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抓住你了,寶貝

許遲開着車從一條狹窄的小巷繞到了那棟橙色的居民樓之下,一路上他特意的透過車窗打量周圍的建築,越看越驚心,津津的冷汗順着臉頰流入脖項。

太像了,或者應該說一模一樣,真的就是完美的複制粘貼,除了整個城鎮空無一人。

吱——哧!

許遲将出租車急停在長長的黑色金屬栅欄外面,然後拿起副駕駛上的步槍,利索的翻牆而入。

落地的時候他頓了一下,發現鐵栅欄上有一個大洞,正好可以供一人鑽入鑽出。

他記得這裏是應該有個洞來着,但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在大概三年前,因為城市美化建設活動,這個洞已經給補上了。

所以說,這座城鎮并不是複制的現在的常安鎮,而是很多年以前的常安鎮?

許遲按下這個念頭,像野貓一般微微弓身,手按在腰間的槍上,以一個非常戒備,可以随時暴起反擊的姿勢,快步的順着牆邊走進樓道裏。

電梯是運作的,但許遲無視現代化工具,轉身踏上樓梯,無聲而快速的沖上了六樓。

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許遲甚至有種想掏鑰匙的沖動,因為他在沒有任務的時候,就住在這裏,每天晚上他會拎着啤酒回到家裏,抱着薯片看恐怖片。

時光一轉,他現在成了恐怖片的主人公,或者是最先領盒飯的炮灰。

許遲嗤笑一聲,收起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擡手敲響了門。

敲三下,再敲兩下,是安全的信號。

“安娜,是我。”

裏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爾後安娜打開反鎖的門,露出一張警惕而漂亮的臉。

看到是許遲之後,安娜明顯松了口氣,把門大大的拉開,閨怨道:“阿遲,你來的太晚了,只剩下五分鐘游戲就要開始了。”

Advertisement

“足夠了。”許遲的視線在屋內簡單的一掃,果不其然,就連室內都與記憶中的完全相同。那個自稱君夜的惡魔到底是何方神聖,能把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都完美複制?

許遲看了看安娜灰撲撲的臉,詫異道:“你都沒洗漱一下嗎?”

愛美如命安娜·陳瞬間漲紅了臉,立即為自己辯解:“在這種情況怎麽可能還能悠哉悠哉的洗臉?!我可是一直抱着槍守着門等你來!”

許遲挑了挑眉,“所以你也沒吃東西?”

“我哪敢吃這裏的東西!”

許遲嘆了口氣,“既然他想玩游戲,就不會那麽早的弄死我們,更不會用下毒這種拙劣的把戲,來,哥哥請你吃好吃的。”

他拉開冰箱門,臉色頓時尴尬了。

這座城鎮可真還原啊,連他從不囤貨,只有兩罐啤酒,一顆芹菜,半塊土豆的冰箱都一絲不茍的還原了。

許遲看了安娜一眼,覺得非減肥時期的大美女可能不太會接受生吃芹菜,于是又拉開半開放式廚房的櫃櫥,翻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包夾心餅幹,他翻看了一下,不知為何,生産日期的地方模糊不清,看不出是哪一年。

餅幹呈抛物線狀落入陳安娜懷裏,然後許遲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被泥漿染成別的顏色的沖鋒衣,扭頭往卧室走去,“我去換件衣服。”

安娜嘴裏塞滿了餅幹,在他背後嗚嗚叫喊:“你你你還敢換衣服!一會兒他找來了你是光的怎麽辦?!裸着跟他火拼嗎?!”

卧室門啪的一聲摔上了,差點兒撞上安娜挺直無整容純天然的鼻子。

許遲在衣櫃裏翻了翻,最後拽出一件黑色的套頭衛衣,上面還有個兇神惡煞的狗頭,嘴裏叼着個鐵鏈,衛衣的袖口還扣着鐵環。

這種款式青春又嚣張,是穿上往街邊一站就讓人忍不住揍兩拳的那種。許遲二十九歲的審美早就把這種衛衣淘汰了,但是他二十來歲的時候可能還喜歡,畢竟那時候他比較扛揍。

許遲迅速的把沖鋒衣和汗衫都扒下來,換上幹淨的衛衣,給手機充上電,然後沖進浴室用一分鐘洗了個頭發。

當他濕淋淋的擡起頭時,看見安娜正在洗手臺前刷牙。

許遲:“……你用的是我的牙刷。”

安娜:“……”

陳安娜小姐已經被許遲的淡定搞的精神失常了,此時吐了一口牙膏沫,木然的道:“這不是你的牙刷,這只是你牙刷的複制品。”

“好吧…”許遲拿起毛巾把短發擦幹,拆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他上身穿着衛衣,下身還是工裝褲和作戰軍靴,當然,剛才忙裏偷閑換了內褲和襪子。

他的容貌這些年都沒什麽變化,雖然年紀奔三,但臉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照鏡子的時候他都恍惚了一下。

許遲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顯示現在是上午九點半。

捉迷藏已經開始了吧?

安娜把自己收拾好,長卷發高高的束在腦後,抱着沖鋒槍站在窗邊,警惕的注意着樓下的一舉一動。

許遲守在了門口。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安娜忽然問:“鐘聲會在什麽時候敲響?”

象征游戲結束的鐘聲什麽時候會敲響?

許遲一個激靈,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個要命的問題,君夜根本沒提過敲響鐘聲的時間?

如果一個小時沒響,兩個小時沒響,一天沒響,三天沒響,那麽他們就要永遠躲在黑暗裏,因為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拽出,無形的爪子會把它們撕成碎片,就像阿K一樣。

許遲眼前浮現起阿K碎成幾段的屍體,他的內髒從腹部的傷口洶湧流出,心肝脾肺腎腸流了一地。

他也會變成那樣嗎?

如果鐘聲響起沒有時間限制,那麽,難道是要他們親自去敲響鐘,才能結束游戲?

又或者說,鐘聲響起需要一個契機來促成?是什麽契機呢?

許遲煩躁的把額前的碎發捋上去,從鞋櫃上邊的抽屜裏掏了包煙出來,叼在嘴裏點上。

他正想問安娜要不要,忽然就見對方的臉色變了,她顫抖的盯着樓下,聲音如同蚊鳴,“阿遲,他來了……”

許遲眼神瞬變,幾步走到窗邊,側身往下一看,那個身穿優雅白色西裝的男人淡然的走在大街上,目視前方,悠閑地好像只是在散步一樣,甚至沒有任何四處張望,或者擡頭的打算。

許遲身子稍微向外探了探,其實這個動作已經很危險了,只要君夜稍微一擡頭,就能與他四目相對。但是許遲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阿遲!”

說時遲那時快,許遲迅速的後退,脊背死死的貼住了冰涼的牆壁,于此同時,君夜心有所感一般擡起了頭,然而只看到了安靜的大樓,許遲的動作之快,連窗簾都沒有觸動半分。

安娜臉色蒼白的望着他,許遲手指豎在唇邊,“噓,別出聲,等他走過去。”

兩個人緊張的對視着,誰也不敢再出聲,時間就這樣在兩人的冷汗和心跳聲中度過了三十多秒,許遲才慢慢的動了起來,掏出充了百分之三十電量的手機,調到鏡子模式,悄悄地伸到窗邊,以一個微妙的角度,從屏幕裏觀察大街。

街上空無一人,看來他已經走了。

許遲松了口氣,探出身去往遠處看了一眼,視野裏已經不見了君夜的身影。

許遲第二口氣還沒舒出來,忽然臉色一變,“不對!”

安娜一愣,正想問哪兒不對,門外忽然傳來平穩的腳步聲,皮鞋踩在白瓷地板上,輕微而有節奏,像某種悅耳而隽永的古典音樂一般,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緊接着,有人擡起手,用食指骨節十分紳士的輕輕敲響了房門,不輕不重的咚咚聲,如同重石一般狠狠砸在許遲與安娜繃緊而脆弱的神經上。

Ding dong, I know you can hear me,

open up the door, I only want to play a little。

……

沒人應答,也沒人敢出聲,敲門聲停了一下,似乎對裏面人的固守感到很無奈,又很縱容的樣子,然後,門鈴聲響起了。

叮咚,快開門吧,寶貝。

……

Ding dong, you can't keep me waiting,

it's already too late for you to try and run away。

……

許遲向前邁了一步,将安娜護在身後,手裏端起步槍,槍托死死的抵住肩膀,以保證最大的穩定性。

他的眼神緊盯着房門把手,幾秒之後,門鈴聲也停了,他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一聲嘆息,然後門把手被擰動了幾下。

沒用的…許遲強行壓下幾乎快跳出嗓子的心髒,安慰自己,他反鎖了房門,不會那麽容易打開的。

然而就在一瞬間,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厚實的金屬門板被生生的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一只修長、幹淨、白皙,指甲都修剪的非常整齊的手伸了進來,三下兩下撥開了鎖。

“找到你了,寶貝。”

許遲眼睛睜大,眸子瞬間緊縮,他一把将安娜推向卧室的方向,厲聲吼道:“到裏面去!別出來!”

安娜被他推的一踉跄,撞進了卧室裏。

緊接着,房門被推開,那個總是風度翩翩,又高高在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許遲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扣動扳機直接掃射。

噠噠噠噠噠!!

二十幾顆子彈如同狂風驟雨一般撲向來人,将君夜全身籠罩,但是就像之前發生過的那樣,子彈全部像打進了固體牆一般,在半空中凝固了,然後噼裏啪啦,下雨一般落在木質地板上。

許遲早就見識過這一招,也沒指望子彈真的能傷到他。他毫不猶豫,把刻着自己名字縮寫的心愛95式一扔,矮身飛沖過去,拔出綁在大腿上的匕首,反手緊握,沖着對方的脖子劈手砍了下去。

君夜微笑着後退了一步,但臉上寵溺的神情昭示着,他的避讓僅僅是給許遲一個面子,那鋒利,帶着血槽的匕首似乎絲毫不會傷到他。

許遲還沒來及改變攻勢,右手忽然被君夜抓住,爾後胸口一重,他被粗暴的按在牆壁上,同時君夜抓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往牆壁的九十度拐角上一撞!

“啊!!”許遲慘叫出聲,腕骨如同骨折一般劇烈的疼痛,手指一松,匕首咣啷一聲砸在地板上。

“哦,抱歉,我下手重了。”君夜很抱歉的望着他,纖長的睫毛下是真誠的藍色眼眸,他安慰似的揉了揉許遲的手腕,哄道,“不過別怕,沒有骨折。”

“……”許遲從牙縫裏擠出幾個髒字,擡起腿用膝蓋頂開他,“滾開!”

“但是,我抓到你了。”君夜俯身撿起匕首,體貼的幫他插回大腿的綁帶上,溫柔的笑道,“所以是你輸了,寶貝。”

悠長沉暮的鐘聲忽然響起,代表着游戲的結束,以及懲罰的開始。

契機是什麽?讓鐘聲敲響的契機……

許遲忽然明白了,他抓着君夜的衣領,将他按在破爛的門板上,從下往上死死的盯着他,“狗娘養的!你這場游戲就是為了抓我吧?!他媽的憑什麽我一被抓那該死的鐘聲就響了?!”

君夜面不改色,“也許是巧合吧。”

“去你的巧合!”許遲揚起拳頭揍了過去,那張總是處事不驚,溫文爾雅的臉他實在是受夠了!

君夜一偏頭,避開對方的拳風,然後側身肘擊。

許遲一直自翎速度很快,可那一瞬間他甚至看不清對方的動作,只覺得小腹一陣巨大的絞痛,胃裏翻江倒海。

他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喉嚨裏噴出一口鮮紅的血沫。

身後的安娜尖叫起來,驚懼的叫着他的名字。

“…沒事。”許遲捂着嘴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爬起來還要跟他拼命。

君夜将他扶起來,輕輕笑了一下,“先別耍性子了,到游戲總結的時候了。”

許遲一愣,“什麽?”

窗外忽然傳來冰冷的機械女聲,毫無感情的重複着,“請所有人前往中心廣場,進行游戲陳述…請所有人前往中心廣場,進行游戲陳述…”

“什麽東西?”

“游戲陳述。”君夜十分耐心的解釋,“你們可以聚集在一起,說說自己這段時間躲在哪裏,彼此之間增加一下了解,這樣對以後的游戲有幫助,可以減少你們的傷亡。”

減少我們的傷亡?

許遲覺得可笑又荒誕,明明将他們推進深淵的惡魔就在眼前,他還能大言不慚的說出減少傷亡這四個字?

“對了,你就不必進行陳述了。”

“為什麽?”

“因為你輸了。”君夜不知是惡意的嘲諷,還是真的在平靜的解釋,嘴角帶着一絲笑容,“而且還是八個人裏唯一被抓到那個。”

“你他媽就是故意的!”許遲出離憤怒了:“再說了,你真以為那些亡命之徒會乖乖跟着廣播去廣場嗎?恐怕他們早就跑沒影了吧!”

“他們會回來的,因為我已經說過了,不配合就要死。”君夜語調輕松,又很溫和的說道,“恐懼是操縱人類心理最偉大的力量,沒人可以避免…”

君夜忽然湊近,白皙的食指與中指并攏按在許遲脖項處的大動脈上,感受着指腹下因為緊張而劇烈跳動的脈搏,輕聲道:“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完全不害怕。”

許遲神色一滞,像是被忽然看穿了層層鐵壁之下,隐藏的那一點兒懦弱,他不由得惱羞成怒,一把将君夜推開,“滾蛋!”

君夜愉快的笑了起來,按住許遲的肩膀,無視一旁戒備森嚴的安娜,催促一般的将許遲推出了門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