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原諒
晏池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院子裏,宋錦書緊緊握着他的手低着頭伏在床邊,眉心還緊皺着。
大約是伏在床邊的姿勢不舒服,也有可能是肚子裏的孩子鬧騰得太厲害,晏池醒了沒多久宋錦書就皺着眉頭睜開了眼睛。
看見晏池正垂頭盯着自己看,宋錦書微微睜大了眼睛,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微微晃了晃往後仰去,被晏池伸手一把攬住腰拉了回來。
宋錦書整個人撲在了晏池的身上,下意識地伸手撐在他的身側,高聳的肚皮頂在晏池的肚子上。
他一低頭就能看見被他壓在身前的晏池的手臂,纖細又蒼白,袖子被撩起到手肘處,能夠清晰地看見原本手腕內側淺紅色的朱砂痣已經淡成了淺粉色。
晏池護着宋錦書的後腰幫助他站起來,他連續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眼下一片青紫看起來有些駭人,卻還是勉強地板着臉訓宋錦書,“怎麽還是這麽不小心?”
宋錦書喉嚨深處哽了哽,低下頭不讓晏池看到自己慢慢變紅的眼眶,乖乖地認了錯,“我知道錯了大哥。”
宋錦書孕後期有些水腫,臉上的肉看起來比從前要多了些許,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精神了。
晏池本意就不是為了教訓宋錦書,聽見宋錦書乖巧的認錯之後,有些費力地笑了笑。
他消瘦得厲害,躺在床上蓋上厚重的被子幾乎要看不出什麽明顯的弧度,就連呼吸都是微弱的。
将桌子上尚且冒着熱氣的藥喂給晏池後,宋錦書不敢再打擾他,等晏池又一次睡熟後小心翼翼地開門離開了他的房間。
晏騁正在前廳大發雷霆,杯子茶盞碎了一地,周圍服侍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出,低着頭生怕晏騁遷怒于他們。
方鈞将晏池送過來之後便沒有再離開,沉着臉坐在晏騁身側,表面氣定神閑地喝着茶。
“大哥醒了?”
晏騁看見宋錦書過來,連忙迎上去攬住了宋錦書的腰,柔聲問他。
“嗯,”宋錦書有些怕方鈞,沖着他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醒了喝了藥,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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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騁咬了咬後槽牙,眼睛裏透出狠戾,“老子明天就去沈府揍沈毓休一頓!”
宋錦書害怕他意氣用事,伸手裹住了晏騁攥成拳頭的手,柔軟的手心帶着熱度,讓晏騁一瞬間就放松了下來。
“等大哥身體好了,再去吧。”
晏池差人送回來的書信裏從來都不會提到不好的事情,所以在沈府裏發生了什麽他們不得而知。幾個人只能在前廳幹着急,直到下人來通報說沈毓休求見。
“二爺,沈少爺在外面求見,要把他放進來嗎?”
誰都知道下午的時候大少爺被不認識的人抱着回了府,這會沒一個人敢随意将沈毓休放進來。
晏騁冷笑了一聲,“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晏池跑出沈府後,沈毓休本來想去追,誰知道動靜太大驚動了在屋裏休息的父母。沈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之後,攔下了他,興奮地讓沈毓休快點去寫和離書,早日把表妹娶進家裏。
沈毓休不得脫身,只得等父母離開後才翻牆逃出了沈府,卻沒想到自己被攔在晏府外。
晏騁氣勢洶洶地朝着他走過來的時候,沈毓休真情實意地往後退了好步,拉開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修竹是不是回了娘家?”
沈毓休急了一下午,嘴邊長了兩個燎泡,看起來有些許滑稽。
他的視線繞過晏騁向府內看去,以為會在他身後看見晏池,卻意外地跟方鈞對上了視線。
“是你?”沈毓休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豎起了渾身的刺,“你怎麽會在晏府?”
如果不是方鈞,晏池暈倒在沈府前根本不會有任何人知曉,他是以晏池的救命恩人的身份留在晏府的。這會聽見沈毓休硬邦邦的語氣,晏騁的火氣更往上燒了燒,如果不是宋錦書拉着他的手,他可能已經将沈毓休揍翻在地了。
“方公子是晏府正正經經的客人,沈少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毓休如今連晏府都進不去,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正低人一頭,噎了一下後便不再糾結這件事情。
“我想見修竹。”
“不行。”
晏騁拒絕得幹脆,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分給沈毓休。
“他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他不聲不響地從家裏跑出來,我擔心他,所以一定要見到他。”
明知道事實不是這個樣子,可是為了見到晏池沈毓休不得不撒謊。
一想到晏池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樣子,晏騁連心平氣和跟沈毓休對話都做不到。
“你如果真的在意他,就不會讓他找到機會不聲不響地跑回家。更不會讓他變成了現在這這幅樣子,你明明知道大哥身體不好,可你還是讓他變成了這幅樣子。你們成親那天我就說過了,如果你對大哥不好,那麽我就會将大哥接回家。”
成親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晏騁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他既然自己回來了,就是不想見你,我不希望他醒過來之後看見你又傷心,你如果是為了他好,就不要再來找他。除非,他願意見你。”
沈毓休看着晏騁三人轉身往裏走去,黑木紅漆的大門緩緩關上,仿佛将他的靈魂也一同關在了裏面,他怔怔地站在門外許久沒有動作,好半天才蹲下身子将臉埋在手心裏哭得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那日之後,方鈞時不時就會拎着糖糕來晏府看晏池。
兩人之前便有過交集,方鈞更是幫了晏池兩次,讓晏池沒有辦法拒絕他的好意。
宋錦書躺在石亭內的椅子上,周身都被椅子上的絨毛裹住,陽光一曬就被溫暖包裹住了全身。
晏騁坐在他身側替他剝葡萄,青色的果實盛了滿滿一碗。
“方大哥,是不是喜歡大哥啊?”
看着方鈞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大哥從屋子裏出來,兩人的身影很快被樹影遮住,宋錦書這才念念不舍地将目光收回來。
“今天大哥給沈毓休送了一封信。”晏騁從手帕擦了擦手,随後用竹簽插起葡萄肉送進了宋錦書的嘴裏,“我看了那封信,只有五個字。”
“哪五個字?”
“我原諒你了。”
沈府。
沈毓休将那五個字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最後将信紙狠狠地揉在胸前,渾身不可抑制地痙攣着。
他還是弄丢了他的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