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桑恬急吼吼趕到火鍋店的時候,看到楊靜思正坐在火鍋店門口嗑瓜子。
楊靜思一眼就在鬧哄哄的人群中看到了桑恬,沖她揮手:“這邊這邊!”
桑恬穿着高跟鞋跑過去,白襯衫包臀裙,一頭深棕色卷發,引得不少人側目。
楊靜思斜着眼睛瞟她:“你看你穿的社會精英那樣兒!人模狗樣的。”
“我要采訪啊姐姐!采訪的那些對象才是真社會精英,不穿這樣誰讓你進去啊?”桑恬坐過去把包一甩:“給我也抓把瓜子。”
楊靜思給她抓了一大把:“你說說你,不是都停職了麽?又不能寫稿,還小蜜蜂一樣跑什麽采訪。”
“什麽停職!那叫保護,保護!”桑恬磕着瓜子,玫瑰紅的唇釉沾在指尖上:“不能寫稿也得把之前的采訪跑完啊,放鴿子多不好,素材交給組裏一妹妹了,希望她能好好寫吧。”
“說起保護,你之前招惹的雲恩那幫人怎麽樣了?還纏着你麽?”楊靜思問。
桑恬是個跑社會線的新聞記者,一次采訪的機會接觸到了雲恩藥企的高層,憑着敏銳的直覺,一下就發現這家藥企有藥物hui*lu的嫌疑,往下一查還真是。
當時桑恬特興奮——往下深挖,不知是多好的新聞素材。
組裏有個前輩提醒她:“小桑,這種新聞很危險。”
桑恬根本沒當回事,她才二十八歲,碩士畢業真正踏入新聞行業不過三年,新聞界挺有分量的獎已經拿了四個,不知幾個主任主編誇過她有天賦,人生得意前途無量,正是往上走的時候。
特英雄主義的繼續查了下去。
然後,哦豁。
剛開始家門口被潑油漆的時候,桑恬還沒當一回事,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雲恩那高層找的混子。反正桑佳住院了,家裏就桑恬一個人,也吓不着誰。
桑佳是桑恬的媽。桑恬跟媽姓是因為,桑佳挺早就跟老公離婚了,一把屎一把尿把桑恬喂養大,再不讓桑恬改成跟她姓簡直血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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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佳半年前查出了乳腺癌,情況挺不樂觀,不過桑佳是挺樂觀那種老太太,住院都能刷着抖音神曲,帶着全病房跳廣場舞。
所以桑恬覺得自己也挺樂觀挺能扛,就算後來她上班路上莫名被人潑水,點到樓下的外賣袋子裏會被人丢死老鼠,辦公桌上同事留的文件會莫名其妙被撕碎,她還一直笑嘻嘻的。
同事們都問她:“沒事吧?” 楊靜思也問她:“沒事吧?”
桑恬還能笑着說:“能有什麽事啊?”
直到後來。
桑恬打車去采訪,發現後面始終有輛黑車跟着她。晚上回家的時,路燈突然被人打破,路上黑得跟恐怖片似的,有人把不知什麽動物的血潑了桑恬一身,腥得人想嘔。
不只一個前輩勸她:“別查了,這種人背後水很深,你惹不起。”
桑恬那時開始笑得有點無力了。
剛開始她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面對這麽好的新聞素材不願兩手空空顆粒無收。到後來知道怕了,卻已是騎虎難下。
她已查得太多知道得太多,在這裏收手,只怕對方也不會放過她,捏死她更像捏死一只螞蟻。
桑恬只得硬着頭皮堅持下去。
騷擾就這樣持續了一個多月,楊靜思真擔心了:“要不讓我爸幫着找找人?”
楊靜思是桑恬的大學同學,一點不塑料的那種閨蜜,家裏有點小錢長得有點小乖,沒什麽新聞追求那種,大三開始搞吃播,搞成了一個小網紅,畢業後直接把這當成了正當職業。
面對楊靜思說要幫她,桑恬笑笑:“真不用,顯得我多慫似的。”
其實她那時已經真慫了,但她不能拖楊靜思全家下水。
楊靜思的爸生意做得還可以,但她爸媽都是北京外來人口,純混商界,沒什麽背景。 然而桑恬惹上的人,背景不知有多深,要是連累楊靜思全家出什麽危險,她能悔得咬舌自盡。
那一個月裏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桑佳的病情急轉直下。
本來醫生用了一種新藥,說效果還可以,不知怎麽突然就不行了,老太太廣場舞也跳不了,每天跟張紙一樣被沉沉的被子壓在床上,呼吸都費力,看得桑恬的心一抽一抽的。
但她去醫院看桑恬都得挑着機會,生怕把那幫人帶到醫院。
那時她是真的開始覺得難了,天天躲在洗手間裏咬着拳頭哭。
可哭有個屁用。
兩周以前,桑佳還是去世了。嘴裏一直說着“沒事沒事”的桑恬,直接兩眼一黑暈倒了,去ICU裏躺了兩天才出來。
其實沒病,就是壓力過大加過勞。
楊靜思是真朋友。桑佳的葬禮都是楊靜思一手操辦的。 桑佳家族這邊人丁稀薄,跟前夫那邊也早就沒了聯系,沒什麽人來,楊靜思還是把葬禮辦的挺有排面。
葬禮上,桑恬跟個木偶似的戴着黑袖章站着。
楊靜思晃她:“你怎麽不哭呢?”
桑恬說:“哭有個屁用。”
主任知道桑恬家出了事,也知道她遇到雲恩的那些事。 但這種報*jing都不一定能查出證據的事,她也沒辦法,出于保護桑恬的目的,給桑恬放了假,什麽都不用幹直接鹹魚躺,基本工資照發。
但桑恬不是那種能閑魚躺的那種人。
從上大學開始她就是最拼的那一個,上班了也一樣,三年四個新聞大獎,都是一條條跑出來的、一個個夜熬出來的。
她發現自己只會工作不會休息。況且桑佳走了以後,家裏空蕩蕩靜悄悄的吓人,她要是每天再閑着,她怕自己憋瘋。
就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穿的人模狗樣出去跑新聞。
楊靜思特擔心她,考慮到兩人都是吃貨,隔三差五約她出來吃火鍋,熱熱鬧鬧的特有煙火氣。 也不提桑佳和雲恩那些讓桑恬崩潰的事,就和以前什麽事都沒發生時一樣,插科打诨,陪着桑恬一頓猛吃。
說實話她挺佩服桑恬的,別看長得挺妩媚那種,其實真的挺能扛事。 第一周的時候看着還有點晃神,到了這第二周,精神狀态已經明顯好多了。
所以楊靜思才敢小小的問一嘴雲恩。
桑恬磕着瓜子說:“從我停職以後,好像好多了。”
楊靜思激動的一拍大腿:“那可太好了!”
她之前是真擔心桑恬啊,碰到那種級別的騷擾,哪個人能扛得下去,還好她閨蜜是鋼鐵心髒,扛事!
她還替桑恬想出路:“要不你以後別幹新聞了,多危險吶,來跟我一起當up主吧,就你這顏值這身材這嘴貧程度,一準紅!”
桑恬玫瑰色的唇上還沾着瓜子皮:“可以考慮,up主賺得多麽?”
楊靜思說:“反正比你當一小記者賺得多多了。”
兩人一起磕着瓜子看着火鍋店門前懸空的電視。
楊靜思今天找的這一火鍋店,是一新開的網紅店,楊靜思下午五點就來排隊,桑恬趕到的時候是七點半,等了兩個多小時還沒吃上。
店主為了緩解大家等待時的焦慮,在店門前挂了一電視,本來放着各種體育比賽的,這時插播了一條體育新聞:“曾經被譽為‘冰公主’的花滑天才少女楚淩雪,在十五歲突然退役以後,就和大衆失去了聯系。 今日,二十五歲的楚淩雪被發現于獨居公寓內離世,警方已介入調查,初步排除他*sha可能,至于是自*sha還是身體原因引起的突然離世,目前尚在進一步調查中……”
楊靜思挺唏噓:“才二十五歲,太可惜了,生命真是脆弱。”
桑恬只“嗯”了一聲。
她有點不知怎麽開口讨論關于生命的問題,就磕着瓜子盯着電視屏。
電視裏出于尊重,沒放楚淩雪狼狽離世的場景,就放了一段楚淩雪十五歲時花滑比賽的視屏,十年前的視頻還沒現在這麽高清,鏡頭也一直切遠景,但還是能看出楚淩雪的身姿,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冰公主”的名號,名不虛傳。
桑恬聽過楚淩雪這個名字,雖然她不是什麽體育愛好者,但楚淩雪當年太紅了,畢竟是第一個代表中國拿到世錦賽女單青年組冠軍的人。
只是不知怎麽就突然退役,還落得這麽一下場。
桑恬磕着瓜子想着,就聽門口叫號的服務員喊:“1007號!1007號顧客在不在?”
楊靜思趕緊拉着桑恬站起來:“再不排到我們,我嘴都要嗑瓜子磕起泡了。”
一頓火鍋吃下來,形式大于內容。但兩人還是出于吃貨負責任的精神,把火鍋撈得底都不剩。
這頓飯是桑恬搶着結的賬。
拍着肚皮走出火鍋店的時候,桑恬說:“城南剛開了家日料店,挺高級的,下次換你請我啊。”
楊靜思說:“我c,你這個女人心真黑!你請我就請平價火鍋,讓我請你就請高級日料。”
桑恬嘻嘻嘻的笑。
楊靜思看着她如花的笑靥,輕聲說:“請就請,沒問題。”
桑恬打了輛車,楊靜思看着她上了車,才轉身去開自己的車。
那時,要是她知道桑恬回家以後就爬上了三十三樓頂樓的話,打死她也不會放桑恬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我們又相聚啦!有種想提前拜早年的心情是怎麽回四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