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回程的車上, 桑念耳邊還回響着霍圳的那句話,每想到一次,都會覺得耳根滾燙。

車內, 桑喬叽叽喳喳地與喬靜蘭訴苦, 桑念獨自一人坐在最後一排,宛如個透明人。

礙于司機在場, 喬靜蘭并沒有在車上訓斥桑念,但是一進家門,便狠狠地發作了,尤其是在看見桑念那副面無表情,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她怒意更甚,說的話也更為難聽。

喬靜蘭以為, 這次和從前的無數次一樣, 桑念都只有乖乖挨訓的份, 但等她罵累了,短暫休息的時候,桑念已經從二樓拎了個行李箱下來。

參宴結束後,已經快到午夜, 這個時間提個行李箱出來, 想去哪兒?

真正到了要走的時候了,桑念反而冷靜下來,即便剛剛被喬靜蘭罵了一通, 她也沒那個力氣去歇斯底裏, 只是平靜地拉着行李往離開。

喬靜蘭見她這番舉動, 忍不住開口, “你準備去哪?”

桑念停下來, 她身上還穿着沒來得及換下的禮服,看上去高挑而又纖瘦,“我以後不會回來了,省得讓你們心煩。”

喬靜蘭可不怕她的威脅,“你有本事永遠別回來。”

向來不怎麽摻和到妻子和女兒之間的桑宏良見鬧成這樣,難得開口,“行了小念,讓人家看見桑家的臉往哪兒擱,趕緊回來洗洗睡,今天夠累的了。”

桑宏良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不就被罵兩句,能有什麽,也以為他說完這話後,桑念就會回頭,但事情卻并未如他所想。

桑念打開門,午夜的涼風吹起她的裙擺,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外走,走得義無反顧。

“我不會回來了。”

這句話随着風吹進屋內三人的耳中,桑喬混不在意,“有本事真別回來。”

桑宏良也別她這油鹽不進的模樣弄得有些下不來臺,“随她去,等在外頭過不下去,自然會回來。”

他們都覺得,桑念不過是一時意氣用事,以後定然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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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桑家對于桑念來說,早就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了。

她拎着行李走出別墅區,正對的便是霍家大門,遠遠望去,地勢較高的霍家住宅此時燈火通明,而霍圳所住的那棟樓未見亮光,想來還在酒店忙碌并未歸家。

桑念站在馬路上,仰頭看着夜空,頭頂無星也無月,都被層層黑雲籠罩,而她走時潇灑,後知後覺産生了一絲落寞,不知該往何去。

短暫調整了一番情緒後,桑念在手機上叫了輛車,準備先到酒店去住幾天,等房子定下來後,生活也會回到正軌。

半山別墅很偏,好半天才有人接單,且距離還不遠,司機師傅打電話過來說得半個小時才能到,問她等不等,桑念自然等得了,便将定位定在路邊的公交站臺。

她坐在站臺的椅子上,腳邊放着個大行李箱,四周無人,只有昏黃的路燈陪着她一起等待。

過了大約十來分鐘,天上忽然打起了雷,風也喧嚣起來,吹得四周的樹葉簌簌作響。

夏天的雨總來得很快且沒有道理,桑念慶幸自己選了公交站臺,能勉強遮住一部分雨。

但這雨絲亂飄,她換了好幾次位置,身上薄薄的衣料還是被打濕,裙子黏在身上。

好在這雨是一陣一陣的,片刻後便小了下來,桑念從行李箱裏拿了塊毛巾出來,簡單地将衣服擦了擦。

下雨的晚上,溫度又降了些,風一吹還有些冷,桑念抱着手臂不斷地張望着,希望司機師傅能快些趕過來。

大概是天氣原因,司機師傅來得比預計還要晚了幾分鐘,嘴裏一個勁兒地說着不好意思。

桑念彎腰鑽進出租車,關門的時候,對面一輛車射過來的強光讓她下意識閉上了雙眼。

司機幫她放好行李後,扣上安全帶出發,與對面行駛而來的黑色邁巴赫向着不同的方向駛去。

深夜搭車,桑念存了防備的心思,一路上都緊攥着手機,連酒店都選的離半山別墅最近的一家。

大約十五分鐘後,她抵達預約的酒店,折騰了一番後順利入住。

躺在酒店床上時,疲憊襲來,她勉強洗了個澡,本以為很快就會睡着,誰想翻來覆去,意識一直都還是清醒的。

桑念拿起手機,點開微|信,消息上多了個紅點,點開一看,竟是霍圳在一個小時之前發過來的,問她有沒有到家。

時間已經快到兩點,桑念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回消息的最佳時間,但那個“嗯”字不受控制地發了出去。

她攥着手機,莫名想尋求一點兒慰藉,結果對方秒回。

【還沒睡?】

桑念:【嗯,有點兒失眠,睡不着。】

霍圳不常用微|信與她聯系,二人的聊天記錄少得可憐,經常都是幫季秋茹帶點兒東西給她。

桑念将聊天記錄往上翻了翻,沒一會兒就到頂了。

霍圳發來一個鏈接,桑念點開之後,一下笑了出來。

純正的英文朗讀聲傳出,附加了不少催眠效果。

霍圳:【聽聽這個有助于睡眠。】

桑念發了個大笑的表情包過去,大約是有心理作用加持,聽着英文讀書聲,學生時代課堂上昏昏欲睡的感覺一下籠罩上來,沒一會兒便真的睡着了。

夢裏像是又回到了那朗朗書聲的時候。

桑念從來都很乖,上學的時候帶着沉悶的黑框眼鏡,人群中并不打眼,唯一讓她看上去有那麽些特別的,是她小跟班的身份。

初二那年有一場比較重要的會考,桑念生物和化學都不拔尖,幾次模考下來成績并不理想。

雖說桑家對她學業上沒有什麽要求,但想憑自己的本事離開,讀書是最好的出路。

她悶悶不樂了好幾日,想找老師補課,又不知道該怎麽和喬靜蘭提,霍衍又是個不把學習放在心上的人,雖則成績不差,但既沒耐心又沒方法,對桑念的幫助不大。

其實桑念一早便想到個人,卻不太好意思開口。

霍圳那時候已經高三,正是課業最緊張的時候,桑念不想自己的事讓他分心,于是便決定靠題海戰術來看看能不能提分。

會考前的最後一次模拟考試,桑念接連好幾天熬夜到淩晨,但是等三模成績出來,還不如之前兩次,這讓她的挫敗感一下子到達極致。

那日周五,放學後她枯坐在學校的花壇邊,抽抽噎噎哭了一場,感覺自己走進了死胡同,拿着卷子,在草稿紙上一遍又一遍地演算錯題,卻始終不得其法。

她在別人面前時從不輕易落淚,但那會兒只她一人,便是哭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于是桑念一邊哭一邊算,筆在紙上劃拉出深深的痕跡,帶着她的不甘和惱怒。

做題做得太投入了,等有腳步聲逐漸靠近的時候,桑念才慌忙擡手将臉上的淚擦幹,裝作無事人一般,抱着試卷書本準備回家。

她摘了眼鏡,眼眶哭得通紅,根本不好意思擡頭朝走來的人看,悶頭走路。

與那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餘光瞥見他白色校服上的姓名牌,竟是熟悉到寫過無數次的名字。

霍圳。

他不是一人來的,身後還跟着個女生,一頭長發披散在肩,皮膚白皙,穿着與桑念肥大校褲完全不同的百褶裙,露出纖細的雙腿。

桑念腦子裏很亂,只想趕緊離開,卻被人從後握住手臂,“桑念?你還沒回去?”

C大附中的初中部已經沒人了,剩餘都是高中部上自習的,她沒想到一耽擱居然過了這麽久。

“這就回去了。”桑念動了動嘴唇,垂頭站在原地,偷偷擡眼借着燈光看了那女生一眼,很漂亮,二人站在一起天造地設,襯得她如同小醜一般。

不能在這兒再待下去了,她剛哭過,初中部的校服也好醜……

腦袋裏亂七八糟地念頭彙聚在一起,桑念只想現在就逃離。

掙開霍圳的手後,桑念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情緒驟然崩潰,讓她在風裏哭出了聲音。

拐到空蕩蕩的初中部教學樓裏,還隐約能聽見高中部老師上課的聲音,桑念步子慢下來,用力擦了幾下眼淚,順着走廊朝大門走。

拐彎的時候,又撞上了人。

霍圳微微彎腰,盯着他紅彤彤的眼睛,說了什麽桑念已經不記得了,她一下子抱住對方,将臉埋在他胸口,悶聲哭了起來。

霍圳在漆黑無光的夜晚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與她說話的時候,氣息略過耳垂,就像是他在用嘴唇輕吻桑念的耳朵般。

場景驟然一轉,變成了霍圳将她壓在牆上用力地吻着,濕濡的聲音讓桑念渾身顫栗。

在鬧鐘響第三遍的時候不情不願地醒了。

她今天還要上班,洗漱時順便給中介發了消息,約好了今日看房的幾個地方。

坐在公交車上,桑念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那個夢。

現實裏,後來是霍圳将她送回去的,還用了兩個星期的晚自習時間幫她補課,她會考超常發揮,考出來的成績比預想的要高好幾分。

也是出分的那一日,桑念想去找霍圳報喜,不管不顧幫他挨了一鞭。

如今細細回想起當時的事,霍留松口中的女生,好似就是在生日宴上遇到的蘇靈韻,也是那天跟在霍圳身後的人。

原來她一直以為的霍圳的緋聞對象,其實并不是蘇靈漪,而是高中畢業就去國外留學的蘇靈韻嗎?

那她怎麽會突然回國?

想到之前流傳的一些有關霍圳的傳言,桑念不免猜測,難道蘇靈韻是來找霍圳複合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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