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胡二立刻道:“我們也可以降價, 比他們的價格更低。”
他話音剛落,就聽新哥從牙中擠出一聲嗤笑:“無知。”
胡二怒道:“你說什麽?”
新哥挑眉看他:“我說你無知,淺薄, 沒腦子。”
胡二氣的臉都有些漲紅了, 卻也知道這群人中新哥是最為有學識的,只好憋悶道:“那你說說,錯在哪裏了?”
新哥見胡二請教, 卻不告知, 而是搖頭晃腦道:“你要‘請問’我,我才告訴你。”
大師傅投過去一個漠然的眼神, 新哥立馬将身子坐的端正:“是因為, 如果我們降價, 萬一他們再降呢?你降兩文, 我降三文的, 最後豈不是要白送?平白置了氣,又讓客人們看了熱鬧。”
新哥轉向大師傅, 正色道:“要我說, 我們應該提價。”
這話一出, 衆人都忍不住好奇,大師傅也挑了挑眉:“怎麽說?”
新哥道:“我們就是要客人們和那個醉雲樓知道, 我們并不缺他們這些客人,漲價, 有時亦是一種格調。”
镯兒吃驚的微微張開了嘴巴, 這……這樣的嗎?
聽起來似乎有一點道理?
卻聽大師傅利落而又無情的點評道:“你這個主意, 比胡二那個還要蠢上好幾倍。”
一句話,将這二人都否認了。
衆人一時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大師傅聽了一會兒,似乎并沒有聽到什麽讓她滿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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镯兒也跟着思考起來,如若醉雲樓的生意真的這麽火爆下去,該怎麽辦?
正皺眉努力思索,卻見大師傅向着镯兒望過來:“你有什麽想法?”
镯兒一驚,衆人見大師傅問話,也收住了話頭,一齊向着镯兒看過來。
但镯兒也确實有了一些想法,她整理了一下思緒,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和醉雲樓搞好關系。”
不等衆人詢問,镯兒又繼續道:“我們不一定非要和醉雲樓比個高下,浔洲城的客人有許多,一定會有喜歡我們的,也會有喜歡醉雲樓的;這些客人今天在醉雲樓吃,明天說不定就來咱們知味樓了,我們把氣氛弄得緊張兮兮的,反而會讓人更加不喜歡。不如我們兩家親親切切的,讓客人到哪裏都吃的開心。”
镯兒說完這些話,微微屏住氣,等着衆人的反應。
大師傅垂眸看着镯兒,他還記得僅僅在半年之前,镯兒還只是個連說話大聲一些都會臉漲得通紅的矮個子丫頭。
而現在,镯兒已經能将一件事情思考的如此透徹,講話亦條理清晰。
雖然,矮個子丫頭這一點并沒有變就是了。
衆人卻并沒有一人來評說好壞,而是都像大師傅一樣陷入了沉默,大師傅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開口打破了這片靜谧。
大師傅笑道:“我也只是随口問問,掌櫃的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最終的定奪還是要由他來做主。”
當晚打烊時,镯兒也不知怎麽就順路拐到了醉雲樓的那條街,初春雖暖,天色卻依舊黑的有些早,醉雲樓便是一片燈火通明,依舊在大張着門,迎接着往來的客人。
這也是醉雲樓打出的口號其中之一:“開張比知味樓早,打烊比知味樓晚。”
镯兒站在醉雲樓對面的那條街上看着它,其中小厮不斷出入或迎接或送走客人,的确比最近的知味樓要熱鬧上好幾倍。但不知怎麽,镯兒心裏覺得,知味樓比醉雲樓要好上好幾倍。
镯兒看夠了,正要轉過身,卻聽到對面一陣尖聲喧嘩,回頭去看,五六位女子正簇擁着一位男子從醉雲樓門口走出來。
離得老遠,就能聽到那些女子在七嘴八舌的奉承,香風與笑語都清清楚楚的傳到了對面的街上。
“瑤公子可吃好了?”
“瑤公子冷嗎?”
“瑤公子慢走,瑤公子一定再來呀。”
镯兒心中暗嘆了一句這人好大的氣派,眯了眼去瞧,卻見那位被稱作“瑤公子”的人,似乎有些俊俏。
一身濃色衣衫在暮色下看不出個具體顏色,卻襯得身材挺拔高大,面部猶如刀刻一般棱角深刻,分明是淩厲的眉目,卻對着圍繞他身邊的女子露出風流的笑。
镯兒看這這般景象,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不想再看,正欲轉頭,卻見那位瑤公子猛然擡起了眼,向着镯兒的方向看過來。
因為離得稍有些距離,镯兒看不太清,卻能感受到自己正對上了那位瑤公子的視線。
镯兒頓時有種被抓到的感覺,心生尴尬,于是連忙回轉了身,快步走開。
第二日的知味樓依舊冷冷清清,衆人正在後廚發着呆,卻見後廚小簾突然被人拉開,有小二報菜道:“有人點了魚骨湯、燒鴨、溜肉片與玉帶蝦仁,哦對了,小菜随便做幾個淡口沖味的,還要一碟醬肉。”
衆人頓時紛紛打起了精神,大家的手都閑了好幾日,這會兒也不用大師傅給衆人安排活計,殺魚的殺魚,割肉的割肉,衆位廚子都發揮出了十二分的水準。
魚湯熬的泛白,肥鴨被烤的外皮焦紅泛黃,滋滋冒油,用筷尖兒一戳,就能聽到脆響。那碟醬肉被方嬸切的大小均等,方方正正,就連最簡單的小菜也被胡二做的十分精美。
這些個菜分兩個托盤裝着,全數做好後叫來了小二,有兩位小二喜笑顏開的将菜端了走,但只過了一會兒,就又跑了下來。
一個小二指了指镯兒,面色怪異:“客人好像叫你上去。”
镯兒一呆:“叫我?”
“是啊。”
衆人也都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要求。
那小二掰着手指頭算:“客人說了,要找一個‘個頭矮,頭發梳成兩個圓圓的髻,看起來傻乎乎的小姑娘’,我們已經将其他還算符合的人都拉過去給他看了,卻還是不對,現下只剩下你了。”
镯兒将目光看向大師傅,方嬸卻插進了話:“你去看看吧,說不定是認識你的人。”
大師傅也點了點頭,于是镯兒拿起桌上抹布擦了擦手上油漬,跟着那小二上了樓。
那小二上了兩階樓梯,見镯兒依舊呆在樓下,笑道:“那客人點了那麽許多好菜,你不會以為他只是在一樓吃吧?”
镯兒恍然,這才跟着小二一道上了樓。
一邊上樓,镯兒心中閃過無數可能,莫非是……江向歌?
小二引着镯兒來到一間十分靠裏面的的房門口,伸手敲了兩下門,還不等門內人應聲,就推開了門,帶着镯兒進了去。
一進門,镯兒心中驀然失望。
不來人并是江向歌。想想也是,江向歌怎可能會來到知味樓吃這麽貴的菜呢?
但這人镯兒亦曾見過,正是镯兒昨晚在醉雲樓門口見到的那位被前呼後擁的“瑤公子”。
昨日天色暗沉,看的還不甚清晰,今天離的近了,再看這位瑤公子,果然是十分雍容華貴,氣派非凡。
用句俗一些的話來說,就是這位瑤公子在用全身的氣場告訴別人,他,十分有錢。
瑤公子見到镯兒,眉眼一彎,對小二道:“就是她。”
手一揚,一抹銀白從他手中抛出,小二哈腰接住,連聲道謝。
小二用手捅了捅镯兒腰眼:“好生接待!”
镯兒點了點頭,那小二便退了出去,并為二人關好了門。
镯兒好奇問道:“您找我有事嗎?”
瑤公子卻不答,伸手取了自己面前那個白瓷小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晃了晃,仰脖飲下。
他喝了酒,才又向镯兒投來了目光:“又見面了,知味樓的小奸細。”
镯兒睜大了眼,露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瑤公子繼續輕晃着杯中剩餘酒液:“你是知味樓的人,卻蹲在醉雲樓門口張望,我叫你小奸細,難道錯了?”
镯兒連忙振聲澄清:“我不是奸細!我昨晚只是路過!”
瑤公子挑了挑眉:“原來是這樣,我就道,知味樓也不可能派一個傻乎乎的丫頭去探查。”
镯兒被他這般語氣弄得有些氣悶,這瑤公子在風輕雲淡中透着一股篤定與調笑,镯兒從未接觸過有這種人,這讓镯兒十分不自在,現下只想快些從這間房出去,回到後廚。
瑤公子又道:“我已看過知味樓所有的溫酒娘子,卻沒見到你,你在知味樓是做什麽的?”
镯兒道:“廚娘。”
瑤公子恍然撫掌:“我就說,知味樓的娘子們個個貌美如花,我瞧着你也不像是。”又掃了一眼镯兒腰間:“原來是個灰色腰繩的小廚娘。”
镯兒哪裏聽不出他前半句的話中之意,悶聲道:“是啊,我醜。”
瑤公子卻搖了搖頭:“你并不醜,你只是不若別人漂亮。”
镯兒這回徹底不答了,瑤公子含笑端詳镯兒面色:“生氣了?”
镯兒搖了搖頭:“沒有氣,瑤公子叫我來還有什麽事嗎?”
瑤公子道:“自然是有的。”他指了指旁邊的空位:“伺候我吃菜?”
镯兒立即搖了搖頭,一板一眼地道:“這不是我能做的活,我去給您叫溫酒娘子來。”說着就轉了身想要出去。
瑤公子叫住镯兒:“你昨晚聽見了他們叫我瑤公子,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镯兒看着瑤公子,瑤公子再一笑:“告訴你也無妨,我就是醉雲樓的掌櫃。”
瑤公子看着镯兒的身體很明顯的僵住,嘴角笑意大了一些:“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镯兒卻在此刻回想起了自己昨日所說的,要與醉雲樓交好的提議,她面前的瑤公子氣勢淩然,卻哪裏像是會與旁人交好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