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兄弟

醫院在這種時候仍然燈火通明,幾個人沖到急診室,李伍把昏迷的李玟放到床上,連忙抓住路過的一個醫生,急求道:“我哥他受了重傷,快救救他,求求你們救救他!”

然而醫生只是毫無反應的站在那裏,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

許遲腦子轟一聲,想起了之前君夜說過的話,他顫聲對愛德華道:“他們不是真的醫生,他們根本就不會做手術…”

愛德華正在給李玟做緊急救援,防止他失血過多或者內髒流出來,聽到許遲的話,他的手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冷靜,沉着道:’我知道了,李伍,你去把手術床推過來,阿遲去找血庫,這裏是醫院,只要有器材,我就能救他。”

許遲這才放心了一些,他知道愛德華會一點兒外科手術,也許真的能把李玟救回來。

許遲立刻就去找血庫,一般來說,公立醫院都會設有血庫的,他往樓上找了一圈,卻連血庫的門都沒摸到,他想開車去別的醫院找找,卻正好碰到愛德華急匆匆的從手術室出來,醫療手套上全是血。

他焦急道:“找到了?李玟失血太多了,這樣下去撐不到下手術臺。”

“這家醫院好像沒設置血庫…”許遲往手術室裏望了一眼,明亮的無影燈下那個人躺在手術床上,滿身都是血,還在不斷的往下滴落。

“沒辦法了。”愛德華立刻轉頭問李伍,“你哥是什麽血型?你跟他是兄弟,應該血型一樣吧?”

李伍頹然坐在長椅上,完全沒有之前那股韌勁兒了。他把臉深深的埋在手心裏,不知道冷汗還是眼淚順着縫隙流出來,看起來萬分的痛苦,整個人仿佛和他哥哥一樣,陷入了死亡的陰影之中。

“他是O型,我是B型…”

血親之間血型不同也很正常,愛德華剛想說話,就聽李伍幾乎崩潰的聲音,“我們也不是親兄弟…我要是他親弟弟就好了,要是親的就好了…”

愛德華一愣,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許遲脫了外套,撸起左胳膊的袖子,“抽我的血吧,我是O型。”

愛德華點頭,然後拍了拍李伍的肩膀,沉聲道:“沒時間讓你哭了,阿遲一個人不夠,你現在立刻開車回公寓接安娜過來,她也是O型血,如果還有別人是,就都帶過來,快!”

最後一個字咬定重音,李伍像是忽然被罵醒了似的,擡手狠狠的抹了抹臉上亂七八糟的水跡,拿了車鑰匙轉身奔向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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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向許遲招了招手,“跟我來。”

坐在椅子上,粗而冰涼的采血針穿破手臂的皮膚,紮入靜脈之中,許遲淡定的看着愛德華用醫療膠布把采血針固定,殷紅的鮮血順着透明管子慢慢流入采血袋中。

“普通人鮮血的安全範圍就是400毫升,你覺得你能獻多少?”

許遲嘿嘿笑了兩聲,半真半假的道:“我覺得我能獻八百,怎麽樣,就照這個目标抽吧?”

愛德華擡手拍了許遲腦袋一巴掌,“胡鬧。”

許遲立馬裝虛弱,“哎,別打別打,頭暈,眼花了。”

愛德華卻真的緊張起來,調整了一下針頭的位置,“頭暈?很難受嗎?你本來體力就透支了,等着,我去給你拿瓶葡萄糖。”

“別。”許遲用右手拽住了愛德華的衣服,“別費事了,趕緊把血弄好,進去救人。”

愛德華無言的看着他,他注意到許遲的樣子其實也挺狼狽的,那件灰塵仆仆的外套脫了之後,便露出了脖子上的掐痕和血印,胳膊上也有不少淤青。在他們趕到之前,許遲肯定和那個怪物周旋了很長時間,然而他卻只字不提。

愛德華輕聲道:“你偶爾也得為自己着想一下啊。”

他的音調太低了,許遲沒聽清,疑惑的嗯了一聲。

愛德華嘆了口氣,“算了。”

很快血袋就鼓了起來,愛德華用止血膠布貼住針孔,拿着血袋往手術室走去。雖然現在臨床嚴禁不經檢驗直接輸血的行為,但這種緊要關頭,也只能選擇性的忽略那些風險了。

臨進去之前,愛德華囑咐許遲,“你自己找點兒吃的去,別劇烈運動,安娜會用采血器,等會兒讓他們抽完血直接送進手術室。”

許遲站在窗邊,看着窗外,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催促他趕緊走。

然而玻璃的反光無情的出賣了他,愛德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許遲手指間的煙。他大步走過去,冷着臉一把奪過香煙和打火機,推開窗戶利落的扔了出去。

愛德華擰着許遲的臉,恨鐵不成鋼,“你又從哪兒順的打火機?內髒震傷好了嗎?剛抽了血知道嗎?你要氣死我?身上還藏着什麽,都交出來!”

“沒有了,我保證這次真的沒有了!”許遲被擰的臉上生疼,連忙把愛德華推出門外,“快去救人吧,趕緊去。”

連推帶搡把人弄出去了,許遲才坐到椅子上,順手拉開了旁邊的抽屜——裏邊正好有值班護士剩下的半包夾心餅幹。

他剛才撕開一個小包裝,就見安娜和李伍兩人氣喘籲籲的沖了進來,幾秒後,查爾斯不緊不慢的出現在門口。

安娜一見許遲,就氣昂昂的指着自己腦袋,“你看見有人高空抛物了沒有?氣死老娘了,剛跑到醫院門口不知道哪兒飛來一個打火機,正好砸腦門上,疼死了!”

“……”許遲咳嗽了兩聲,“沒看見,不知道,先抽血吧,人命要緊。”

查爾斯以前學過醫,自己給自己消了毒,進手術室幫忙一起救人。

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林西西,這姑娘跑得慢,半分鐘之後才追上來,她以前做過志願者,學過基礎的護理知識,便主動擔當起了給安娜紮采血針的職責。

這個時候基本上沒許遲的事兒了,能做的都盡量做了,盡人事聽天命,李玟是死是活只能看老天開不開這個恩。

他推開門慢慢走到陽臺上,有些疲憊的靠在欄杆上,低頭看下面的夜景。

“好看嗎?”

許遲餘光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他懶得扭頭,淡淡的道:“黑漆漆一片,有什麽好看的。”

常安鎮往往一到晚上就萬籁俱靜了,小城裏的人夜生活很平淡,放眼望去,幾乎沒有亮着的地方,只有昏暗的遠方有一個巨大的、黑沉沉的圓形影子,那是游樂場的摩天輪。

君夜牽起許遲的左手,拇指摸了摸他手臂上的止血膠布,別有深意的問:“你對別人總是這麽慷慨嗎?”

許遲莫名其妙的瞥了他一眼,“獻血而已,又不是捐腎,算什麽慷慨?”

君夜沒有和他争論,只是垂着眼簾望着那塊淺褐色的止血膠布,“我不喜歡你把自己的東西給別人。”

許遲冷笑,“你算什麽東西,太平洋的警察嗎,管這麽寬?”

“……”君夜無奈的嘆息一聲,那眼神非常溫柔又略帶責備,就像家長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他輕聲道:“你會後悔的。”

“後悔個屁,見死不救我才會後悔。”許遲趴在欄杆上,手指間把玩着剛才從值班室順來的小餅幹,“剛才我問過查爾斯了,那小孩還活着,也就是說,這局是我贏了吧?”

君夜笑了笑,“是的。”

“那提示呢?關于你那個混蛋名字的提示。”

“我不是已經給你了嗎?”君夜意味深長的望着他,湛藍色的眼眸深不可測。

許遲一愣,手裏的小餅幹從指間滑落,掉到了地上。

他深深的皺起眉,不耐煩的道:“別耍我,你什麽時候說了?”

“我想我已經說過三次了。”君夜故意湊近他,快速的親了親他的唇角,笑道:“那三個受害者的身份,就是我給你的提示。”

許遲懵然的看着他,那雙眼睛裏清清楚楚的寫了‘不明所以’這四個大字。他遲疑了一下,艱難問道:“受害者的身份?”

君夜笑而不語。

“受害者的身份…十歲左右的男孩?江岚路…”許遲的臉色一點一點地變得蒼白起來,眼睛慢慢的睜大,腦海中某段記憶忽然浮現在腦海之中,與面前這張完美而英俊的臉重合起來。

其實這些記憶一直存在于許遲的腦海中,而且他也記得很清楚。然而這件事情平淡無奇,就像普普通通的出了次任務,去國外旅游一般,雖然記得,但不會刻意想起。

而且許遲也根本無法把那段記憶和眼前這個人聯系在一起。

許遲不禁向前走了一步,習慣性的抓住君夜的衣襟,顫抖的道:“…那個人,不會是你吧?”

……

病房內,李玟臉上戴着氧氣面罩,雙眼緊閉,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旁邊的心電監護儀上的心跳雖然比較緩慢,但還算穩定。

愛德華在旁邊洗手,洗手液搓了一遍又一遍,滿手的白色泡沫。其實對他來說,雖然戴着手套,但是要在血裏呼啦的肚子裏摸來摸去還要縫針,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他一邊洗手一邊安慰李伍,“只要傷口不感染,那就沒什麽大事了,幸虧不是貫穿傷,只是皮肉被劃開了,沒怎麽傷到內髒。”

要是內髒出了問題,他這個業餘外科醫生可就真沒辦法了。

病房氣氛十分凝重,愛德華故作輕松道:“所以說腹肌還是有點兒用的,對吧,哈哈…”

“……”

活躍氣氛失敗的愛德華醫生靜默了片刻,只好又找了其他話題,“你說你跟李玟不是親兄弟,那是怎麽回事?”

坐在一旁的陳安娜立刻豎起了八卦的耳朵。

李伍眼睛看着床上的人,低聲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就是個在二十多年前非常常見的棄嬰。”

“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剛出生就被扔在了垃圾堆裏,那時候還是冬天。也趕巧我哥…嗯,那時候他三歲多,一個人跑到村口來玩,正好我就在那時候哭了一聲,我哥聽見了,把我從垃圾堆裏挖了出來,跌跌撞撞的抱回了家裏。”

“我媽是個善人,雖然家裏情況不大好,但還是把我留下了,這些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畢竟小時候的記憶誰也記不清了。”

愛德華有些無言。

從這一點來看,李伍和許遲的身世挺像的,不過許遲爸媽還算有點兒良心,知道把孩子扔孤兒院,李伍這個直接大冬天裏扔在垃圾堆,是根本沒打算讓他活着吧?

“是我哥把我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所以我這輩子就是為他而活的。”李伍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望着床上那人蒼白的臉,“但是到頭來,居然還要他來保護我。”

愛德華按了按他的肩膀,沉聲道:“別做無用的自責,有什麽話,等李玟醒了,你們兩兄弟再慢慢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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