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米剛咬一半,收到紀鳴橙的消息:“你晚上不回來吃飯嗎?”
彭姠之笑成洋甘菊,捧着手機,眼神下撇,開始打字。
蘇唱見怪不怪,彭姠之從22歲起就這樣,每次談戀愛就上頭,還上臉。
倒是于舟向挽和晁新很新鮮,天哪,大禦姐彭姠之喜歡人是這樣的啊?跟直接把臉抹下來,扔垃圾桶了似的。
“紀老師啊?”于舟試探地問她。
“嗯~”尾音拐兩個彎,欲拒還迎。
“讓她過來吃飯!”于舟挑個眉頭,出主意。
特意說得很小聲,好似怕被微信另一邊的當事人聽見。
“哎呀,”彭姠之立馬把手機放下,看看鍋底,“不好吧,咱都快吃完了。”
“重新上個鍋底,咱們假裝沒吃。”
彭姠之看看向挽,向挽曼聲道:“我可以假裝沒吃。”
再看晁新,晁新沒有意見,看眼蘇唱,蘇唱已經側身對服務員招手,準備重開席了。
彭姠之清清嗓子,嘴唇靠近手機底端:“那個,我們在吃潮汕牛肉火鍋,剛坐下,你要過來嗎?”
聲音壓得有點低,咬字幹脆利落,挺順便挺不在意的樣子。
“你那麽兇幹嘛!”于舟等她發過去,才小聲怪她。
“兇嗎?”彭姠之眨眨眼,播放一遍自己的語音,拿到耳朵旁細細聽。
“有點。那我撤回,重說?”她努努嘴,紀鳴橙會不會不出來了啊?
還在猶豫,紀鳴橙的文字消息回過來了:“你們?”
“呃,那個,舟舟,晁新,蘇唱,挽挽她們都在,想見你來着。”最後半句虛着說,看了看席間的衆人。
于舟鄙視她,最想見紀鳴橙的是誰啊?
彭姠之回瞪,咋了,不是于舟說讓她來的嗎?都合作過,吃個飯怎麽了!
于舟“啧啧”嫌棄她兩聲,招招手問她要手機,然後按下語音按鈕,遞到晁新嘴邊,動動眉毛示意她說話。
晁新笑一聲:“過來吧。”
松手,發送,于舟把手機還給彭姠之,希望她牢記自己的恩情。
紀鳴橙問了地址,說大概二十分鐘之後到,彭姠之播報完最新消息,放下手機,然後就有點坐立不安。
“真不會被她看出來吃過?”她拿起紙巾又擦一遍嘴,看服務員手腳利落地收拾桌面的小料,不放心,還是掏出鏡子,又翻找口紅,開始補妝。
于舟看呆了,懵懵地叫她:“彭導。”
“說。”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十幾分鐘前你還在問我們,到底該不該彎。但你現在的樣子,我感覺你打算追她已經很久了。”
看上去比門口攔車的石柱子都要堅定。
彭姠之把最後一筆勾完,順便對着鏡子理理劉海:“沒有吧?只是我一直很注意儀容儀表啊。”
蘇唱望着她,拎拎嘴角,基操,風風火火的大白羊,想一出是一出,上一秒有個想法的雛形,下一秒就恨不得塵埃落定,至于上上秒,她在思考什麽來着?
“所以,咱們現在是定了吧?你要追紀老師,對吧?”于舟再次确認。
“追不追的,”彭姠之把鏡子合攏,擺擺肩膀,“再看嘛,我還不定覺得她特好呢,我感覺這人,也不是沒有缺點反正。”
于舟樂了,眼看人要來了,花蝴蝶開始傲嬌了:“那你說說,紀老師有啥缺點啊?”
“她就挺過時的啊,這個人不懂穿搭的,等下她來了,肯定還是那什麽棉襯衣毛線衫,然後頭發紮一半在上面,戴個眼鏡,教導主任似的。不過,你們別覺得她土,其實她很耐看,稍微打扮打扮,比你們都好看。”
怎麽還帶拉踩的,于舟無語。
“是耐看。畢竟十餘年後,你才發覺紀老師好看。”向挽道。
“再拆我臺你就回家帶牌牌去。”彭姠之有點受不了這個T子後媽了。
“而且她對我也一般,老怼我,有時候看上去挺嫌棄我的,覺得她學歷特牛吧,很愛給我科普。話說,你們知道嗎,她是江大的博士。”彭姠之說着說着就笑了。
“知道,還是牙醫。”于舟附和。
“是吧?”彭姠之抿嘴樂,“你看過她穿白大褂的樣子沒,特好看,她還給我加號呢,還讓她朋友給我看病,嗯,她那天跟那個齊姐打招呼,說我就是她提過的那個朋友,齊姐說知道了,她親自看。”
“你們品品這個‘我親自看’,是不是說明,紀鳴橙跟她說我的時候,把我說得特重要啊,不然人家不能說這個話吧?”
“還有還有,她跟齊姐說,‘謝了’,你們再品品這個‘謝了’,這就是站在我的立場,幫我謝謝別人啊,如果不是特別親近的人,一般不會代別人道謝吧?也不知道當時她同事怎麽想的。”
彭姠之悠悠身子,斜眼看新上來的鍋底。
席間安靜了,于舟和向挽面面相觑,然後低頭擺筷子,突然一聲輕笑,彭姠之擡頭,見晁新松松掩住嘴,挪開眼神看一旁的綠植。
“?”彭姠之擰眉,眯眼看晁新。
“是挺好笑的。”蘇唱輕聲說。
“她陷進去了。”于舟用很可憐的眼神對着蘇唱。
向挽慢條斯理地打開萬年歷。
“你幹嘛?”彭姠之探頭。
“她預測你下一步可能想挑個黃道吉日擇時完婚。”于舟笑翻。
“很有必要。”向挽曼聲道。她得看看最近的吉日她和晁老師有沒有空。
彭姠之正要發作,突然眼神一定,幾個人跟随她的目光轉頭,紀鳴橙來了。
但不像彭姠之說的那麽土,是穿了襯衫,不過外面是一件寬寬大大的灰色大毛線外套,oversize風格的,沒扣子,下方是牛仔褲和靴子,沒戴眼鏡,黑長直的頭發披着,兩手插兜,從樓梯那走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彭姠之突然就臉紅了。
主要是這四個齊刷刷地看着人家,跟那什麽似的。她有點後悔跟她們講那麽多,然後又喊紀鳴橙過來了。
沒個緩沖時間,感覺挺尴尬。
“坐那坐那。”于舟熱情地跟紀鳴橙打了招呼,然後指指彭姠之旁邊的空位。
彭姠之低頭把自己的包拿到另一邊,然後擡頭看她:“怎麽今天穿的這個啊?”
話一出口,想咬舌頭,也太溫柔了,她都聽見于舟在偷笑了。
彭姠之伸手撩撩自己的頭發,趁機用眼神警告于舟。
紀鳴橙坐下,身上還有沐浴露和洗發露的清香。
“你洗完澡過來的啊?”彭姠之又沒話找話。
“嗯,四點四十就到家了。看你沒回來,所以問問。”紀鳴橙把面前的碗筷擺好。
氣氛很微妙,向挽和于舟在偷偷打量她一樣,她看看晁新,晁新似笑非笑:“下午好。”
下午好?這麽鄭重其事又莫名其妙的招呼,紀鳴橙一愣,點頭:“下午好。”
那邊于舟肩膀一塌,已經忍不住捂住嘴,瘋狂憋笑了。
不行,她現在一看到純潔無暇的紀老師就想到橙汁,這太犯規了。
蘇唱伸手,扶住她的背,安撫式地順氣。
彭姠之在桌下踢于舟一腳。
不小心踢到蘇唱,蘇唱擡眼看她。
“不好意思。”彭姠之咬牙切齒地說。
晁新笑着伸手問服務員要了ipad,遞給紀鳴橙:“這是我們點的菜,你看看要不要加點什麽。”
紀鳴橙接過,略掃一眼:“不用了,你們決定就好。”
“喝的呢,要加一點嗎?”蘇唱不知想起了什麽,眼底也微微帶笑。
“蘇唱!你要死啊!”彭姠之抓狂了。
“嗯?”蘇唱清音反問,神态自若,然後似有似無地挑起一半眉頭。
紀鳴橙平靜地望向她們,不明所以:“你們要喝點什麽嗎?”
“我想喝橙……”向挽慢騰騰地轉向晁新,“色的那種氣泡水,竟忘了叫什麽。”
“芬達。”晁新說。
“芬達,可以啊,”于舟托腮問彭姠之,“你覺得怎麽樣?”
不想吃了,想回去了。彭姠之心如死灰,拿起手機在微信群發了四個字:交友不慎。
于舟率先看到,安撫性地拿腳碰碰彭姠之的腳腕,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笑着另找正經話題:“紀老師四點半就下班的啊?”
好人啊,彭姠之感激涕零。
“對。”
“這麽爽,好後悔當時沒好好讀書。”
“唉,你什麽學校的來着?”彭姠之趕緊抓住一線生機,把注意力乾坤大挪移。
“我啊,就一個二本,江城科技大學,就在紀老師她們江大兩條路外,那時候我老去江大食堂吃飯,我有個高中同學就在江大。”于舟說。
“我以前也經常吃江大食堂。”紀鳴橙搭話了,語調柔柔的,不過尾音仍舊很冷。
“是吧?你們學校那個麻辣香鍋特別出名。”
彭姠之一邊涮肉,一邊說:“她應該從小就吃吧?她爸是江大教授,她們家就在江大家屬院兒,肯定從小沒少吃食堂。”
語氣裏有對紀鳴橙隐約的熟稔感,蘇唱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嗯,從小就吃。”紀鳴橙夾起一個牛丸,蘸料,連吃丸子也是脖子微微一勾,脊背挺得很直。
“我認識的老師的孩子念書都挺厲害的,紀老師應該從小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于舟誇她,暗暗看彭姠之的臉色,彭姠之果然有點得意,但不多,安靜地埋頭吃東西。
等吃完一口,她突然想起來,對上蘇唱:“話說,你是什麽學校的來着?跟你認識這麽久了,我從來沒想起來問這茬。”
因為她是學渣,在和紀鳴橙有交集之前,從來不關心別人的學歷。
“我大學在瑞士念的,聯邦理工學院。”蘇唱說。
學院啊?“也是,你們家有錢,有錢人都愛出國讀這種野雞大學。”彭姠之撇嘴。
“野雞?”紀鳴橙夾菜的手一頓,神色複雜看她一眼,這學校排名很高。
咋?彭姠之有點心虛,她沒聽過啊。
蘇唱笑笑,沒說話。
紀鳴橙放下筷子,跟蘇唱聊起來:“這個學校挺難申請的吧?”
“不難,不過有德語和二外的要求,我當時德語還不錯。二外選的英語。”
紀鳴橙點頭:“你們學校應該是研究型的,你怎麽出來之後,沒做專業相關的呢?”
“因為我念得極其艱難,畢業幾乎脫了一層皮,從此對學習喪失了興趣。”她這所大學是這樣,申請不難,畢業很難。
“笑死,讀書讀得PTSD了。”于舟覺得她很好玩。
彭姠之不大高興,她約紀鳴橙出來,她卻只管跟蘇唱聊,什麽大學什麽研究的,她聽不懂,而紀鳴橙也不再打算跟她科普。突然有一點,被紀鳴橙冷落的感覺。
她在哪裏都是中心人物,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想法了。
莫名就有點怨念,她是感覺到紀鳴橙對自己的吸引力了,但以後,她倆萬一、假如、要是在一起,會不會沒話聊啊?
剃頭挑子一頭熱,她覺得自己很悲涼。
正顧影自憐,紀鳴橙突然碰碰她的胳膊:“胸口油好了,你吃嗎?”
刷刷刷,彭姠之聽到自己心裏點亮的聲音,嘴裏卻說:“你怎麽知道我愛吃胸口油啊?我們又沒一起吃過牛肉火鍋。”
“撲哧”一聲,向挽笑了,于舟也笑了,清清嗓子垂眸刷手機。
紀鳴橙動動眼皮:“你在家點過幾次燒烤,愛吃牛胸口,不是嗎?”
“哦。”彭姠之戳戳小料碟。
于舟看不下去,決定助攻:“紀老師,你挺注意姠之吃什麽的啊?”
“比較注意。”
“是嗎是嗎?”于舟笑了。
“她吃燒烤愛在客廳茶幾吃,有幾次油滴到地毯上,我清理了很久。”紀鳴橙說。
彭姠之一口老血湧上喉頭,真的不想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