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肖教授是國內頂尖學府清大的物理系院士, 年齡大概五十多,面相很和藹。
滿頭白發,氣度倒是從容不迫, 面帶溫和微笑,對謝珩的無禮也不作計較, 聽說肖教授年輕的時候,在國外留學,老師是國際上的最有名的權威物理專家,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Williams。
當時, 國際上有名的各大高校都明裏暗裏地争搶他, 他卻微微一笑,帶上行李回國了, 理由更是讓人大跌眼鏡:回國娶媳婦。
不過, 可能是謠傳罷了。
沈昭音略帶疑惑地看着肖教授,不似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肖老依舊精神铄铄, 還能看出年輕時的幾分風采。
小姑娘耷拉着腦袋, 看向自己右手邊的兩個祖宗,有點無奈, 她被迫坐在臺上,面對着觀衆席的衆人,一時有些窘迫。
三分鐘前, 還是湊夠了人數比賽。
這幾個猛将分別是,熱愛物理的大好青年謝珩, 被臨時抓上來的她自己, 腦袋很痛但身殘志堅的優秀青年傅程言, 還有兩個腦袋禿瓢的某某人。
以為自己在電影院的陳子航, 看着臺上那幾個人,渾身泛起雞皮疙瘩,這場面怎麽越看越詭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臺上彌漫着看不見的硝煙,心裏一激動,他又往嘴裏塞了一把爆米花。
臺上放置一排桌凳,一字排開。
每個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筆,一張草稿紙,還有一瓶礦泉水。
沈昭音坐在桌子最左邊,身邊就是傅程言,而此刻恨不得把某人按在地上暴打的謝珩被安排在傅程言右邊。
肖教授安排助理給他們五個人發了題,上面只有三道題,臺下的觀衆也能從多媒體投影上看見,想嘗試的也可以在臺下解題。
臺上的人有半個小時的答題時間。
沈昭音粗略地看了下題目,果然難度很深,雖然早已經把高中的物理知識融會貫通,應付考試沒什麽問題,可是遇到真正的物理大牛她還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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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高級知識分子們已經開始唰唰地低頭寫題,作為物理行業的精英,這幾道題也不是完全不會,就是最後一道物理題實在是太深奧,太難為人了。
連肖教授都直言,他手下帶的博士生至今沒有輕易解出來的。
他們不敢保證自己能做對,所以才會猶豫了那麽長時間都不敢上臺。
沈昭音百無聊賴地轉着筆,看着天花板上暖黃的燈光,反正最後一道題大家都不會寫,不丢人!
她抽空看了看她那個今天火氣十分大的哥哥,人家已經翹着二郎腿,目中無人地玩起了手機,滿臉都寫着“老子就是不寫,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啪嗒”一聲,中性筆掉在右手邊位置,她順着燈光的方向看過去,少年側顏輪廓幹淨利落,黑色的碎發散在額頭,眼眸低垂,懶洋洋地支着下巴,帶着幾分頹廢散漫的味道。
聽到動靜,他眉尾輕揚,眼尾染上一抹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薄唇掀了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被盯得有些心虛,低頭的瞬間,餘光不經意間看到了傅程言的卷子,上面只有廖廖數行,她又看了看自己滿滿當當的卷子,心裏覺得有些愧疚。
她不僅考試過程中态度不端正,還影響別人。
沈昭音故意把試卷往傅程言的方向蹭了蹭,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真誠地望着他,略帶粉色的嘴唇上下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
她說――“看我的”。
小姑娘把自己的卷子大大咧咧擺到兩人中間,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好多過程,傅程言粗略掃了一眼,最後一道題只寫了一點點。
他笑着斂眉,直起身子,拿起自己的卷子,身體往少女身邊側了側,光明正大地放在她面前方便她看,毫不避諱。
意思不言而喻:要抄嗎?全給你。
“……”
臺下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沈昭音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白皙的臉蛋慢慢爬上一絲嫣紅,感覺好多人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
她有一絲惱怒,小聲控訴,“我的意思是,給你看我的卷子,你不用給我看。”
他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看起來倒是絲毫不介意。
肖教授看着臺上那幕,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熱情洋溢的青春年華,讓他不禁想起自己平生所經所歷,感嘆地看着這一切。
助理把幾個人的答案收了上來。
謝珩坐回原來的位置,還在盯着前面不遠處的傅程言,生怕這狗崽子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珩哥,那題你會嗎?”陳子航遞給他一瓶可樂,又看了看多媒體上的幾道題。
每個字都認識,組合起來就他媽不認識了,出題人太變态了,根本就不考慮他們學渣的自尊心。
謝珩自信地笑了笑,“老子當然會,全寫了!”
他吃爆米花的手一頓,略帶驚訝的眼睛看向謝珩,“哥,你是不是對自己有啥誤會?”接着話頭一轉,“哥,小弟不得不提醒你,您老上次物理成績全年級倒數第一,這麽說好像也不準确,應該是全市倒數第一!”
謝珩上次全市統考交得白卷。
“……”
還沒到講座結束,謝珩就被沈老爺子叫了回去,不過,他強行留下陳子航替他監視着傅程言那個王八蛋。
肖老翻開其中一份卷子,頓時目瞪口呆。
字跡龍飛鳳舞,像是鬼畫符。
第一道答案:“什麽玩意兒!”
第二道答案:“靠,讀不懂!”
第三道答案:“老子他媽不會!”
半晌,肖老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慢慢翻着答案,看到其中一份時,将上衣口袋裏的老花鏡拿了出來,沉默地看了幾分鐘,眼裏突然變得明亮,像是黑暗中竄起的陣陣火苗,瞬間就有了燎原之勢。
卷子上很幹淨,只有幾行解題過程。
沈昭音擡頭看了看身邊的少年,傅程言的表情淡淡的,沒什麽波瀾,她覺得他可能是受到了打擊,“不會寫其實也沒關系,我也不會,你別難過啊。”
“咱們還是高中生,他們這裏好多碩士研究生都不一定會呢!”
傅程言嘴角上揚,聲音裏帶着克制不住的笑意,“嗯,我盡量不難過。”
小姑娘松了一口氣。
接着,在場的觀衆就看到肖教授把一份答案公布到多媒體投影下。
半分鐘後,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周圍的聲音迅速擴開,聲音裏全是贊賞和驚訝,更多的卻是不可置信。
“卧.槽!這是哪個大神的答案?”
“不好意思,爆粗口了。”
“會不會是那兩個博士後其中一個!聽說他們剛剛從美國留學回來。”
“這個解題思路既精準又簡潔,角度新奇,知識儲備極其豐富,這可是天才”
“果然人和人生來就有差距,這個水準恐怕連肖老都會吓一跳,哈哈。”
知識精英的誇獎之詞向來沉穩內斂,更多的是佩服與贊賞。
沈昭音迷茫了幾秒鐘,捂住嘴巴,睜大眼睛看着傅程言,她見過傅程言的試卷,此時此刻特別想尖叫,只能在心裏不斷壓抑。
啊!!!啊!!!!!啊!!!
她剛剛還大言不慚地想安慰人家,考試過程中還想讓人家大神抄她的卷子!
這是什麽智障行為!!!
小姑娘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只不過用手捂着,只露出一雙圓圓的大眼睛。
試卷上沒有寫名字,在場的觀衆猜來猜去,肖教授也沒有公布是誰。
現場的觀衆大多很遺憾,不過有幾波人已經開始主動去結交那兩個腦袋光禿禿的博士後,畢竟,和他們幾個未成年的高中生比起來,觀衆還是更願意很相信從國外留學回來的。
散場的時候,助理悄悄攔住了傅程言和沈昭音,把他們帶到了會場後的休息室,那裏只有肖教授一個人。
他笑得很和藹,放下手裏的書,看着傅程言開口道:“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的意願。”
他沒有公布解出答案的是誰,心裏自然是尊重當事人決定的。
陳子航堵吊兒郎當地靠在門外,等人都走光了,還沒看到沈昭音,心裏暗罵了一句,這他媽怎麽和珩哥交代!
肖教授看了小姑娘一眼,沈昭音不是遲鈍的人,當下就明白了話裏的意思,笑着說:“我去外面轉轉,你好了再喊我。”
剛轉身,她纖細白嫩的手腕就被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抓住,手掌心溫熱,沒有用力,似乎害怕弄疼了她。
男生聲音清冽,尾音微揚,低醇中壓着一絲磁性,笑着對肖教授說,“不用走,我的事她都可以聽。”
――只要她願意聽。
他說這話時神情自然,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沈昭音不禁擡頭看向少年,驀然撞進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裏,話說的暧昧至極,偏偏此人永遠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他是不是對每個女孩子都這樣?
剛剛生出些旖旎情緒的瞬間,沈昭音突然有點生氣,氣呼呼地低下頭不再理他。
傅程言沒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緒,開始和肖教授交談起來。
兩個人談的事情,沈昭音沒有聽太多,她的心思全部都在剛剛的那句話上,最後兩個人準備走的時候,肖教授才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家庭教育很好,小丫頭的物理也很不錯!”
她“啊?”了一聲,尾音輕揚,帶着疑惑,傅程言眉眼帶笑,略帶深意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還差點,脾氣暴躁得很。”
經常炸毛。
沈昭音:“……?”
她脾氣暴躁?
……
正午時分,陽光很刺眼,出了會場是個不大的小花園,周圍的樹上都是光禿禿的,腳下是青石鋪的石子路。
走在上面搖搖晃晃,傅程言眼睛注意着小姑娘的一舉一動,她突然扭過頭,問了一句,“我脾氣很暴躁?”
見傅程言不說話,她索性轉過身子,面向他倒着走。
陽光透過樹影灑在地上,溫暖地籠罩着整個小花園,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青石子路上,少年身形挺拔,背着光隐在陽光裏的臉半明半暗,清隽的眉眼裏透出淡淡溫柔。
傅程言看着身前的少女,白皙的面孔泛着一絲紅潤,灼灼的桃花眼清澈明亮,說話時的神情豐富多彩,淡粉色的唇瓣微微發亮。
“我脾氣可不暴躁,你那是沒見過謝珩的脾氣,他才是我見過脾氣最不好的,簡直就是個炸彈,還是原地爆炸的那種。”
小姑娘開始自言自語,又像是為自己開脫,努力挽回自己的形象。
“不過,他人非常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兄弟可仗義了。”
想了一會兒,她又補充,“其實,對我也很好,就是有時候很兇,還總是欺負我,太可惡了!”
言語間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少年冷了眸子,點了墨的漆黑眼眸中散發出陣陣寒意,在少女差點撞上身後的那棵樹之前,下一秒,她突然被人拉住手腕。
整個人被這股力量帶着向前傾倒。
她心神未定,突然間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眼前是少年硬朗的喉結。
她擡頭,看着少年緊繃的下颌,五官顯得極立體,輪廓精致,隐忍克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略帶沙啞,“你就這麽了解他?”
沈昭音愣了愣,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手腕上的力道突然變大,男生似乎有些生氣,她想掙脫,卻一時掙脫不了。
她不明白剛剛還微笑的少年怎麽會變得這麽快,疼得小臉都皺了起來,“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男生恍若未聞,腦子裏都是女孩和謝珩在一起的模樣,她是不是也會笑得這麽坦然開心,是不是也會賴着他撒嬌,甚至會親他抱他,想到這些,傅程言覺得自己要瘋了。
不可控制的瘋狂,欲望一點一點侵蝕他的內心,他忍了這麽久都不敢靠她太近,就是怕把小姑娘吓跑。
猛然回神,他看着那截被自己捏紅的手腕,白皙如玉的皮膚帶着青紫色的痕跡,心裏一動,松了手,心裏那股煩躁的感覺怎麽都揮不開,說出的話帶着一絲狼狽,“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當然喜歡他!”沈昭音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喊了出來,像只發了怒的小奶貓。
接着氣呼呼地說出了後半句,“他可是我哥,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