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昭音其實做好了心裏準備。
可她沒想到謝珩能來的這麽快。
一個不留神,謝珩擡起拳頭沖着傅程言左臉直接招呼上去,眨眼間,男生向後退了一步,擡起右手輕松擋住,手臂上青筋微微暴起,兩個人勢均力敵,謝珩竟然沒讨到半分便宜。
“我.草你大爺!你.他媽剛剛讓誰脫.衣服呢!”謝珩暴戾瞪着傅程言,神色兇狠,像個發瘋的野獸。
傅程言也毫不示弱,眉眼帶着淡淡的笑意,兩個男生身量都很高,互相掣肘面面對峙,竟然有種詭異的協調感。
她把這種原因歸結為:
她是個顏狗。
兩個男生長得簡直太帥了!颠倒衆生傾國傾城!
但是,她哥謝珩是個脾氣異常暴躁的物種,只相信自己認為對的,證據人證什麽的都是狗屁,典型的唯心主義優秀好青年。
酒吧頓時安靜下來,連嗨翻天的音樂也停了,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他們。
“卧.槽!那他媽不是職高的謝珩嗎?就那個打架不要命的,他來幹什麽?”
“旁邊那小姑娘看起來好漂亮,完全初戀臉啊,真羨慕!!!”
“那小姑娘是不是人家女朋友,我剛剛還想搭讪來着,幸虧沒去,好可怕。”
沈昭音好言好語解釋了一番,人家不聽也就罷了,局勢還越演越烈,眼看謝珩就要把人家屋頂給掀翻了。
“你別踹人家桌子!”
“唉,趕緊放下手裏的酒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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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朝人家臉上砸呀……”
突然,小姑娘舉起纖細的胳膊狠狠一甩,“吧唧”一聲脆響,回蕩在偌大的房間內,謝珩的動作堪堪頓住,腦袋懵了幾秒。
對面的傅程言也頓了下。
謝珩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腦門,終于安靜了下來,吃瓜群衆張了張嘴,顯然被驚呆了,腦子裏瞬間蹦出無數卧.槽,還他媽有點變态的興奮。
終于有人敢在太歲頭上東土了!
小姑娘看起來有點生氣,轉身就走,超他媽潇灑,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什麽,回到他們兩個中間,嘴唇緊抿,綿軟的嗓音帶着壯士斷腕的決心,中氣十足地喊了句話。
“我就願意脫!你管我!!!”
“……”
就在別人以為這姑娘肯定死定了,下一秒就要被校霸打折腿的時候,謝珩竟然一聲不吭,等小姑娘出去了後,暴躁地把身後的椅子全都踹翻。
少年剛剛進來時又多嚣張跋扈,走的時候就有多低調狼狽,像個沒人要的大型犬。
酒吧衆人:“?!!”
不敢說也不敢問,好可怕。
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段路程,沈昭音後知後覺的有些驚喜,剛剛她哥那副模樣不會是關心她吧?是擔心她在這裏受欺負嗎,這是不是代表已經接受她了?
她扭頭瞥他,“你是不是擔心我?”
被戳中心事的謝珩瞬間像個炸了毛的刺猬,語氣極不自然,“關我什麽事,打着老子妹妹的旗號,把這些年我樹立的威風全給丟盡了,這塊地盤還怎麽讓老子混?”
沈昭音:“……”
說的好有道理。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
他們家在市中心的高檔別墅區,環境和安保系統都很好。沈昭音背着雙肩包蹑手蹑腳地走了進來,她重生回來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面對父母,還有那個她最信任的姐姐。
可是沒有辦法,她還沒有成年,也沒有能力掙錢養活自己,所以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能逃脫上輩子的命運。
幸好回來時家裏黑着燈,應該是沒人關心她到底有沒有在家,她回房間簡單收拾了收拾,洗了澡正在擦頭發。
這時,才聽到外面隐隐約約傳來了說話聲,還伴随着幾聲高亢的憤怒。
突然,房門被人敲得很響。
她開門,眼前出現了張憤怒的臉,沈明宇火氣很旺,“沈昭音,你是不是欺負清夢姐了?她本來身體就不好,你不要總是針對她,好不好?”
沈明宇身上還穿着初中校服,頭發長的都要蓋住眼睛了,本來略微清秀的臉在憤怒聲裏顯得很猙獰,“你現在趕緊去道歉,清夢姐還在替你說好話,我看媽說的沒錯,你就是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他比沈昭音還小兩歲,今年才初三,小小的年紀卻被孟妍麗教得刻薄又自私,從來都不喊她姐姐,和沈清夢的關系特別好。
“小宇,你怎麽能那麽說音音,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對你音音姐那個态度。”沈清夢紅着眼,象征性地瞪了沈明宇一眼。
她嗔怪着沈明宇,“我不是和你說今天太晚了,有什麽事情明天說就好了,再說音音每天都幫我拿東西,偶爾可能會感到厭煩無聊,都是一家人互相理解就好了。”
話音未落。
啪的一聲,沈昭音将房門關上。
沈清夢:“……”
沈明宇:“……”
兩人頓時愣在原地,震驚不已,以前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沈昭音可從來不敢給他們甩臉色,不僅不敢甩,只要沈明宇過來大聲質問,她就趕緊道歉請求原諒。
沈明宇瞬間怒了,砰砰砰地敲門。
孟妍麗都被吵醒了,趕緊出來。
“媽,你看沈昭音,她今天不僅沒幫清夢姐拿東西,還不知悔改地摔門。”沈明宇從來沒在沈昭音這裏受過這種屈辱。
再次開門,沈昭音已經吹好了頭發,她本來就長的漂亮,在學校裏怯懦低眉,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長相,可沈清夢知道,她這個妹妹美的讓人心驚。
沈昭音眸色平靜,直視着幾人,接着轉向沈清夢,“不是你說要明天再說的麽。”
沈清夢尴尬語塞,竟不知如何反駁。
的确是她說的。
她向來在沈明宇面前表現得是個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姐姐。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沈昭音那雙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讓人心裏發慌,她不是最信任她的嗎,也從來沒用這麽冰冷的語氣對她說話。
“音音,你怎麽回事?今天怎麽沒有幫姐姐拿書包?姐姐的身體不好,你怎麽能只顧着自己貪玩?怎麽能這麽自私呢?”孟妍麗怒氣沖沖地說了出來。
“你也不是不知道,因為你的出生,她的身體才如此柔弱,你不知道感恩,還如此猖狂!”
孟妍麗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這件事,小時候,沈清夢身體無緣無故一直生病,去醫院檢查也查不出任何病因。
後來,孟妍麗花了大價錢聽算命先生說因為沈昭音的出生奪了姐姐的健康,才會導致她日夜夢魇,疾病纏身。
她媽知道的那一刻,甚至恨不得掐死沈昭音,看着病榻上痛苦的沈清夢,孟妍麗哭着大喊:“早知道就該扔了你,不,你就不應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當時年紀小小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回事,整個人都吓懵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沒有誰的失望是一蹴而就的,都是日積月累造成的。
上輩子的沈昭音也一直相信自己是那個奪了姐姐健康的妹妹,心懷愧疚,自己擁有健康的身體,理應為姐姐做些事情,也應該感恩。
過去的十幾年時間,她一直像個仆人一樣,沈清夢想吃什麽,想喝什麽,她立刻就去買,替她拿書包,哪怕在學校也時時刻刻聽從差遣。
父母給親戚朋友也灌輸這種思想,一開始可能不相信,慢慢次數多了後,連家裏的其他長輩也開始指責她。
偶爾發脾氣,母親都會說:“這就是你的命,你身體這麽好都是搶來的,你就該給姐姐做任何事。”
甚至會說出:“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你怎麽不去死,你死了你姐姐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音音啊,明天學校給我拍照,要放在學校的宣傳手冊上,你記得過來給姐姐拿東西,知道嗎?”沈清夢說的理所當然,她在實驗一中讀高三,學習很好,這個機會是她從班主任哪裏主動求過來的,所以很上心。
眼睛裏是藏不住的得意。
沈昭音記得上輩子沈清夢的照片被做成宣傳手冊後,為她後來競選校花助力不少,雖然她的長相不屬于特別漂亮,可其他漂亮女生沒有她這麽廣的宣傳力度。
有的男生根本就不知道其他漂亮女孩子叫什麽名字,就只能看看宣傳手冊,覺得沈清夢還不錯,就順便投票了。
雖然最後的校花依舊是晏佳禾,可沈清夢的票數僅次于晏佳禾,這是件很長臉的事情。
沈清夢把手伸過來,笑了笑想牽住沈昭音的手,她默默看了眼并沒有躲,眼神卻很清冷。
“嗯。”很冷淡的一個字。
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有明顯的厭惡和憤怒,冷靜得讓人發慌,留下門外面面相觑的三個人,說不上來哪裏奇怪,可就是覺得不對勁。
以前的沈昭音可是很尊敬愛護她這個姐姐,她說東她絕對不敢往西,膽小懦弱費心讨好,從來不敢給她臉色看。
“音音這是怎麽了?好像不太高興,媽媽,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
“沒有,明天你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生氣又能怎麽樣,反正她這輩子欠你這麽多,就該還你。”孟妍麗溫柔地看着沈清夢,摸了摸她的頭發。
只要拿捏住沈昭音,不許她單獨和沈家那位見面就行。
沈清夢很開心,“好,過幾天爺爺生日的時候,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爺爺。”
沈昭音安靜地梳理着沈家的關系。
她的父親沈正國也算是小有成就,可不知怎麽回事兒,沈家老爺子一直不太喜歡,關系說不上太好。
但是她聽說那位二叔是個商業大佬,手腕強硬過人,從當初沈氏集團走下坡路的時候力挽狂瀾,只用了十幾年就有了現在這潑天的富貴。
沈正廷才是沈氏集團真正的掌權人,膝下只有一個寶貝女兒,和她年齡一樣,生日也是同一天,而謝珩就是這位沈家二叔的私生子。
沈氏集團歷經百年,根基深厚,在圈子裏屬于絕對龐大的商業帝國,財富和權勢資産多到難以估計,所以他們一家人算是在二叔的庇佑下才過着如此富裕的生活。
只要在外提到沈氏集團,沒人敢得罪。
沈昭音一直不明白,在這個家,她總覺得自己是局外人,家裏的照片都是姐姐弟弟和父母出去旅游的合照,從來都沒有她。
小時候,不僅是吃的,連她喜歡的玩具都要讓給沈清夢,她稍有不樂意,母親就會說:“都是你搶了姐姐的健康,你怎麽不知道感恩呢?我真後悔生下你!”
然後她就懷着愧疚之情每天替沈清夢背書包,端茶遞水,出力跑腿,可她也只是比沈清夢小一歲而已。
沈正廷的夫人是國際上著名的芭蕾舞藝術家,當年因為生了孩子後意外去世,這麽多年他一直在懷念亡妻,始終沒有續弦,所以格外疼愛她的女兒。
那才是沈家真正的小公主。
但是那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這麽多年不聞不問,也是個狠人。
她小時候見過二叔一面,後來母親就再也不讓她見了,哪怕是二叔生日,也總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
不過這位二叔倒是大方,每年她們兩個姐妹過生日,他都會給她們一筆零花錢,讓她們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可那張卡一直在孟妍麗的手裏,根本就沒有給她,多半應該是給沈清夢買了喜歡的衣服和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