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菜一湯, 葷素搭配。
紅燒鲫魚, 清炒小白菜，木耳炒肉，西紅柿雞蛋湯，都是很家常的菜。但讓楊一葉不得不承認的是, 不管是色澤上，還是香味上，他做菜都更甚自己一籌。
想到自己是個女人, 賺的不如他多, 工作也沒他忙，結果連做菜還完全被碾壓，不免有些汗顏。
季則修遞了一雙筷子在她面前，“嘗嘗看，不好的說出來, 下次改進。”
下次改進……還有下次？
楊一葉惦記着他剛才說的話, 接過筷子後遲遲沒有夾菜，而是問，“你說賄賂？為什麽這麽說？”
季則修慢條斯理的夾了一條魚在她碗裏，“先吃飯，吃完再說。”
楊一葉雖然滿腹疑惑, 但深知季則修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沒再繼續問，筷子伸進碗裏挑了一塊魚肉。
肉嫩細滑，湯汁煮了進去, 味道鮮美。
她忽然期待起季則修剛才說的下次來。
兩人吃飯時沒怎麽說話，楊一葉顧着吃，平時晚上她都吃的很少，今天破天荒吃了兩碗飯。
吃完放下筷子後，楊一葉隔着衣物摸着略鼓起來的肚子，暗自嘆氣。
還是沒有下次比較好，照這麽吃下去，不長胖才怪。
楊一葉：“你坐會，我去洗碗。”
季則修起身，“給你打下手。”
楊一葉趕緊拒絕，“別別，飯是你做的，我又是東道主，哪能讓你洗。再說，廚房也小，兩個人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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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則修眼裏噙着絲絲笑意，意味深長又頗為調侃的口吻，“也行，反正以後時間還長的很。”
楊一葉：“……”
怎麽總感覺他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不那麽簡單。
楊一葉刷完碗拿着抹布從廚房出來打算擦桌子時，看見季則修手裏正拿着拖把在拖地。
外套在他做飯的時就已脫下，裏面是襯衣領帶和低領灰色毛衣。寬松良好的質感下，肩胛骨随着手中的動作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季則修感覺到身旁投過來的視線，停住手中動作直起身，“有沒有覺得以後找個像我這樣的老公挺好的。”
楊一葉耳根微燙，站在廚房門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手中半濕的抹布被她擰出水來。一滴，兩滴，三滴，接二連三落在淺咖色地板上。
四目對視，她好像從他的眼裏看到了藍天白雲，青山湖泊。
季則修似無奈的微嘆口氣，“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楊一葉慌亂走到餐桌前，埋頭不言一發的擦着餐桌。
楊一葉擦完桌子時，季則修問，“拖把在哪洗？”
楊一葉：“家裏沒拖把池，你放着我來吧。”
季則修深看她一眼，“抹布放着，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楊一葉見季則修神色認真嚴肅，心裏莫名有點忐忑，本來就不安的心跳得愈發快。
她也沒轉身，直接問，“什麽事？”
季則修：“我把房子賣了，現在沒有住的地方，所以打算到你這住。”
語氣平淡如水，神色自然，仿若在說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楊一葉腦子一下就炸開了，先是他把房子賣了這件事，還沒捋清楚，最後那句話，更是平地驚雷一般震得她思緒一片混亂。
“啊？你……”
楊一葉的反應，季則修早有預料，面上依舊如常。
他把手裏的拖把放在牆邊，一步步緩緩走到她面前，挺拔的身姿在楊一葉面前更顯高大。
大腦片刻短路後，看着面前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原本慌亂不安的心，逐漸歸于平穩，一下一下，如屋檐上的雨滴落在長着青苔的青石。
楊一葉捕捉到他剛才那句話的關鍵字眼，“你……怎麽把房子給賣了？”
以季則修如今在業內的名氣和地位，不說在IBS當總經理的薪資，就是自己接私活，多得是人花高價排隊找他設計，設計費起碼都是七位數字往上走，根本就不愁錢，更別提賣房子一說。
季則修：“我說了你不要胡思亂想，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七歲那年我媽帶我去親戚家借錢的事？”
說到這裏，季則修打住，眸光微收的注視着楊一葉，觀察她面部表情變化。
楊一葉：“你賣房就是還當初借的你們家親戚的錢？”
說完楊一葉見季則修忽的笑了，一頭霧水。
季則修解釋，“我想說的是，我有親戚是你們那的人，所以你們家的情況，我一問便知。上次你父親住院後，我放心不下，就像親戚打聽，我知道淩旭幫了你們家很多。你和淩旭分手是我導致的，這份責任理應我來承擔。今天中午我約淩旭出來談過，跟他提出你欠他的錢，都由我來還清，他同意。”
季則修看似雲淡風輕，但卻時刻關注着楊一葉，隐隐擔憂。
這些年不見，她變了很多，再不是他當初認識的那個總是笑的一臉明媚無憂的小女生。
從再遇見到現在，他清楚的看到她那眼裏流露出來的敏|感和小心翼翼。
楊一葉萬萬沒想到季則修賣房是為了幫她還債，感動，又怎能不感動。
可更多的，還是自卑。
這種自卑，在淩旭面前，都不曾出現過。
她想起網上說的一句話，當你瘋狂迷戀某個人時，你就已經配不上他了。
她曾不懂，現在懂了。
當她出現迷戀的心裏，就表明兩人已經有了差距，如果她能到達他的高度，又何須瘋狂迷戀？這種迷戀喜歡産生的自卑心裏，又怎能配得上。
楊一葉輕咬着嘴唇，手中的濕抹布再次被她擰出了水，這下不是一滴兩滴，而是彙成一串細細的水流落下來。
“你不用對我這樣，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處理，我不想欠他的，但也不能欠你的。”
季則修眸色微微沉，果然，他預料的結果發生了。
季則修一字一句，“是，你欠我的，你欠我這二十年來對你的感情。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是現在的季則修，我不會去學建築，也不會到現在還沒結婚。是你造就了現在的我，在遇到你時，我就不再是完整的我，你說，你是不是該補償我因你殘缺的人生？”
楊一葉良久無言，她從未聽過如此動人的情話。
她想，如果自己不是那麽喜歡他就好了，她就不會自卑，不會患得患失，不會怕自己拖累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在他表白的時候，很慫的不敢有所回應。
季則修：“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
楊一葉這才低低開口，“讓我想想，我很亂。”
季則修：“亂的原因是我表白，還是我賣房幫你還錢要住你家裏這件事。”
楊一葉：“都有吧。”
季則修循循善誘，“我喜歡你這件事你前天已經知曉，這兩天我想你應該考慮的差不多。賣房幫你還錢，從你的角度看和以前并沒有多大區別，只是債權方換了一個人。至于我住你家，你就把我的房租算成還我的債務，不僅可以消除你對我的愧疚，還能減輕你房貸壓力。”
楊一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季則修：“你說。”
楊一葉：“我并不優秀，外表不惹眼，也沒什麽很深的內涵，你為什麽喜歡我？”
季則修：“類似的問題，你問過淩旭嗎？”
楊一葉：“問過。”
季則修失笑，“他怎麽回？”
楊一葉不語。
季則修：“如果我喜歡你的時候是成年後，而不是少年時，我可能不會那麽輕易喜歡上一個人。人随着成長，會逐漸變得現實，考慮的問題也更複雜。喜歡一個人，就不像小時候我見你的那樣，僅僅因為一個心動的瞬間，就足矣回味這些年。如果我沒有先喜歡上你，可能我會喜歡上別的因為漂亮，或是優秀而吸引我的女生。可這個假設，早在我喜歡你的那刻，就永遠不會存在。”
空氣中安靜片刻，再次緩緩傳來一個磁性輕緩的嗓音，像四月綿綿的春雨，淅淅瀝瀝澆灌着幹涸的大地，同時也滋潤和滲透入心裏。
“其實我并不喜歡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假若我說你因為你漂亮，難道你不漂亮我就不會喜歡你了？喜歡你什麽，這個問題我無論怎麽回答都會顯得太現實，可對我來說什麽都可以變得現實，唯獨對你的那份喜歡不能。如果非要我給你一個答案，我只能說，在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無比清晰的知道自己喜歡女孩的類型。我想，這就是我不愛別人的理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