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貿然來訪
嶙崖用了一天時間去調查了愛德華的住址,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回來告訴了君夜。
君夜看了眼報告上的詳細地址,點了點頭,吩咐道:“我過去一趟,你把安神藥混進晚餐裏給許遲吃,對了,他比較喜歡吃那道魚,把藥下在魚湯裏。”
嶙崖回道:“我明白了,主人。”
下一秒君夜便消失在原地,嶙崖知道他是去找愛德華,也并不驚訝,系上圍裙進廚房開始做飯。
彼時,英國郊外的某間獨棟二層公寓,愛德華正在書房裏,用加密後的臺式電腦撰寫行動報告。他剛回到英國,從機場到公寓還沒幾個小時,但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态。
由于時差的原因,這邊才剛到中午,陽光明媚的照射在大地上。
然而愛德華卻詭異地感受到了一絲陰冷,仿佛從地板縫中滲出陣陣陰風,令人毛骨悚然。
緊接着,愛德華通過電腦屏幕的反射看見房間裏猝然多出一個人影,就站在他身後!
“?!”
愛德華在那一瞬間汗毛倒豎,肌肉緊繃,差點兒按碎了手底下兩百美元的機械鍵盤。
他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平靜下來,轉過底下帶小輪的椅子,無奈的看着君夜,“下次你來的時候能預先說一聲嗎?我很歡迎你來做客,如果你能像正常人一樣從大門進來的話。”
“很抱歉貿然來訪。”雖然君夜眼裏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甚至還有點兒微妙的嫌棄——那種雖然不想看見愛德華,甚至連他的房子都不願踏足,但是為了許遲,不得不屈尊降貴前來拜訪的嫌棄。
愛德華:至少別嫌棄得那麽明顯好嗎?
在愛德華說請坐之前,君夜已經反客為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架起長腿,雙手交疊閑适的搭在膝蓋上,開門見山道:“我想知道當初許遲為什麽離開孤兒院,他和你說過嗎?”
愛德華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真傲慢啊,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到別人家來,連句問候都沒有,開口就說自己的事,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過這種傲慢放在君夜身上,就并不會讓人産生太大的反感。可能是他的容貌太耀眼了,高傲的性格反倒是錦上添花,像一個真正的貴族。
愛德華轉身先把自己的報告保存好,然後才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君夜幽藍的眼睛中掠過一絲被人觸犯禁地的不悅,他過來問愛德華有關許遲的事情,卻不願意別人從他這裏用任何方式染指許遲。
不過這種不悅很快便如同霧氣一般消散了,君夜模棱兩可的道:“關心愛人的心理健康是我的責任,并不需要什麽理由吧?”
“好吧,關于這個,我知道的也不多,當初在緬甸碰見許遲的時候,他只告訴我自己和孤兒院的某個人有些矛盾,所以就跑出來了,具體是和誰,又是什麽樣的矛盾,我不清楚。”
“你沒追問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君先生。”愛德華嘆了口氣,“別人不想說的時候,打破砂鍋問到底是一個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不過我感覺這個矛盾應該不小。”
君夜問:“為什麽這麽說?”
“你想想,那時候許遲才十六歲,雖然說叛逆期的小孩很容易和大人産生摩擦,但是再怎麽離家出走,也不會走太遠,出省已經算是膽子大的了,但是許遲呢,他孤身一人跑到濱海城市,藏在走私貨輪上偷渡到了東南亞,這說明他非常決絕,而且沒打算再回去。”
君夜垂下眼簾,試圖從這寥寥數語中體會到當初許遲的心情。
一個半大不大的男孩子,可能從小都沒離開過常安鎮,沒有錢也沒有手機,不認識路,卻孤注一擲、頭也不回地踏上了未知的道路,到了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他當時在想什麽?
君夜心中有些酸澀,這種情緒對他來說是非常陌生的,從前的他沒有人類的任何情感,是冰冷又淡漠的神明。只有牽扯到許遲的時候,心髒才會做出一些接近于人類的反應,類似于喜悅、欲望、嫉妒,還有憐惜。
那一瞬間其實他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甚至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表情,但愛德華就是從那雙眼睛感覺到了……一點點的難過。
時間在沉默中度過了半分鐘,君夜站起身,淡道:“我回去了。”
愛德華指了指房門:“麻煩從門口走吧。”
君夜沒理他,下一秒便憑空消失,房間空蕩蕩的,仿佛他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愛德華:“……”真有必要這樣針對他嗎?
君夜回到許遲的公寓時,許遲正坐在餐桌前吃飯。
他面前擺放着一碗奶白色的魚湯,看樣子已經喝了小半碗。他一邊用勺子慢慢喝着,還忙裏偷閑用眼睛瞄着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某個熱門的球賽,巴西對阿根廷,現場直播。
嶙崖站在桌邊擦拭一個小花瓶,見君夜回來,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後才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好。
“主人,歡迎回來。”
君夜點了點頭,脫下外套挂在門口,走到許遲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發,親昵的問道:“寶貝,晚飯後想去散步嗎?”
許遲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不去,今天好困,要早點兒睡。”
他沒問君夜出去幹了什麽,就好像對他的行程漠不關心,完全不在意。
“真的不去嗎?文雩路的夜景很不錯,不去看看?”
君夜所說的文雩路,就是昨天中午許遲和嶙崖經過孤兒院的那條道路。君夜是故意提到這個的,為了能讓許遲晚上夢到有關從前的事情,需要不斷的暗示。
果然一說到文雩路,許遲拿着勺子的手頓了一下,幾滴魚湯灑在了桌布上。他迅速的拽了張紙巾擦幹淨桌面,借以遮掩自己的異常。
他一言不發,沒有回答君夜的話。
君夜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殘忍的事,就像活生生的抽絲剝繭,強迫對方袒露出鮮血淋漓的赤裸身軀。但他并不心軟,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從小生活的孤兒院就在那裏吧,不回去探望探望老師嗎?”
許遲瞳孔驟然緊縮,手指捏緊了勺子,瞬間變得很不耐煩,甚至有種心虛成怒,急于掩蓋事實的攻擊性,“不去!我都說了不去了!”
下一秒他意識到自己失态了,讪讪的移開目光,無意識的用勺子攪着魚湯,低聲道:“抱歉,我不是沖你發火…我就是,今天很困,不想出去。”
君夜溫和的笑笑,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親了一下許遲的額角,“沒關系,困了就早些休息吧,今晚讓你睡個好覺。”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今晚不做了,許遲驚訝的擡頭看他,眼神懷疑,就像看到食肉動物忽然改吃素了一樣。
君夜無奈道:“別這麽看我,我就算對你再有欲望,也會優先考慮你的身體,畢竟你是我的愛人,不是寵物。”
許遲神色一滞,像是很不适應這樣的告白,他低下頭,不再去看他,悶頭喝着魚湯。
他一邊喝,眼睛看着桌上的小花瓶,裏面放着一支盛開的玫瑰花。不知道冬天裏這花是哪來的,昨天是優雅的白玫瑰,今天是熱情的紅玫瑰,都開得很好,生命力張揚又挺拔。
君夜無時無刻不在用一些小細節表達着對他的愛意,可這些愛意令許遲無所适從,甚至有種想要逃走的沖動。
那些愛是真的嗎?他是不是在騙我?像我這種人真的有可能被人喜歡嗎?他會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報複我?許遲經常會想到這些問題,他不敢相信君夜愛他。八年前他選擇了安娜,把許晚一個人扔進了死亡之中的那一刻,于情于理,君夜都應該是恨他的。
許遲潦草的吃完飯,自覺的把碗筷放進水池裏,就一聲不響的回房。
自打離開無人區之後,許遲這兩個月過得非常閑,沒有任務,也沒有潛藏的危險和需要狙擊的目标,他就像定時冬眠的小熊一樣,天一冷,便鑽進洞穴,迅速的進入了自己的懶散期。
他找了部最近新出的電影,用手機連接了床邊的小型家用投影儀,把電影畫面投到了床對面的白牆上。
許遲就躺在床上看電影。這是部經典的特工片,男主角低沉的倫敦腔在房間裏回蕩着,催人入眠。
大概過了四十分鐘,君夜輕聲推門進去的時候,白牆上的電影還在放映,許遲已經睡着了。
他穿着睡衣蜷縮在床角,投影儀的光淡淡的落在他身上。本來枕在腦袋底下的枕頭被拽了過來,抱在懷裏,被子只搭在大腿上,睡衣撩起,露出一小截勁瘦白皙的腰肢。
君夜貪心的欣賞了一會兒,才走上前去,把枕頭從他懷裏拿出來,俯身攬住他的腰,将他抱起來,放到床中央。枕頭還給他墊在腦袋下面,又拉起被子給他蓋好。
君夜關掉電影,坐在床邊,手指掠過許遲鬓邊的碎發,隐約能感受到潮濕的觸感,指尖也沾上了水汽。他應該是在睡前洗了澡,身上還帶着一點兒沐浴露的薄荷香氣,令人想入非非。
“睡得真熟。”君夜撩開許遲額前的劉海,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輕聲道:“別怕,讓我到你的夢裏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