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意已定
戚少商抵達的時候,天還蒙蒙亮,但出了車站并沒有見到慣常來接他的人,他心裏一沉,便知道可能出了些事。站在車站外,他思考了少許,便招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
他每次回來,周天賜安排的地方都不太固定。戚少商決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就住在了以前住過的一家青年旅行社裏。這地方客流量大,沒有人注意,他和顧惜朝收拾一下,也不顯老。混充驢友,倒也算安全,等住下再和周天賜的人聯絡。
而此時周天賜已經被方應看和鮑望春送進了一家私立醫院。盡管方應看聯絡了信得過的醫生,到底不敢把人放到國立醫院,否則明天媒體就能登上門。也幸好他住的這裏保全工作和私密性都做得非常好,暫時還不會發生有人找上門來問昨天夜戰街頭是什麽個情況。何況昨天無情恰好回家與他同宿,居然碰到這種事。方應看不知道該說周天賜運氣好還是該說這個人打擾了自己難得的安寧生活。
無情和鮑望春簡單的了解了一下情況,就意味深長地說給他兩天假,之後便叫了來冷血,一邊交待工作一邊讓他送自己去上班,而方小侯看看這個狀态,留着鮑望春一個人恐怕來了什麽突發情況還是搞不定,最終決定幫忙幫到底,索性等在手術室門口陪着鮑望春。
這手術一做幾個小時,方應看打了幾個電話交待了下屬工作,轉身見鮑望春靠在牆上,神情恍惚,一時有些唏噓,坐過去道:“其實周天賜這家夥對你還是不錯的。”
鮑望春回過神來看他一眼,最終還是轉過頭去看窗外。方應看心想,感情一事,其實不容他人多置喙,最終還是少說為妙。
豈知鮑望春聽了這話,心中正是一團亂麻。
他和周天賜相識幾年,一直都抱着抓賊的心理狀态,盡管兩個交鋒多次,其實并沒有像戚少商和顧惜朝那樣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雖然周天賜拐了彎,甚至中間因為酒醉發生過一次關系,他也一直是把這個人放在自己的對立面上,從沒想過兩個人還有一天關系居然亂到不知如何形容的地步。
自從調任到這裏,周天賜對他的态度越來越明朗。早年還能推到酒後亂性上,此次卻不得不直接面對周天賜的死纏爛打。他最初也以為這人是為了擾亂自己在此處的工作,甚至心中還帶着幾分不屑,心道這奸商又不知道耍什麽滑頭。但九幽入獄後,周天賜表現出追求的意思,而且十分認真,準備一步步來,俨然就是想要和他過起小日子的樣子。
周天賜似乎對這一票人毫無要隐瞞的意思,而無情做為他的上司,早已洞悉了他們之間這筆爛帳,有一次在周天賜離開後,曾到他的辦公室道:“如果你不是準備想趁他追求你的時候利用他來破案,最好最把這件事解決。”
現在想來,無情自然是過來人,知道這樣的關系卻面臨如此的感情是擔負着什麽樣的包袱。他當時也覺得應該盡量和周天賜保持距離,只是這人根本就是個牛皮糖,你說你的,他自做他的,毫無芥蒂,鮑望春不擅長處理這樣的關系,只能順其自然。
只是時日久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面對周天賜到底是應該用什麽樣的面孔與心情。從醉酒事件後,他就不斷地收縮周家涉黑的事業,不惜和他父輩的老部下永生不來往,得罪的人也不少。甚至戚少商這樣重要的朋友,該告訴自己的消息,從來沒有隐瞞過。何況周天賜青年時花天酒地,哄死人不嘗命的法子伸手就來。鮑望春生于軍人世家,自幼被嚴格要求,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如此體貼地照顧過他,想盡一切法子只為能哄他一笑。
正值與白黛琳分手,感情低谷,有這樣一個人,了解他至深,願意捧在手心裏一般對他,他的心也不是石頭。可是他難以選擇,一面是他從小認定的正義,一面是不斷陷落的感情。旁人都道他冷面冷心,卻不知他每次面對周天賜的時候,都在心裏死死壓着才不能露出一分半毫。
但是這次事件讓他毫無準備,他沒想到周天賜能做到以他為先,甚至拼過性命也來保全他。昨天晚上事情太急,他後知後覺,其實子彈打穿玻璃穿透周天賜的時候,血已經噴濺出來,只是車內太黑,他又太緊張,完全沒有注意到。
他自己做警察,自然了解子彈打入體內後所造成的疼痛與傷害,他不知道周天賜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将車開到方應看所在的小區。當時他通知方應看時,小區保安看到這種情況馬上報了120,還好車來得快,跟着周天賜上救護車後,他自然看到了那個傷口,心中壓在心上的那塊大石擊碎成片,紮得他全身疼。
周天賜體質好,麻醉過了之後,他竟很快就醒了過來。只是槍傷重撞,再加上大量失血,實在是全身發軟,唇面顯青。他醒來第一個看到的并不是鮑望春,而是他最忠心的夥計,寬仔。寬仔在這裏并不是偶然,周天賜明裏暗裏大部分工作都是他處理的,他太爺爺輩開始就是周家的夥計,開放以後父輩又在周家工作,他剛出生不久,父親不争氣,和人賭博輸了精光,最後打架至死。周天賜那時候還年幼,看着他母親抱着他來周家讨活的時候,做主收留了他們,生活一切從優,卻從未輕視過他。從此他就像舊時的書童一樣,跟着周天賜讀書長大,自然忠心耿耿。
戚少商要回來的事情,周天賜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便出了事,戚少商聯絡不上周天賜,自然聯絡的是他。等他發現事情不對,聯絡自己的老板才發現老板竟然中傷住院,簡直讓他差點想上吊。奔入醫院忍不住對着看上去冷靜實則心煩意亂的鮑望春念叨着他家少爺別看從小就渾,後來走上正軌事兒也多,但從來沒有陷入過這種情況,這回去簡直沒法像老夫人交待了,他要不不是上吊吧。
鮑望春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平時油滑精明的寬仔,在這個時候居然如此話唠。實在忍不了,他把周天賜扔給寬仔,自己跑到院子裏吹風。
寬仔一見自己老板醒來,連忙又是叫醫生,又是沾了水給他擦唇上的幹皮,高興地要跳腳。醫生檢查了一番走後,鮑望春還沒上來,他便小心地附在老板耳邊把安排了戚少商的事情報告了,又說了一些自己做主處理了的工務。周天賜沒力氣說話,只是用眼神表示了一下贊賞。主仆二人還要說的時候,鮑望春一推門走了進來。
四眼相對,一個表示驚愕,一個欣喜。寬仔眼看這樣,決定還是退出去,不要當電燈炮的好。
周天賜看到鮑望春心情十分愉悅,他本以為就算他重傷住院,鮑望春也會先去解決工作事宜,不會在醫院等着他,沒想到一睜眼,就看到顯然是在這裏熬了整一天的心上人。
鮑望春拖過一條凳子,坐到他旁邊看着周天賜明明臉色難看至極點,還對他露出一個微笑的時候,頓覺五味陳雜。他十分想轉移話題,于是無意識地說:“對方的槍不錯,對你造成的傷害沒有想象中那麽大……”話未說完,他不由噎住,這真是睜着眼說瞎話,傷害減到再低,就算經過治療與複建,周天賜右臂留下的後遺症很難想象。
周天賜依舊笑眯眯地,他現在說不出話來,用口型比了一下:“別心痛。”
鮑望春握住周天賜露出被子外的手,突然覺得有點難以抑止,不由微側過臉。
周天賜用盡自己的力氣,小聲地說:“只是意外,和你沒關系。”
鮑望春看着他,半晌小幅度地點點頭,只是他心裏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除非周天賜叛國損民,否則他的原則在這個男人身上,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而此時的周天賜還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決心,只是回握住他的手,笑得心滿意足。
小花絮:
其實子彈打穿玻璃穿透周天賜的時候,血已經噴濺出來。
周天賜:按照軍事論壇社區所論,9MM口徑手槍在50米射程內就可以致重傷,血濺三尺,我們這麽近,都應該濺到你臉上了吧?你居然沒感覺。
鮑望春:……說實話,我就算打槍也打得是別人,從來沒有人近距離地打過我,所以我只見過別人血濺三尺,沒見過自己人。
周天賜:我們都是紙上談兵。
作者有話要說: 軍事論壇看了半天,視頻也看了,但畢竟那是戰場上的槍,實際上如果通過走私所買到的手槍,就算安上消音器到底可以造成多大的傷口我實在沒有把握。但以前看亦舒的《癡情司》說過林椅梅中過槍後右手基本不能用了,所以我估計就算槍械再改進,作為殺傷性武品,所造成的傷口應該不是電視裏演得那麽簡單,倒是軍事論壇裏的血腥版可能性更大。
☆、十五、面談不順
十五章、面談不順
就算再怎麽受傷,周天賜腦子裏還是清醒的,他從寬仔那裏已經知道戚少商回到本城,而此次目的,就是要聯合厲南星。如果合作不成,戚少商就得先帶着顧惜朝離開,所以這件事要盡早辦理。但他此時已經沒有精力來處理,尤其鮑望春這兩天幾乎連天兒地守着他,他不可能讓戚少商到這裏來見厲南星,就算鮑望春已經接受他,他也不能把嫌疑犯放過來和鮑望春接觸,這會讓鮑望春受到上面的關注,甚至審查。
他當機立斷,立刻讓寬仔去聯絡戚少商,讓他轉移到李壞那裏,由李壞來聯絡厲南星。當初搭上陸小鳳這條線,也是李壞幫的忙。他看上不聲不響,實際大隐于市,在這個城市裏,地下的環境,他要更熟悉一些。
戚少商讓寬仔幫自己捎了話,立刻帶着顧惜朝轉到李壞那裏。李壞看到他的時候,先問了一下上次自己做的那批玉效果如何,得知戚少商還沒來得及收拾就趕來,又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項,這才開始打量顧惜朝,他那眼神光明正大,即使雙目含笑,審視之意不言而喻,顧惜朝頗有些不豫,便垂目打量地板上花紋。
好在李壞只是看了兩眼就轉開視線道:“你們這次的事兒可真大,小崔這兩天都沒時間來看我了。”
戚少商坐到一邊,自立更生沏水泡茶,聞言奇道:“這事兒交給警察就好,何必要他們武警出面。何況小鮑、無情都是警察系統的人,還能讓別人來指手畫腳。”
李壞搖頭:“市內出現槍戰,明面上是由刑偵上來破,但實際上武警總是要戒備的。何況鮑望春其實關系還在海關系統上,屬于借調,而無情屬于文物保護,也就是鐵游夏還算得上是刑偵系統。”
戚少商搖頭:“這師兄弟也算是四面開花。”
李壞笑着點頭道:“你坐會兒吧,這兩天按理陸小雞每天這個點兒都要到我這兒來晃一圈。”
表面上陸小鳳似乎是看上了什麽東西,天天磨着李老板,實際上是天天來這兒交換消息。何況陸小鳳是黑白兩道都要給點面子的人,一般來講還沒有人敢跟他的梢,就算真有人敢,當下不是被發現揍一頓就是讓陸小鳳三繞兩繞就跟丢了。
戚少商看顧惜朝坐着無聊道:“你四處随便看看,李壞的手藝遠近有名。”
顧惜朝聽了他這話還真就站起來四處看,他到底是做這個的,總是在很細小的細節上找出一些馬腳來。李壞和戚少商就直笑,他不服氣地轉過頭來道:“笑什麽,這樣一看就是假的。”
戚少商看了李壞一眼說:“這自然是假的,你看的這批都是用來忽悠外國人或者外行人的,自然做的就不算特別精細,還有一些看着精美,本來就是工藝品,真正做得真假難辯的那些,是不會放在這兒的。”
李壞也笑着說:“就是哄人的玩意兒,小顧喜歡挑一件留着玩兒吧。”
顧惜朝看了一圈便覺得沒意思,他平時也時常逛一些古玩市場,這種普通的仿古做舊還是見多了的。聽李壞的意思,還有正經東西,可是到底還是不能見人,所以沒擺在明面兒上。李壞看他無聊,從一旁拿了個某拍賣行最新的拍品畫冊給他打發時間。他自和戚少商說一些生意經。雖然戚少商不避諱他,李壞說話的時候還是自己留着心挑撿着說了些事情。
三個人正有一搭沒一碴地聊着,陸小鳳便進來了,令人驚喜又驚訝地是,厲南星也跟在身後。
厲南星看了一眼戚顧二人,笑着與李壞打了個招呼,才道:“我聽說了周總的事情,覺得戚老板大概是要過來的,所以來碰下運氣。”
戚少商心道:“碰什麽運氣,大概陸小雞在這裏安排了人,一見到他就會彙報。”
陸小鳳外表随便心眼卻多,一看他這表情大略就猜到他在想什麽,拍着他的肩說:“我是安排了人,不過彙報的時候,我們已經快到門口了。只不過是堵車進不來這巷子。”
聽了他這話,戚少商不由對厲南星改觀更大。雖然他對厲南星早有耳聞,但總覺得是個富二代,又是放棄了家産的富二代,天天守着個精神病醫院的人,不知道陸小雞稀罕哪一點。
現在看來,能把厲氏洗白的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太子爺。這樣不動聲色,溫和如玉,卻是個能殺伐決斷的角色。難怪陸小鳳自從認識他後,收斂到只在嘴上嘻嘻哈哈,從來不越雷池一步。在這個樣一個人眼中,大概過了底線,就沒可商量的餘地了。
戚少商看着陸小鳳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忙得不亦樂乎。只見厲南星安然接受,然後拍拍他的手道:“別忙了,先說正經事。”陸小鳳便軟骨頭一般坐到旁邊的凳子上。
厲南星端着水杯來喝一兩口問:“你們還沒查傅宗書的事兒,周天賜就被襲了吧?”
戚少商點頭,厲南星交給周天賜的錦囊,周天賜還沒給鮑望春看,而隔天他們就抓了英綠荷,這天晚上他聯絡了周天賜,周天賜便出事了。所以這事古怪的要命,難道傅宗書這麽就快就懷疑了他們?
厲南星看了眼陸小鳳,陸小鳳會意轉頭對戚少商說:“我托人看了一下那輛車的遇襲痕跡,對方雖然在周天賜的車上做了馬腳,但槍擊的目标卻是鮑望春。”
戚少商皺起眉來:“你的意思是,這次槍擊的目标就是不是沖着傅宗書的事情來的?”
陸小鳳端着茶杯翹起腿來晃:“我查了一下,鮑望春以前在緝私隊上的時候,雖然是在周天賜的地盤上,讓周天賜吸引了他大半火力,可他得罪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那會兒有周總給他擋着圓滑着,到了這邊兒,周天賜也是剛起家,作用不太大,恐怕鮑望春是查什麽事情上無意中查到不得了的事情還不自知吧。”
顧惜朝聞言皺起眉,忍不住道:“據我所知,鮑望春一直盯着的就是這個案件,雖然手上也有些小案子,但絕對引不來這麽大的魔。”
陸小鳳感興趣地一笑:“據你所知?你個學生仔,知道的還挺多?”顧惜朝心中一沉,就聽那邊接着說:“幸好你也沒聯絡外人,只是和無情單線聯絡,否則這事就弄得收不住了。”
戚少商微微錯愕,不由擡頭看向顧惜朝,顧惜朝竟突然覺得無法和他對視,只能穩着聲音說:“我比較擔心晚晴,又信不過鐵手,所以和無情一直有一定的聯絡。”
戚少商也不問,只是點點頭,淡淡說:“理當如此,這樣你的安全也有保障一些。”
顧惜朝不由撇了一眼陸小鳳,那一眼中的殺氣讓陸小鳳不由一怔,他沒想到一個大學生,就算心眼再多,能有這樣的氣勢。厲南星自然也感覺到了,他擡眼看了下,淡然自若地轉頭道:“這些先不說,從我和鳳凰收集的東西來看,傅宗書身後還有更大的勢力,而鮑望春在查案子中,很有可能查到了這個利益集團,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不能這麽簡單了。所以要盡量調動一切力量。”
戚少商已經意識到他要說什麽了:“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們去和諸葛家的那四個弟子合作嗎?”
厲南星贊許地看他一眼:“利益一致的情況下,他們會優先考慮你們的意思。”
顧惜朝還是忍不住微帶不屑地道:“等利益結束了呢?”
厲南得笑了一下,聲音卻冷淡地說:“如果利益結束你卻被滅口,不是你太弱了,你就是你的底牌不夠。”
顧惜朝閉上嘴,他面上仍是一慣的冷嘲,但戚少商知道他還是被刺激到了。厲南星家大業大,說出這樣的話自然底十足,可是顧惜朝的身家現在想達到這樣的狀況,難度極大。何況當年傅宗書看不上大,不想把女兒配給他,也是這樣的原因。
戚少商太了解,所以總是希望能把自己所有的、最好的給他,讓他能夠跳出這樣的身家,走上更好的路。可惜,戚少商不動聲色地看着茶杯中的明亮的茶湯想,這個人,大概從來不稀罕自己給予的。在他眼中,自己是賊。
顧惜朝看了眼戚少商,突然覺得有心中十分別扭,有些事要說清楚,但他不擅長,何況時間地點都不對,他皺了下眉,心道:戚少商還是知道輕重的,先把正事辦了再說吧。
陸小鳳那人精,看這樣子,不由在心吹了個口哨,然後看厲南星,卻發現對方不贊同地看他一眼,不由焉了下去,老實地說:“我現在去聯絡方應看,有他做保,把無情一幫人都叫人,我們得開個作戰會議。”
小花絮:
天天守着個精神病醫院的人,不知道陸小雞稀罕哪一點。
陸小鳳得意洋洋:我奏是稀罕我家南星那腹黑的模樣。
于是小受們在更衣室換衣服,于是小攻們開始讨論自家滴人。
周天賜:(心癢癢)其實我家小鮑那就是禁欲受啊。
戚少商:切~!比得上小顧那誘受的小模樣嗎?他一挑眉活脫脫就在說,有本事你就上啊!
李壞:(摸下巴)難道我家小崔其實是健氣二貨受?
小受們:……找死!!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錯綜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