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睚眦必報

許遲實際上是被嶙崖間接救了一命,如果昨晚嶙崖沒有攔他,而他真的離開了莊園的話,不管原因如何,君夜都不會再對他有任何恻隐之心了。

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對什麽都能狠的下心。就算千般萬般的不忍,他仍然能克制住這種心軟,作出自認為最正确的選擇。

許遲最大的錯誤就是把君夜當成一個正常人來相處。

在遇到許遲之前,君夜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遇到他之後才體會到愛與欲望,還有心痛和憐憫的感覺,但還遠沒有達到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的程度。

君夜愛他,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的愛也是帶着攻擊性與侵占性的。這種愛不是蜜糖和棉花,而是鋒利的刀劍,想要承受這樣的愛,就得足夠聰明和寬宥,懂得如何消解,但顯然許遲不會,他甚至和君夜一樣具有攻擊性。

歸根結底,其實銀岚說的沒錯,他們兩個根本就不契合,就像兩塊都有凸起的拼圖,想要拼合在一起,必然有一方要忍着疼痛被磨平棱角。

而許遲作為力量和權勢與權勢都落下風的一方,很容易受到傷害,包括生理與心理上的。

但是現在許遲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雖然知道君夜這個人很危險,但是從來沒想過會被他傷害到。一向警惕的傭兵雷達在君夜身上失效了,許遲可能還沒完全信賴君夜,但他已經潛意識的把君夜劃分到了安全的一類人之中。

自從那一晚之後,接連幾天,許遲都沒有和君夜說過話。

事實上他也很忙,每天與他相處很短。莊園裏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各有各要忙碌的事情,克裏斯先不提,就連和許遲一樣初來乍到的嶙崖,也很快被分派了他的任務。

只有許遲一個閑人,無所事事。

他也不是說沒想過去跟君夜要點兒事情做,無論是暗殺還是剿匪或者保護重要人物的生命安全,他自認為自己是幹得不錯的。畢竟這是他的老本行,雖然他沒有嶙崖和銀岚那麽厲害,但十幾年的經驗還是有的。

但一是許遲找不到機會提這件事,二是君夜似乎不太想讓他出去幹活兒,每次談到相關的話題,他都會三言兩語的敷衍過去。

時間一長,許遲心裏難免有微詞,可能是和君夜相處久了,他現在的性格越來越別扭,就像初次步入青春期的小姑娘一樣,有什麽事不願意說,只憋在心裏生悶氣。

這天早上下了一小時的小雨,天氣一下子就涼快了,許遲從空調屋裏出來,在花園大樹下的秋千椅上閑坐着。

被雨水浸潤了的土壤發出淡淡的青草香,空氣濕潤而涼爽,碧綠的草叢中有蛐蛐在叫,窸窸窣窣的。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會覺得這場景十分美好,文化人會想到‘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不過許遲想到的是好幾年前,他和愛德華幾個人駐紮在野外的時候。

那天好像也是這樣雨後初晴的天氣,許遲在帳篷外放哨,也聞到了這樣好聞的青草香。

許遲嘆了口氣,莫名的懷念從前忙碌又驚險的日子。危險是危險,但他确實過得很充實。

許遲用腳蹬了下地,微微晃起秋千架,百無聊賴的拿出自己的匕首把玩。

這把匕首用了很長時間了,仍然嶄新如初,漆黑的刀身如同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色光,刀刃處的藍邊依然璀璨奪目,像一條蜿蜒在黑色土地上的藍色星河。

許遲把刀刃放在掌心仔細打量,忽然的,樹冠中飛出一只白鴿,撲棱一聲,許遲頓了一下,手一抖,刀刃在掌心接近手腕的地方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頓時就湧了出來。

許遲倒吸了口冷氣,“太鋒利了…”

他把匕首放在旁邊,七手八腳的從衣兜裏翻出兩張不知道什麽時候裝進去的紙巾,按住了傷口。

很快薄薄的紙巾就被血給浸透了,染到了許遲的手指上。許遲有點兒煩惱的舉起手腕來看了看:按理說這個位置不會割到脈搏吧?

他剛嘀咕了兩句,手腕忽然被一只從後方伸過來的大手給握住了,許遲一驚,下意識掙紮了一下,忙的回頭看去,正對上君夜冰涼的眼神。

“你這是在幹什麽?”

他好像非常生氣,語氣完全就是在質問,許遲敏銳的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什麽,連忙解釋道:“我不小心劃破的,真沒想割腕,我也不可能幹那種事啊。”

“……”長久的沉默之後,君夜的神色緩和了一些,許遲感覺那只抓在自己腕部的手力量也松了一點兒。剛才君夜真的是很用力的抓着他,力度之大,甚至比他的傷口還要疼。

許遲不滿的揉了揉自己手腕上的青紫,掌心的刀傷已經在血小板的作用下凝結了。

君夜輕輕的拉過他的手,掏出手帕為他擦拭傷口周邊的血跡,輕聲道:“走吧,讓醫生給你上點兒藥。”

許遲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手,“不用了,反正很快就會好。”

“難道你就不疼嗎?”

許遲一愣,一時沒能理解他的意思,君夜低頭俯視着他,緩慢而意味深長的說道:“我給你自愈這個能力,是為了讓你少受傷,而不是讓你自恃傷口好得快,就不在意自己的身體。”

“我沒有。”許遲下意識把手藏進了衣兜裏,微微低下頭。

君夜深深的凝視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一般,讓人很不舒服。他說道:“你看着我的眼睛,真的沒有嗎?”

許遲反而更加急切的避開了他的目光,從秋千架上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君夜不悅的眯起眼睛:又來了,只要談話進行不下去,許遲就會本能的想要離開,必須得想個辦法治治他這個壞毛病。

許遲只覺得莫名其妙,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只是不小心劃傷了手,他就開始發火。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別的,許遲感覺自己最近惹君夜生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到底是他厭煩了這段感情,還是因為兩人距離太近,彼此的缺點都暴露無遺。

許遲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來:他們兩個會不會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算再怎麽荒唐,再怎麽不切實際,也沒法按回去了。

許遲放在衣兜裏的手指碰到了那張門禁卡,随即把它握住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見君夜還站在秋千架旁邊,靜靜地望着他遠去。

許遲長出了一口氣,松開了手指,暫時按下了這個念頭。畢竟他答應過君夜,天黑之前要回家。

過了幾天,莊園忽然熱鬧了起來,好像即将要舉辦什麽宴會似的。

許遲逮住路過的小女仆,問這是怎麽回事。

小女仆很客氣的解釋道:“您剛來這邊可能不知道,是這樣的,每個季度莊園都會舉行一次中心會議,全世界一百三十二個分區的區長都要來參加,法律修訂、重大事件的處理等等都是在這場會議上解決的,會議結束後會在晚上舉行宴會,我們就是在準備這個。”

“這樣…宴會是在什麽時候開始?”

“晚上八點,在莊園南側的宴會廳。”

許遲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才下午四點,這個點會議應該還在進行,難怪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君夜。”

小女仆疑惑地問道:“許遲先生,您應該收到請帖了吧?”

“請帖?”許遲比她還疑惑,“我沒有啊。”

“不可能,您一定有的。”小女仆十分确定,“主人怎麽可能不邀請您呢,您回房去找找吧。”

許遲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在心裏小聲嘀咕:他和君夜現在處于莫名其妙的冷戰期,說不定他真的不想邀請自己。

不過回到卧室之後,許遲在茶幾上看到了一個信封。許遲坐在沙發上拆開信封,從裏面抽出一張精美的燙金邀請函,擡頭是他的名字。

許遲不知為何竟然隐隐安心下來,翻開請柬的內側,裏面寫明了宴會的地點與時間,還有着裝要求。

但是除了這張請柬之外,茶幾上還放着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明顯就是等着他來拆的。

許遲心生好奇,三下五除二的拆開包裝盒,裏面是一個粉色的橢圓形的東西,前細後粗,表面很光滑,小小的,只有他四分之一個手掌大,尾部連着一條黑繩。

許遲迷惑的盯着它看了兩秒,才認出這居然是個情趣玩具。

“艹!”許遲就像拿着一塊燙手的烙鐵似的,連忙把它扔得遠遠的,很嫌棄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盒子裏還有一封信,不,應該說是一張便條,許遲拿起來一看,上面是君夜漂亮的筆跡:想參加宴會,就把這個東西塞進自己後面,七點來宴會廳。

“混蛋…變态!”

許遲好像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似的,臉色先是漲紅,又變得鐵青。他煩躁不安的站起來,如同籠子裏的困獸一般暴躁的原地打轉了幾步,然後發洩似的、狠狠地踹了茶幾一腳。

砰的一聲巨響,茶幾偏移了半米,桌腳在地板上劃出長長的痕跡,上面的東西噼裏啪啦的倒了一片。

許遲因為過度的憤怒而劇烈的喘息着,他盯着面前的一片狼藉,過了好久才勉強壓制住這股怒氣,坐在沙發上心煩的撩起劉海兒,拇指按壓着發疼的額角。

他就知道,君夜就是個睚眦必報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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