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自習的時候，八班最後一排的男生在偷偷打游戲，手機夾在課本裏，嘴裏各種國罵，百忙之中還不忘擡頭看一下窗戶。

沈昭音抓着筆，心裏想着下午的事情，覺得自己實在是丢人現眼，不禁嘆了一口氣，表情十分傷心。

夏琉璃那正在貼愛豆照片的手一頓，安慰道：“音音，你怎麽了？別傷心了，雖然你把我的紅糖水喝了，可你不是也把自己的水給我了嘛！”

說完，兩只漂亮的丹鳳眼湊了過來，支起胳膊，擔憂道：“但是我覺得喝燙水，還是不太好，你也太厲害了，要是我那肯定不行。”

沈昭音：“……”

聽了夏琉璃的話，她将筆一扔，趴在了桌子上，更郁悶了。

為了讓沈昭音稍微打起精神，夏琉璃趕緊拍了拍她的後背，悄悄說：“有個大八卦是關于傅程言的，聽不聽？”

聽到傅程言這個名字，沈昭音忽然來了精神，也許是做賊心虛，聽到一點半點的關于這個男生的消息，她都有興趣。

她将臉從兩只胳膊裏露了出來，委屈巴巴的樣子像只小兔子，點了點頭。

“我聽他們班的學生說，傅程言下午上課的時候，衣服上頂着一坨大水花回去的，不止如此，臉上頭發上都是水，也不知道是誰幹的，太搞笑了。”

“……”

啊！！！！

是你的紅糖水幹的！

夏琉璃笑得花枝亂顫，毫無形象。

她們座位前的男生轉過身，擡起漆黑的眸子看了兩人一眼，準确地來說是看了夏琉璃一眼，眉頭微蹙：“你的英語作業補完了嗎？”

男生長得幹淨舒服，眉眼秀氣卻并不張揚，頭發幹淨利落，鼻梁很高，眸子有些冷淡，嘴唇很薄，連襯衣的扣子都系到了最上面，一絲不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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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啊？賀蕭，我愛寫就寫，不愛寫誰也管不着。”夏琉璃得意地看着男生。

賀蕭聞言，并不想再搭理夏琉璃，轉過身，只留下一個寬厚的身影，連上晚自習的時候，他都坐的一板一眼。

“死書呆子！”夏琉璃看着他坐直的身子，很想捶他一頓。

坐那麽直。

上課擋着她看不到黑板好不好？

夏琉璃伸出手拍了拍賀蕭堅硬的肩膀，狹長的眸子裏是動人的光彩，“其實你也可以管我的，但是――”

她故意說的很慢，男生只露出側臉，很有耐心地聽着，似乎想接着聽她接下來會說什麽。

“但是，你得當我的男朋友才能管我，我只聽男朋友的話。”

少女笑得明媚張揚，少年卻表現得如同受了戲耍，生氣地轉過身，不經意間紅了耳根。

夏琉璃喜歡賀蕭，八班都知道。

但他不喜歡夏琉璃，八班也都知道。

沈昭音并不想搭理這對冤家。

她百無聊賴地翻着課本，桌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開看了看，一條方以辰發的消息。

方以辰：【音音，你哥要去酒吧盤人，我們攔不住他，你快來。】

看到這條消息，她心裏突然有點心慌，她記得上輩子這時候，謝珩和別人打架被暗算，傷了臉，從眉骨沿着眼角一路疤痕，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兇。

自此後，他開始變得暴躁異常，脾氣也變了，抽煙酗酒變本加厲，連沈正廷接他回家的時候都變得暴怒不堪，所以才給了那些別有心機的人機會，離間他們父子感情，被她二叔趕出家門。

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不計前嫌跑進火海救她，足以證明謝珩的內心是善良的，他有多麽在乎親人和家庭。

所以她不能讓今天的事情發生。

沈昭音給夏琉璃交代了幾句，顧不上別的，背上書包就跑了出去。

“音音，你的衣服還沒穿！”

夏琉璃壓着聲音說話，看着座位後面的白色羽絨服，不知道如何是好。

冬季的夜晚很冷，風像刀子一樣，刮的臉生疼，她一路跑到門口，校門緊鎖。

崇明一中之所以有這麽高的升學率，自然也有一套嚴格的規章制度，沒有老師批的假條，門衛大爺根本就不會放人。

她出來太急，捶了下自己的腦袋，現在教學樓離她太遠，一來一回加上在辦公室浪費的時間，恐怕就來不及了。

她想起上次夏琉璃說過，有人爬牆出去上網吧，被老師逮住的傳言，狠下心決定試一試。

沈昭音看起來挺嬌弱的一個小姑娘，其實體育成績還挺好，尤其是遲到早退，做的非常出色。

學校其實是新翻修的，以前她們父輩也在這裏上過學，後來因為實際需要就擴建了好幾棟教學樓，連同以前的老教學樓也裝修了好幾次。

但是老教學樓那邊的牆還是紅色的磚牆，坑坑窪窪，不少學生都翻過。

最出名的一次就是，有人翻牆遇到了傅程言，不過沒人相信，連老師都不信這些無稽之談。

但是當事人傳的神乎其神，言之鑿鑿，為此教導主任還把傅程言喊了過來，問他有沒有翻牆，‘目擊者’那位男生拉着傅程言的胳膊，兩眼淚汪汪道：“你可一定要說實話啊！”

傅程言目光真誠地看着白發蒼蒼的教導主任：“是我。”

教導主任也差點淚汪汪地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太不容易了好孩子，你不要給別人承擔責任，我肯定好好懲罰這個小兔崽子！”

傅程言：“……”

目擊者：“！！！”

沈昭音也是不信的，她覺得脾氣溫和，笑容也溫和的傅大神應該不會幹這種有失.身份的事情。

她身上穿着學校的校服，袖子長些身材略微瘦弱，衣服看起來空空蕩蕩，沒有穿外面的羽絨服倒是輕松了許多。

牆面不太平整，對她來說正好。

爬到一半的時候，她聽到打火機摩擦的聲音，還有細小的火苗發着微弱的光芒，随後熄滅。

沈昭音輕輕翻了過去，小心翼翼坐到牆的最高處，離地面不遠，她雙腳并攏，一下子跳了出去，挨着地面的時候，腳底有些發麻，不過也不礙事兒。

誰料，學校後牆有聲控燈。

瞬間，暖黃色的路燈亮了，映出燈下少年的輪廓。

少年身上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領子豎起，拉鏈拉到最上面，遮住了他的下巴，傅程言嘴裏叼着煙，神情冷漠，漆黑的眸子微微閃着光芒。

看到沈昭音的那一刻，有點吃驚，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沈昭音後來回憶的時候說，她從來沒見過有人吸煙能這麽性感，這麽讓人心動。如果早知道傅程言內外是兩幅面孔，她肯定能及時止損。

“你繼續，就……就不打擾了。”她像個受驚的小兔子。

小姑娘一瘸一拐地走着，突然感覺被人拽起書包，淡淡的煙草味充斥鼻間，她仰頭看向身後，少年的臉背着光隐在暗處，看不清此刻的神情，就是覺得他長得好高啊。

“我絕對不告老師。”小姑娘伸出兩根手指頭立馬發誓。

傅程言笑了笑，淡淡應了聲，把小姑娘的書包拉鏈拉上。

看着她漸漸消失的身影。

深夜逃課翻牆？

看來這姑娘也不是表面上那麽乖巧。

職高的後街是一條娛樂街。

網吧，酒吧以及地下臺球社，不少社會暴躁青年都聚在這裏，晚上亮着各色的霓虹燈，還有震耳欲聾的音響，讓整個街熱鬧的不行。

尤其是剛剛步入殺馬特隊伍的少男少女都想着來這條街壯壯膽子，裝裝.逼。

沈昭音問了地址後，在‘赤色玫瑰’門口看到了向她招手的方以辰。

“怎麽回事啊？辰哥。”

她臉蛋兒通紅通紅的，氣息有些不穩，可他也是沒辦法，謝珩決定了的事情，沒人能改變，只能讓小姑娘過來試一試了。

聽方以辰說完，沈昭音悄悄說了幾句話，讓他幫忙查點事情。

“拜托了，辰哥。”

他點頭出了酒吧。

酒吧裏烏煙瘴氣，隐隐約約她能看到有兩撥人，對方人還挺多，為首的男人紋着大花臂，帶着金鏈子，看起來比謝珩他們大，應該屬于正經的社會小青年。

看樣子應該早就領教過了社會主義的毒打，說不定還曾經被名為‘生活’的大刀追了兩裏地。

不管是經驗還是人情世故，肯定比謝珩這個愣頭青要好。

看到沈昭音，謝珩面色一變，沉聲呵斥道：“你怎麽來了？”

她随口道：“我來附近買書……然後走着走着就到了這兒。”

這個理由聽起來還挺像回事兒。

可這條街他媽哪裏有書店！

沈昭音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過程就是陳子航和對方的小弟之間有點摩擦，結了梁子，然後兩方過來掙面子來了。

謝珩這邊的男生都是在校的學生，也就謝珩能打，其他人基本上是撐場子來了，一開打，其他人準逃跑。

但是對方的經驗豐富，謝珩必輸無疑，雖然他一個人單挑不會輸，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她肯定不會讓謝珩冒這個風險。

來的路上，她也想過報警處理，可是這種事情如果兩方之間沒有解決，就算是警察來了也無濟于事。

他們還會約架，兩場三場甚至更多場。

對方頭目叫張強，是這塊的地頭蛇，對謝珩很欣賞，一直想把他收到麾下，奈何謝珩是個不可能屈居人下的主兒。

但是這次欺負到了他的手下，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一戰了。

“謝珩，勾搭上清純學生小妹妹了？真水靈，介紹介紹？”對方有人口出不遜。

沈昭音忍住那股子惡心的感覺，狠狠地瞪了回去，眼神兒鋒利，看起來像一只發怒的小貓咪，伸出來鋒利的小爪子。

“我去，還是只小野貓！”

張強也瞪了自己手下的小弟一眼，并不想讓這次打架牽連到女人，剛剛那個出言不遜的小青年立刻閉了嘴。

“我給你三秒鐘時間逃跑，趕緊的，別煩老子！”謝珩怕傷到沈昭音，說出的話很兇，表現的特別不耐煩，只能先讓小姑娘出去，要不他根本就不能放開手腳打架。

沈昭音知道自己還勸不住，也了解她哥那個狗脾氣，只能拖延時間，她氣呼呼地瞪了謝珩一眼，擡腳就走了。

三秒鐘後。

“老子他媽沒說讓你逃到對面！！！”

她站在張強身邊，笑嘻嘻地看着發怒的謝珩，張強看着身旁長相乖巧的小姑娘，背後突然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