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師, 你是不是念錯了?”林喬立刻站了起來,她在辦公室裏明明看到的是沈昭音的名字。
鄭源捏緊了手裏的名單,比平時嚴厲了很多, 以往雖然罰他們寫作業,可更多時候都是笑呵呵的, 甚至還能露出些和藹的笑容。
“林喬,你是在質疑老師們的權威?”
“不是,鄭老師,我剛剛才去了趟辦公室, 看見了那份名單, 上面寫了沈昭音的名字,我不敢亂說的。”
其他學生開始小聲議論, 後面有個男生突然站了起來, 憤怒質疑道:“老師,不瞞您說,我記得張雅學姐最後一道題根本就沒時間寫, 怎麽會進了候選名單呢?”
張雅像是被戳穿了心事, 聲音大了很多,“你胡說八道什麽, 你就是嫉妒我!”
她那天确實沒寫完,為此她還自暴自棄過,本來她根本就沒資格進入競賽班, 還是她舅舅把她安排進來的。
很多競賽班的學生都見過她那張卷子,基本上都是空蕩蕩的, 所以, 這次之所以會引起這麽大的民憤, 原因就是, 那個名額是誰的,都不可能是張雅的。
鄭源見課堂馬上就要壓止不住了,開口把沈昭音和張雅叫到了辦公室。
進到辦公室,裏面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們高二的年級主任老梁,還有一個人也像個學校領導。
果然,鄭源看到裏面的人,似乎有點驚訝,反應了幾秒,才道:“孫校長,您怎麽來了?”
張雅看到裏面的人,頓時喜笑顏開,一路小跑過去,“舅舅,你終于來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嘴巴多毒!”
孫威是崇明一中的副校長,身材略胖,端着官場領導的架子,看了張雅一眼,聲音渾厚,“我怎麽給你說的?學校裏沒有親戚,只有師生!”
“哦,知道了校長。”張雅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規規矩矩地站在旁邊,不說話了。
沈昭音默默地看着幾人,臉上看不出喜怒,鄭源還以為小丫頭會大哭一場,甚至大鬧着讓他把名單公開。
可他知道沈昭音不是這樣的人,她從來都不會讓人難堪,也不會聲嘶力竭地質問別人,偏偏是這副模樣,更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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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分平靜道:“鄭老師,我在那個名單上嗎?”
鄭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偏偏這副遲疑的模樣恰恰證實了沈昭音的猜測。
她被張雅半路截胡了!
以一種十分卑劣的手段頂替了!
孫威還沒開口,年級主任老梁就出來打圓場,“沈昭音,你今年才高二,還有很多機會,張雅已經高三了,馬上就要高考,你就不能把這個機會讓給學姐嗎?”
沈昭音感覺嗡的一下,氣血上湧,緊緊捏着冰涼的指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才沒有把即将說出的話喊出來。
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梁老師,您這麽說,是不是也應該以身作則,把年級主任讓給快要退休的劉老師?”
“這……”老梁臉色瞬間變黑。
小姑娘說話依舊軟軟的,感覺絲毫沒有攻擊力,連老梁之前也覺得這姑娘可能很好糊弄,卻沒想到她是根硬骨頭。
眼神裏透着倔強,聲音有些不穩,出賣了她緊張的心情,在他們這些老油條面前,小姑娘還是太嫩了。
孫校長坐在沙發上,皺起眉頭,不耐煩地開口:“你這是什麽态度?連老師都不尊敬,出去豈不是給我們學校丢人?”
“而且,張雅之前參加過競賽,比你的經驗豐富很多,老師們這是經過全方位考慮過的,把你喊過來是尊重你,不是讓你來質疑校領導的!”
沈昭音低着頭,眼眶瞬間變紅,倔強地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不行!
他們怎麽能這麽欺負人?
她知道自己經驗不足,缺少歷練,所以這些天一直勤學苦練,她吸了吸鼻子,卻在旁邊桌子上瞥見傅程言課本的那刻,眼淚瞬間決堤。
委屈一點一點蔓延。
那個為了安慰她說不疼的少年,那個自己得了全國第一還假裝糊塗地給她補習的少年,此刻是那麽生動鮮明。
她不是傻子,她都明白。
這次的努力不僅僅有她自己,還有傅程言,他受了傷還想着幫她,她卻連一個競賽名額都保不住。
怎麽能這麽沒用?
怎麽連自己努力換來的成果都要被人明目張膽地搶走!
沈昭音帶着哭腔,倔強到近乎乞求。
“我不願意把名額讓給她。”
鄭源在旁看着,心糾結在一起,呼吸都有些不順了,不僅僅是因為心疼,更多的是氣憤與不甘。
他最讨厭有人弄虛作假,身為教師,他怎麽能和這些官僚主義同流合污,他明白,他都清楚,可他畢竟不年輕了,做什麽事都不會僅僅考慮眼前。
孫威冷哼一聲,擡腳走了出去,張雅輕蔑地看了沈昭音一眼,跟着孫威跑了出去。
意思不言而喻。
老梁也覺得這姑娘有點不識時務,“沈昭音,你要想清楚,你再犟得罪的就是校領導,你還想不想在競賽班了?”
說罷頓了一口氣,道:“你明年還有機會,如果你還是不肯聽話,那就趁早離開競賽班,學校可不能再縱容你這種品德不端正的學生。”
他知道競賽班對學生來說意味着什麽,這麽說就是希望沈昭音能服個軟而已,他沒想着真的把沈昭音踢出競賽班。
畢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還是競賽班第一名的好苗子!
老梁也不明白為什麽非得要頂替沈昭音的名額,随便一個都比她的成績低,況且以沈昭音目前的水準,完全有能力競争省一等獎,發揮得好的話,甚至能達到前幾年一中的輝煌。
小姑娘低着頭,貝齒死死咬着下唇,眼圈發紅,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謝謝鄭老師這段時間的栽培,我決定退出競賽班!”
“你……”老梁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連競賽班都沒有公平可言,那的确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我以為老師是神聖不可亵渎的職業,沒想到卻使用這麽龌龊的手段!”沈昭音一鼓作氣說出心中所想。
她氣的渾身發抖,別人三言兩語就把她的勞動成果,這麽長時間的努力輕易奪走,還如此理所當然。
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鋪天蓋地的無力感瞬間襲來,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林喬還在等着她回去,競賽班的學生也肯定在等着結果,可她一點也不想再面對,她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委屈得不行,想給她哥打個電話,謝珩肯定二話不說就要罵這幫孫子!
手指撥號上頓了很久,最終熄了屏,她不能再這麽任性了,她哥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努力變得更好,努力完成大家對他的期待,她不能打擾。
恰好手機這時亮了起來,她淚眼模糊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號碼。
對方還沒說話,沈昭音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她哭得打了個氣嗝兒,開口道:“傅傅傅傅……”
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眼淚如決堤般,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所有委屈瞬間破土而出,連同小時候父母對待自己的不公,她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深深埋在心裏。
可她發現,那些她以為毫不在意的委屈,其實都沒有消失,等到某個機會,它們會一同湧現将她淹沒。
她語無倫次說了一堆,句子都連不成,路過的行人奇怪地看着那個坐在長椅上痛哭的小姑娘,對着個手機神神叨叨亂說一通。
對方安靜地聽着,沒有說話,等小姑娘不說話了,傅程言的聲音才傳來,嗓音低沉緩慢,略微沙啞:“你在哪兒?我到學校附近了,發個定位給我。”
沈昭音說完後感覺平複了很多,也沒有最開始那麽激動了,發洩完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說話時像個小結巴,“沒、沒事,我、我要回去了。”
“不許走!”聲音裏帶着微微的喘氣,明明說話聲不大,清晰得卻如同在耳邊陡然升高,讓沈昭音産生了一種他就在她身邊的錯覺。
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突然回頭,少年就站在她身後,頭發微亂,眉眼間帶着一絲緊張,黑眸裏是化不開的濃墨。
平日裏冷淡疏離的眼裏起了血絲,嘴唇抿成一條線,渾身繃緊。
他怎麽來的這麽快?
難不成……
沈昭音一雙桃花眼泛着水光,此刻清亮得很,看到他的那一刻,鼻子酸酸的,心底的委屈瞬間翻湧,眼淚又開始泛濫。
他聽到她哭聲的那一刻,心髒就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疼得受不了,他一刻也沒辦法等待,瘋狂地跑了過來。
這種感覺讓他無法控制,大腦瞬間慌亂起來,想要立刻出現在她身邊。
男人的身影籠罩着小姑娘,猛地把人兜進懷裏,沈昭音鼻尖撞到他硬邦邦的胸膛,有點疼也有點出乎意料,此刻卻有些貪戀他的氣息,舍不得離開。
半晌,懷中的小姑娘把腦袋揚起,盯着他的下巴,暖黃色的路燈下,少年額頭上墜着細密的汗水,氣息有些不穩。
就算是現在這副模樣,沈昭音從心裏都覺得……
他簡直連頭發絲都帥爆了!
傅程言根本就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她索性也不掙紮了,反而安心地靠着他,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聽着他漸漸加快的心跳聲。
“傅程言,我想問你個問題。”
“什麽?”他薄唇輕啓。
“你的心跳為什麽這麽快啊?”
男生的聲音從頭頂傳,沉悶的聲音帶着胸腔緩慢震動,低醇富有磁性的嗓音,夾着笑意,“你那麽聰明,不如猜一猜?”
這要怎麽猜?
猜不對的話,就太丢臉了!
沈昭音臉上漸漸爬上紅暈,低着腦袋像個小鹌鹑一樣,磨磨蹭蹭開口道:“你是不是……”
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