是休息室,霍圳來這兒休息似乎并無不妥之處。

桑念此時大腦轉動得很慢,但一雙眼睛卻舍不得從他身上挪開,她輕輕吸了吸鼻子,然後用自認為最輕最輕的動作走到霍圳身邊,在他墊高脖子的那側緩緩蹲下,高跟鞋顧不上了,扔在一旁,此時她的眼中便只有霍圳一人。

她用眸光描摹着霍圳的臉,想到以後可能不會再與他産生過多交集了,心髒便像是被一只大手給攥住,悶得發疼。

既然想要與之前的一切都劃清界限,那ZN她還能繼續待下去嗎?

若是不在ZN,她與霍圳便真的成為陌路了。

一滴淚悄無聲息地從她臉上滑落,跌在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桑念輕輕喚了聲,“霍圳?”

她還是固執地想叫他的名字。

霍圳沒動,呼吸均勻,身上還有酒味飄散,應當是睡着了。

桑念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來,繼而開始瘋狂滋生。

她的視線從霍圳高挺的鼻梁滑倒他好看的唇,然後慢慢靠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下一章應該在後天哈,這兩天爆肝,天好熱,休息一天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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