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愛德華與許遲

許遲是孤兒,據愛德華所知,他之所以主動辍學,孤身一人跑到緬甸那種動亂的地方去,似乎是和孤兒院的管理層有些摩擦。至于具體是什麽,許遲不願意說,愛德華也沒深問。

許遲跑到那邊之後,很快就因為年輕以及不錯的拳腳被一個地下格鬥場的老板相中,邀請他來打比賽。

愛德華就是在格鬥場上見到的他。

那時候愛德華二十二歲,來這邊執行任務,順便挖掘人才。他坐在觀衆席上,看着擂臺上只有十七歲的許遲奇跡般地打贏了那個號稱鐵血拳王的壯漢,覺得這小孩長大以後絕對不得了,是個值得拉攏的人才。

于是在比賽結束之後,愛德華去休息室找他,推門進去時,許遲正坐在沙發上,用一根破舊的布條纏繞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

聽到門響,許遲警惕的擡起頭來,那一瞬間的目光令愛德華無端聯想到了蜷縮在石洞中的,失去父母又受了傷的幼獸,非常的尖銳,但又易碎。

愛德華笑了笑,表明自己沒有惡意,只是誇贊道:“我剛才看了你的比賽,你可真厲害,對面可是個狠角色。”

許遲垂下眼,繼續包紮自己的傷口,不鹹不淡的道:“臺下有個特別漂亮的小妞,她看着呢,我能輸嗎?”

愛德華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想到許遲這麽大點兒的小孩,還挺有大男子主義的情結。

他看了看簡陋的休息室,問道:“沒人來給你療傷嗎?”

“沒有。”

愛德華啧了一聲,同情道:“你知道剛才那場比賽,你給老板賺了多少錢嗎?”

許遲搖頭,愛德華繼續說道:“按照‘鐵血’的賠率來看,他這一場至少賺了三千美元,那麽,他付給你多少報酬?”

這時候許遲那張冷漠的臉上才出現了一點兒變化,他猶豫而緩慢的回答道:“…六十美金。”

愛德華立刻了然了:這個老板就是個無恥的老狐貍,欺負許遲年紀小,涉世未深,騙他用命給自己賺錢,然後随便拿出一點兒面包屑來打發他,甚至都懶得給他安排醫生,明顯就是準備榨幹價值之後就扔掉。

許遲低頭看自己的手,上面布滿了細小的劃傷,拇指骨節微微扭曲——那是重度挫傷之後沒有得到有效治療造成的。

Advertisement

他打架完全沒有任何流派可言,所有的經驗都是在實戰中摸索出來的。比如說他知道打中小腹會非常疼,那麽他一定是曾很多次被打過那裏,才記住了這個技法。

沒有老師教他,指引他,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靠着不斷受傷,變得越來越強。

所以他有一個年輕,但是卻傷痕累累的身體……

愛德華不留痕跡的打量着他,輕聲問:“每次都只有六十美元嗎?”

許遲低聲道:“打贏了才能有六十,打輸了只有三十的出場費。”

太可憐了…

愛德華當時就是這樣想的。

也許很多人覺得許遲這個少年很可怕,總是冷着臉,長得很俊俏,打起架來卻非常強悍兇狠,如同一只不講道理的野獸,但是愛德華當時就是覺得,這個人太可憐了。

于是他就問了,“願意跟我走嗎?我保證絕對比你在這裏要好得多,你賺多少錢,拿到手裏的就是多少錢,沒人會克扣你的。”

許遲半信半疑的看他,“真的?”

愛德華擡手發誓,“我保證。”

然後許遲就向他伸出手,平靜道:“那就帶我走吧。”

事後每次愛德華想起當時那個場面,都覺得後怕。

許遲可能确實是年紀太小,沒有防人之心,一個陌生人誘惑兩句,他就跟着走了。這幸虧是碰到了他,要是碰上壞人,那還不知道後果多嚴重呢。

後來愛德華問過許遲,為什麽當初那麽輕易就跟他走了,許遲實話實說:“我覺得跟你走後,就算情況再糟,也不可能比現在糟了。”

對于許遲來說,愛德華的出現是一種救贖,把他從孤立無援,要拼命戰鬥才能活下來的處境中拯救出來,帶入了有同伴有友情有笑聲的隊伍之中。

許遲感激他,信賴他,聽他的話,甚至讓他為對方豁出命去,許遲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這些年裏,愛德華也教會了他很多,除了槍械和駕駛知識,還盡量糾正他思想上的錯誤。

那種非法的地下格鬥場沒有重量分級,許遲當時只有一米七五,手腕和腳踝帶着少年感的纖細,老板為了制造看點,故意安排他和一些一米九高,兩百多斤的壯漢對打。

所以許遲在那一年裏形成了一種極易兩敗俱傷的格鬥風格,因為如果不拼盡全力,就可能真的會死。

後來愛德華在教他正統的格鬥術時,有意的糾正他這種錯誤的方式,教他在打架時把自保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攻擊,但是許遲已經很難改過來了。

可能對他來說,只有抓緊武器,竭力反擊才能保護自己吧。

……

“愛德華?愛德華?”許遲拍了拍他的肩膀,奇怪道,“你發什麽呆呢?水要燒幹了。”

愛德華猛的從回憶中醒過神來,連忙關了火,“哦,沒事,你去隔壁把安娜叫起來吧,等會兒一塊過來吃飯。”

“OK,OK。”

許遲轉身就往門口走,他的背影挺拔,腳步沉穩自信,仿佛曾經那些苦難與瘡痍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但只有愛德華知道,這個人的內心其實已經千瘡百孔了。

他看着眼前正在翻滾的魚湯,心裏決定如果這次能活着回去,就把許遲從一線撤下來,讓他回到正常的生活去。

叮咚—

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愛德華一愣,拿起幹毛巾擦了擦手,才從兜裏掏出手機裏。

屏幕上赫然是一條匿名短信。

愛德華皺了皺眉,把短信點開了。

“尊敬的愛德華先生,你好,請于今夜淩晨前往南達汽修廠,參與一場游戲。請務必獨自前來,不可告與他人,否則按違規處置,處罰連坐,望知曉。”

這短信官方而公式化,不帶一點感情/色彩,愛德華的目光在獨自前來以及處罰連坐八個字上停留了一會兒,大腦來不及恐懼和驚慌,就開始飛速思考起來。

這算怎麽回事?先不說為什麽’假期’會有游戲,君夜為什麽要他一個人來,處罰連坐,就是說如果告訴了別人,那麽那個人也要受處罰嗎?

愛德華心裏清楚這明顯是個陷阱,而且對方根本沒有任何隐藏意圖的意思。只有實力對等才需要籌劃和誘騙,但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沒必要,因為他知道愛德華不能不去。

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君夜指尖捏着,随意一撚就能置他們于死地。

但是君夜曾親口定下游戲規則,這個枷鎖在束縛玩家的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了不便。也就是說,君夜想要殺他,就必須有正當理由,比如說輸掉游戲,或者違規。

為了不讓這個理由出現,愛德華必須遵從游戲規則。

公寓的門被打開了,安娜被許遲連拉帶拽的拖進來,“哎哎,你能不能別睡了,要吃飯了。”

安娜迷迷糊糊的半睜着眼,神色茫然,很明顯,她的身體雖然站在這裏,但是靈魂與腦子還睡着床上。

愛德華把手機放回兜裏,臉色不變,招呼許遲道:“阿遲,過來端菜。”

許遲十分聽話的走過去,端起熱氣騰騰的魚湯,放在餐桌上。手晃了一下,魚湯不小心灑出來一點兒。愛德華瞅了他一眼,許遲立馬抽出濕巾,勤快的把桌面擦得锃光瓦亮。

安娜則癱在沙發上醒盹兒,足足兩分鐘,大腦才被魚頭的鮮香所喚醒,幾乎發出了Windows開機的聲音。

只見安娜小姐擡起頭,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然後一個餓虎撲食沖了過去,“中餐?你做了中餐嗎?還有宮保雞丁,太棒了!”

許遲:“……”

許遲毫不猶豫的接替了愛德華的職位,拍開安娜圖謀不軌的手,正色道:“先洗手。”

安娜閨怨的看了他一眼,灰溜溜的去洗手了。

愛德華拍了下許遲的後腦勺,“你也去。”

衛生監督員許先生剛上崗就下崗了,同樣灰溜溜的走進了洗手間。

下午的時候許遲開着車繞着常安鎮走了一圈,順便把隔壁的林西西從被窩裏拎出來,教她怎麽開車。

許遲的原話是這樣的,“你連車都不會開,萬一下一場游戲是賽車,難道你要騎個自行車跟保時捷硬杠嗎?來我教你,很簡單的,十分鐘你就會了,這是方向盤,這是剎車,這是油門,這是變速器,會了吧,來你開一個給我看看。”

林西西:哭了…

總之最後折騰了半天,林西西同志成功……撞毀了三輛汽車的車前蓋,兩輛汽車的後尾燈,以及彈出了共六個安全氣囊,并且撞飛了若幹路人,其中包括一個騎電瓶車的,兩個賣油條的,三個闖紅燈的。

許遲坐在副駕駛上,被撞得暈頭轉向,臉色煞白,十二年來頭一次戰戰兢兢的系上了安全帶。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對啊,當時他就是這樣學開車的,怎麽到了林西西這兒就不靈了?

他只能安慰道:“沒事,要是開碰碰車,你一定能贏。”

林西西:“……”

已經被撞得嘤不出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