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逃走吧

男孩用從超市裏買來的食材填充了冰箱,許遲坐在沙發上,喝着罐裝啤酒,眼睛盯着電視屏幕,上面是一場球賽的重播。

片刻之後他敏銳的聽到了廚房煤氣竈開火的聲音,許遲不放心的站起來過去看,“你真的會做飯?別把廚房炸了。”

“放心,我會做飯。”

火上熬着湯,男孩站在案板前熟練的切着青菜,輕聲問道,“你喜歡什麽口味?有忌口嗎?”

不過問了也是白問,從這半個月的外賣來看,許遲葷素不忌,完全不挑食,特別好養活。

果然就聽許遲道:“我都行,能吃就行。”

男孩點點頭,把切好的菜放進盤子裏。

許遲看他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就離開廚房繼續看球賽。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男孩把幾道菜端到桌上,讓許遲過來吃飯。

從賣相上來看,男孩的手藝相當不錯,每一道菜都完全可以拍個照片放到酒店的彩印菜譜上。

許遲嘗了兩口,就發現味道也很好,而且不是普通的好,男孩似乎能把平淡無奇的食材做出很高級的味道。

許遲大喜過望,感覺好像在路邊撿到了寶。他乖乖的坐到椅子上,捧着飯碗對男孩道:“以後你來做飯吧,我會負責刷碗的,我保證!”

男孩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溫和,“好。”

……

“你在想什麽?”君夜伸出手臂,攬住了許遲的腰,俯身湊近,倆人幾乎貼在一起。

許遲恍惚的看了他一眼,還能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一點兒男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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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年都在常安鎮住段時間,但是要說讓他最懷念的,也只有和男孩一起住的那兩個月。應該說,在那些日子裏,他體會到了一個普通家庭應該有的溫情。

但是為什麽,這偏偏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惡魔呢?

君夜看着他,低頭吻了吻他的唇角,柔軟的唇瓣一觸即分,像一場暧昧的試探。

他柔聲道:“抱歉,寶貝,我剛才對你太冷漠了,你的傷怎麽樣,需要治療嗎?”

許遲心煩意亂,用右手手肘推開他,“不用。”

“好吧,那就先吃飯吧,你應該也餓了。”君夜手臂放在許遲腰間,用一個親昵但又不過分強勢的姿勢,帶他向餐廳走去。

城堡裏的餐廳布置得非常奢華精致,長桌上鋪着有細密針織花紋的桌布,琳琅的餐碟整齊擺放在上面,空氣中飄蕩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香薰的味道。

許遲看着銀碟上呈現花型擺放的肉片,每一片都薄如蟬翼,刀工精湛,鮮紅的肌理肉眼可見。

他眼前忽然閃過不久之前,阿K慘死後狼藉而血腥的路面。那種殘酷的畫面與面前的佳肴相重合,又簇擁推搡出記憶更深處——男孩溫柔的笑眼。

許遲胃部隐隐抽痛起來,完全沒有了食欲,甚至那種疼痛感如同火燒一般蔓延到心髒,讓他的心也跟着難受起來,仿佛被帶刺的荊棘塞滿一樣。

這幾乎是許遲頭一次感到類似于’委屈’的情緒,他到底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樣殘忍的報複。

許遲扭頭向門外走去,悶聲道:“我沒胃口,不想吃。”

君夜的手停頓了一下,爾後輕輕落在一旁的椅背上。他本來打算為許遲拉開椅子的,就像紳士對待情人那樣。

他看着許遲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去,輕輕嘆息一聲,對嶙崖道:“去送送他。”

嶙崖微微躬身領命,然後向許遲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有了嶙崖的帶路,許遲才順利的找到大門。

站在大街上,許遲才發現這也不過是個複古風格的塔型建築而已,不知道為什麽裏面的空間如此錯綜複雜,而且內部面積遠比外觀看起來要大得多。

對于這種怪力亂神的現象,許遲已經習慣了,他面無表情的盯着建築看了幾秒,然後轉身向中心公園走去。

嶙崖站在門前的一棵銀杏樹下目送他,不知為何,從那逐漸遠去的背影裏,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疲憊。

許遲不想回公寓,暫時也不想見任何人。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每一處風景幾乎都能讓他想起與那個男孩有關的溫情點滴,但當把男孩和君夜聯系在一起時,又讓許遲覺得萬分的痛苦。

沒有什麽比曾經的朋友反目成仇更令人難受的了。

但為了找出答案,許遲必須強迫自己自虐一般的,一遍一遍的去回想那兩個月內發生過的事情,每個畫面每一句話都掰碎了仔仔細細的搜查,只為了找出一星半點的線索。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走到自動販賣機前面,拿了兩罐冰鎮啤酒,然後慢慢的走上公園廣場,坐在了木質長椅上。

遠處有幾個小孩在跑來跑去的放風筝,風筝……他和男孩好像也一起放過。

許遲用食指摳開拉環,悶悶的灌了一大口啤酒,他從早上開始就水米未進,辛辣的啤酒灌進胃裏,引起灼燒一般的痛楚。

許遲沒有在意,靠在長椅上慢慢的喝着酒,旁邊有很多灰色的鴿子飛來飛去,偶爾有幾只落在他的腳邊,好像在覓食。

他擡起手,立刻就有一只鴿子落在了他的手指上,歪着頭咕咕直叫。

這裏的鴿子似乎不怕人,因為經常會有游客來廣場喂食,以至于附近的鴿子們都把這裏當成了食堂,久而久之,也就和人類混熟了。

那只鴿子咕了一會兒,見許遲不給它吃的,也就拍起翅膀飛走了。

許遲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後來也覺得沒意思,站起身回公寓。

他一進門,就看見客廳中央的茶幾上鋪着一張報紙大小的常安鎮地圖,邊上用紅筆畫了一個大圈,代表着那個圓環形狀的深崖。

上面有很多英文的标注,愛德華正在和查爾斯商量着什麽,林西西與安娜坐在旁邊,聚精會神的聽着。

見許遲進來,愛德華一下子站了起來,“你可算是回來了?沒有受傷吧?”

許遲搖了搖頭,愛德華招呼他過來坐到沙發上,讓安娜去給他倒杯熱茶,然後繼續和查爾斯讨論地圖。

他沒有問許遲昨晚發生了什麽,也沒問這五天假期是怎麽來的,從昨晚的短信來看,愛德華也基本上猜到了原因。

出于對許遲自尊心的維護,愛德華沒有說出這件事,并且引導衆人把五天假期的來由歸結到了李玟的傷上。

許遲手裏捧着茶,不過沒喝,他扭頭問安娜:“李玟他們還在醫院嗎?”

安娜點了點頭,“李玟的傷勢好點兒了,雖然還不能下地,不過可以吃東西了。”

“沒傷到內髒,應該會好的很快。”許遲低頭看着杯子裏浮浮沉沉的茶梗,低聲說道。

安娜試探的看了看他,坐近了一些,壓低聲音問:“阿遲,你真的沒事嗎?你臉色不太好。”

許遲笑了笑,“我能有什麽事啊,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看你今天的眼袋這麽嚴重。”

“……老娘這是卧蠶!卧蠶!”

許遲疑惑的眨了眨眼,“卧什麽?”

“……”你這輩子能找到對象老娘就跟你姓!

愛德華指着地圖上的一點,“經過這段時間的勘察,常安鎮北邊偏西這個地方的深溝是最窄的,但是粗略估計也有一百一十米,幾乎是民用拋繩槍的極限距離了。”

他說的拋繩槍,是一種利用火藥和氣壓原理,将繩索快速拋射出的一種機器。在繩索前段固定上鋒利的金屬抓手,瞄準之後射出,就能牢牢卡進對面的岩壁中,也就是說,可以制造出一條連接深溝兩側的“吊橋”。

雖然有風險,但是值得一試。

許遲發出疑問:“抛繩槍去哪找?咱們這次出任務沒帶這東西吧?”

林西西難得聰明了一回,“啊,這個東西一般消防局都會有的。”

愛德華點了點頭,“我已經找到了,但問題是,李玟現在的情況,沒辦法順着繩子爬過去,所以計劃只能推到假期的最後一天實施。”

許遲對此沒什麽意見,這種背水一戰的事情只能做一次,并不是說你提前做了,失敗後還有第二次機會。要麽生,要麽死,沒有任何補救的辦法。

“還有一個問題。”查爾斯瞥了許遲一眼,薄涼的開口,“計劃實施當天,需要有人引開惡魔的注意力。”

此話一出,衆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但是沒人可以反駁,因為查爾斯提出的這個問題雖然殘酷,但非常現實。

惡魔的力量太強大了,他們無法保證在實施計劃時不被發現,必須有人制造點兒動靜出來,引開惡魔。

愛德華喉嚨晦澀,低聲反對道:“我們可以在夜裏走,這樣暴露幾率會大大降低,就不需要…”

查爾斯尖銳的盯着他,咄咄逼人,“你明知道就算在夜晚行動,也會被發現,你只是因為私心,舍不得犧牲自己的隊員而已,難道你要這麽多人都因為你的私心去承受這種風險嗎?”

愛德華音量提高了,“那就要許遲來犧牲嗎?他沒做錯什麽吧?!”

許遲愣了一下,印象裏,愛德華似乎很少會跟別人生氣。許遲嘆了口氣,主動開口:“我知道了,到時候我來引開他,你們按計劃走。”

“不行!”愛德華低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是在自尋死路!”

安娜拽了拽許遲的手臂,擔憂的對他搖了搖頭。

許遲把地圖拽過來,看了一會兒,然後用簽字筆在南邊畫了個圈,“倒也不算自尋死路,愛德華,這個地方溝壑的寬度是多少?”

“…一百三十米。”

“抛繩槍也能達到這個距離吧?”許遲有扭頭問林西西,“消防局一般會有幾套抛繩槍?”

林西西惴惴的道:“不少于三把。”

“那就也給我一把。”

許遲想了想,又在地圖上某個地方畫了個圈,“城郊這邊有個汽修廠,到時候我點火把它燒了,晚上火光很明顯,君夜一定會來這邊,你們就趁機從北面逃走。”

然後他的筆尖順着一條路線畫了過去,“你們離開之後,我會從這條路走,開車三分鐘就能到達崖邊,利用繩索逃離。”

許遲攤了攤手,看向愛德華,“兵分兩路,怎麽樣,很完美的計劃吧?”

愛德華臉色陰沉,壓抑着怒氣道:“你說得很完美,但真的能實行嗎?你确定把君夜引來之後,還能全身而退?抛繩槍有效距離一百二十米,超出的那十米很可能造成金屬鈎的不穩定,萬一中途松脫怎麽辦?開車到達崖邊只需要三分鐘,你覺得君夜抓到你需要幾分鐘?”

許遲無奈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思前想後的,那就啥事也別幹了。吃飯還有可能被噎死呢,世上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計劃。”

愛德華神色一滞,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查爾斯出面道:“這樣吧,我們這邊也出一個人,讓李伍和許遲一起,兩個最強的戰鬥力結為一組,生存率會提高很多吧?”

他攤了攤手,“明白了嗎,我可沒有把許遲當棋子的意思。”

許遲表示沒有異議,愛德華定定的看了他幾秒,最終敗下陣來,“你真的決定了?”

許遲笑了笑,“相信我的身手,好嗎?”

愛德華無言。

于是初步計劃就這樣定下來了,屆時一波人兵分兩路,許遲和李伍會在常安鎮南郊制造動靜吸引惡魔的視線,剩下的人會從北邊撤離。

至于跨過深溝之後那邊是什麽,兩隊人又怎麽彙合,那暫時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愛德華雖然擔心許遲能不能從惡魔的爪牙下逃脫,但他知道許遲的性子,一旦許遲下定決心要做什麽,連他也無法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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