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臺下有的嘉賓不認識裴鳴,伸長了脖子看是哪個倒黴蛋。

裴卓氣得想罵人,虞度秋的語氣完全是命令式的,衆目睽睽之下點了他哥的名字,沒給任何反駁的機會,根本就沒把他們當客人看!

他強抑下憤懑之氣,高聲回:“虞總,你這不是開玩笑嗎?誰知道你的産品會不會對人體有害,還沒經過嚴格檢測,怎麽能擅自用在別人身上?”

虞度秋有理有據地反駁:“腦機接口設備主要分為兩類,非侵入型和侵入型,侵入型通常是直接植入到大腦的灰質,那種風險确實比較高,但像我們公司這種非侵入型設備,早就有無數實驗證明其安全性了。”

裴卓臉上蒙着一層陰雲,瞧他那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火氣蹭地上來了:“說得輕巧,萬一又像二十年前那樣出事故怎麽辦?你能負責嗎?”

“巧了,我用的就是二十年前岑小姐的實驗模型。”虞度秋仿佛等的就是這句話,勾起一抹自信的笑,順着這個話題侃侃而談,“今年回國之後,我通過多方渠道獲得了岑小姐遺留下來的實驗數據,六月末,我出國拜訪了腦機接口之父Miguel教授,将數據呈給他看,他表示沒有任何問題,當時的會談錄像我還保存着。也就是說,二十年前的事故起因絕不是岑小姐的實驗産品出了問題,而是某些無知愚蠢、或者別有所圖的人傳出的謠言,裴先生大可放心。”

彭德宇輕聲“嗬”了聲,像在喝彩,斜睨徐升旁邊的紀凜:“他出國原來是為了這事兒?你知情嗎?”

紀凜完全狀況外:“他當時只帶了下屬進去和教授商讨,我以為他只是為了作秀,沒想到他的目的是這個……捂到現在才說出來,這家夥心裏真能藏事。”

彭德宇趁機教育:“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做事沖動不計後果啊?他要是當時就說出來,口說無憑,未必人人買賬。如今按照岑婉當年的數據造出了實物,這玩意兒究竟對人體有沒有危害,會不會導致人精神錯亂,一試便知,再加上權威教授的認證,就是錦上添花,謠言不攻自破。”

連馮錦民也開了金口:“引而不發,謀而後動,這小子城府挺深的。”

裴卓沒料到自己的一句頂撞之言倒成了虞度秋顯擺的臺階,登時漲紅了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時想不出其他拒絕上臺的話。

這時,一直沒吭聲的裴鳴煞有介事地推了推眼鏡,語氣溫和道:“虞總這場發布會不是為了介紹新産品嗎?怎麽還提起陳年舊事了。當年是什麽原因導致的事故,與我們在座的多數人并無關系,我們只關心你的設備是否能如同你先前所宣傳的那樣,戒除毒|瘾?如果是,那我相信,臺下所有投資人都會争先恐後地出資。像測謊這種簡單的功能,随便一臺測謊儀就能做到,我認為沒必要展示,虞總還是直接拿出真本事吧,讓我們見識見識,能拉到十億投資的高科技,到底有多厲害。”

徐升聽了,啧啧道:“裴鳴果然沒那麽容易上當,還反将一軍,這下虞度秋麻煩了,如果他不能證明自己研發的設備可以有效治療毒|瘾,大家就會以為他誇誇其談,甚至是虛假宣傳,他的可信度将大打折扣,說的話也不再可靠了,包括剛才他說岑婉的實驗品沒問題的話。”

馮錦民:“不,裴鳴已經上當了。”

徐升:“啊?”

彭德宇也看出來了:“他自己都說了測謊是個簡單的功能,那他為什麽不願上臺?裴鳴是個很圓滑的商人,起碼表面上一直與虞度秋保持着良好的關系,甚至有意向投資,現在卻在衆目睽睽之下駁了虞度秋的面子,寧可搞僵兩人的關系,也不肯上臺做個簡單的測試,心裏必定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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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升恍然大悟。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測謊,無論裴鳴上不上臺,在虞度秋向他發出邀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掉進陷阱裏了。

發言臺後的虞度秋聽了裴鳴的話,從容道:“戒|毒确實是我司研究的重點方向之一,不過能否對吸|毒者進行實驗,以驗證産品效果,還需經過審批。”

借着黑暗的掩護,臺下有人語速飛快地譏諷了句:“那就是目前八字還沒一撇呗!”

虞度秋眉稍輕挑:“錢總,你這話未免太武斷了吧?”

“……”

臺下人沒料到他居然能在一片黑暗中定位到自己,瞬間慫了,讪讪道:“我開個玩笑,虞總您繼續,繼續……”

虞度秋冷銳的目光掃過其餘衆人,仿佛一把鋒利的劍,所過之處,黑暗中閃爍着的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統統消失,所有人立即收拾好表情,生怕被他看出任何端倪,矛頭指向自己。

“雖然尚未經過實驗确認,但我對這個項目很有信心。”虞度秋微微擡起下巴,聚光燈照在他白皙光潔的臉上,泛起一圈聖潔的柔光,他居高臨下,猶如俯視衆生的傲慢神祇,輕松壓制所有對他心存質疑的蝼蟻,“腦機接口是目前最接近科幻的黑科技,也是人機交互的未來,在醫學方面有着巨大的研究價值,戒毒其實只是它功能的一個小小分支。”

“現代毒|品會直接破壞人體的大腦和神經,成瘾性極高,複吸率也高,戒瘾極難。但通過佩戴我司的腦機接口設備,可以有效幹預興奮區域,進行神經重塑,幹預戒|毒。同時可以實時監測吸|毒者的大腦狀态,生成數據,讓戒|毒過程有證可循。”

“整個過程會變得像減肥一樣簡單,你只需看着電子屏幕上的數字一天天變小即可。當然,前提是戒|毒者需要強烈的意願,不能光喊口號。管不住嘴,再厲害的高科技也沒用。”

盧晴小聲說:“這比喻可太形象了……”

牛鋒:“你就接着聽他忽悠吧,哪兒有這麽容易的事,他要是真能研發出這麽牛逼的玩意兒,我喊他爹都成!”

臺下大多是沖着投資來的企業家或富商,對腦機接口這個領域并沒有專業的了解,若是一般創業者說出這番異想天開的話,必定會遭到強烈質疑。

可臺上站着的是虞度秋。

天才、神之子、瘋子、精神病、無所不能……這些兩極分化嚴重的評價是這位年輕富豪最具個人特色的名片。跟着他混,押對了寶,一夜暴富跨越階級絕不是夢,押錯了,一夜破産也絕不是空穴來風。

于是衆人的質疑就變成了将信将疑。

歷史證明,虞度秋信誓旦旦提出的大多數看似瘋狂且荒誕的項目,最終都獲得了超高回報率。在科創這一塊,別說整個平義市,恐怕全國都找不出幾個像他一樣敢作敢為、眼光毒辣、又能力出衆的創業家。

27歲,百億身家,是最有說服力的依據。

眼看着衆人的态度有所動搖,最會察言觀色的杜書彥當即站了出來,第一個拍馬屁:“虞總既然這麽有信心,那一定是勝券在握。不知人體測試的審批什麽時候能下來?到時候可要讓我們開開眼界啊。”

“我沒申請。”虞度秋輕飄飄道。

“……”

臺下支持他的和不支持他的人都沉默了。

徐升嘴角抽搐:“他開這個發布會到底是想幹嘛?來耍人玩的嗎?”

杜書彥心裏估計也是無語至極,尴尬地找補道:“還是早點申請比較好,可能要審很久,別耽誤了你的研發進度。”

虞度秋嘆氣:“不是我不想申請,實在是條條框框太多了,什麽人權啊倫理的,麻煩得很。那些自願吸|毒的人,自己都不要命了,還給他們人權幹什麽?”

杜書彥賠笑:“沒辦法,你總要照章辦事……”

“未必,既然國內不方便,那我就去國外呗。”虞度秋話音忽變,咧開一個叫人發毛的笑,“某些落後國家醫療條件不好,許多飽受毒|瘾之苦的人甘當試驗品,對他們來說相當于死馬當活馬醫。我打算去國外跑一趟,招募志願者做實驗。”

杜書彥傻眼了:“啊?去國外?”

“對,這也是我今天召開發布會的主要目的——想告知各位,我的下一步研發計劃。本打算放到演示之後講這件事,沒想到各位如此關心項目的後續,只好提前爆料了。”

發言臺旁的黑暗角落中,趙斐華的眼皮跳得快起飛了,惴惴不安地問身旁的小保镖:“這是稿子裏的內容嗎?我怎麽沒聽過這個出國計劃?你聽過嗎?”

柏朝搖頭:“你沒發現他根本沒帶稿子嗎?”

上臺測謊的事早已被抛到一邊,裴鳴這會兒倒是願意搭腔了:“嗯,是條可行的路子,不知虞總打算去哪兒做實驗?“

虞度秋悠悠道:“還沒想好,我很少去第三世界國家做生意,人生地不熟,何況這次是與毒|品有關的人體測試,很可能遇到危險,恐怕需要熟悉當地的人牽線搭橋。如果哪位願意協助,我允諾他15%的股份。”

裴鳴鏡片後的眼睛頓時一亮:“虞總這麽慷慨?”

不光是他,臺下嘉賓除了警方,統統騷動起來了。

通常後期加入創業公司的CEO都只有10%的股份,15%的股份意味着什麽?絕對的話語權!

從不稀釋股權的虞度秋居然願意讓出新公司15%的股權!誰不争取誰是傻子!

方才出言譏讪的錢總立刻變了嘴臉,谄媚道:“虞總,我在泰國有個橡膠廠,對當地還算熟悉,據我所知,吸|毒的人不少。”

又有人道:“那還是越南吸|毒的人數多一些,它既是毒|品生産國,又是金三角毒品流向國際市場的中轉站。我在那兒有個手機零件加工廠,跟政府部門有合作,辦什麽事兒都方便。”

紀凜聽着黑暗中傳來的一道道聲音,越聽越不對勁:“怎麽這些人都在國外有廠?咱們市的跨國公司老總齊聚一堂了?”

徐升:“裴鳴不也有……我日,他不會是故意的吧?”

“什麽?”

徐升還沒組織好語言,語序混亂:“別是我猜的那樣,靠,太亂來了這小子,怎麽能這樣?”

紀凜剛要張嘴問,臺上的虞度秋已經做出了抉擇:

“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直接去金三角地區做實驗呢?樣本更豐富,得出的數據也更可靠。”他緩緩轉頭,仿佛一臺早已設定好目标的冰冷機器,射出的視線準确無誤地盯住了坐在頭排的裴鳴,“裴總,你應該對緬甸很熟悉吧?要不,你帶我去?”

裴鳴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下。

與此同時,趙斐華死命拽住了突然發神經要沖上臺的小保镖,惱火地低吼:“你幹嘛!快回來!”

“他不能去,我要阻止他。”

“你阻止不了!還沒看出來嗎?他就是想找一條正大光明的理由押着裴鳴一起去緬甸查案,警察都阻止不了!”

臺下的警察确實阻止不了,盡管徐升此刻十分想沖上臺揪起虞度秋的領子臭罵他一頓。

不讓你去非要去!上趕着送死嗎!

兩位老警察還算冷靜,馮錦民評判道:“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穆浩怎麽會有這種朋友。”語氣中滿滿的苛責。

紀凜抿了抿唇,忍不住争辯:“穆哥把他當朋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馮錦民貌似不經意地瞥來一眼:“你這麽在意穆浩的案子,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紀凜臉色一僵,沒再接話。

彭德宇的态度偏向贊同:“我覺得這小王八蛋這招挺聰明的,假使兇手真是裴鳴的人,那他帶着裴鳴,就相當于有了個人質,兇手即便想動手也得顧忌裴鳴的安危。且聽裴鳴答不答應吧。”

話音剛落,他們就聽見裴鳴波瀾不驚道:“嗯,是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我司在孟休有個礦場,與政府有合作,虞總需要我幫忙征召志願者的話,我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那太好了,我還能順帶去原産地采購一手紅寶石。”虞度秋高興道。

杜書彥瞧他倆聊得正歡,大約是看不慣裴鳴獨占風頭,有意無意地提了句:“孟休出産的紅寶石有黑斑,品質不算最佳,抹谷的鴿血紅才叫極品。”

虞度秋想了想:“倒也是,不過沒關系,我聽說裴總在那兒也有礦場?”

裴鳴的神色微微一頓,接着稀松平常地笑笑:“有是有,不過那邊已經開采不出多少鴿血紅了,我們家的礦場廢棄已久,就一個偏遠山區小村莊而已,沒什麽看頭。”

虞度秋微愣,緊接着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即便如此,那兒也是舉世聞名的紅寶石之鄉,我很想去親眼見識一下,不知裴總可否行個方便?”

裴鳴一時陷入了沉默,時間長達三四秒。

連臺下其他賓客都察覺不對勁了。

虞度秋開了金口,指明要把這個天大的餡餅送給裴鳴,裴鳴只需帶他去參觀下自家礦場就行,又不是什麽難事,竟然會遲疑。

難道有什麽難言之隐?

與此同時,紀凜終于想起了自己在哪兒聽過抹谷這個地名——兩個月前,夏洛特的晚宴上。

“……裴卓送給杜苓雅的那對耳墜,是鴿血紅寶石,只有抹谷礦區出産。”他一邊低喃,一邊迅速捋清思路,“那對耳墜分明是近期開采出的原石加工而成,裴鳴卻說抹谷的礦場‘廢棄已久’……他在說謊!”

徐升也心生疑慮:“裴鳴為什麽不願意帶虞度秋去那兒?必有蹊跷,會不會……柏志明就躲在那兒?他經常去緬甸出差工作,肯定對這個礦區很熟悉,在那兒定居應該不成問題。”

馮錦民渾濁的眼珠一凝,積年累月塑造出的威壓令他一開口便像是命令:“立刻聯系雲南那邊,讓緬甸警方在抹谷的各個出入口設置關卡,重點搜查該地區。就算柏志明不在那兒,也一定有問題,或許那兒留存了裴先勇曾經販|毒的證據。”

徐升立刻答“是”,迅速把事情吩咐了下去,并問:“可以申請對裴鳴的手機實行監聽嗎?萬一他通風報信,我們能第一時間知道。”

馮錦民肅色搖頭:“市局的審批手續很嚴格,沒有确鑿的犯罪證據,批不下來。”

徐升失落地嘆氣。

彭德宇道:“別洩氣,目前柏志明未死的消息,只有我們和虞度秋他們知道,虞度秋不可能對外人亂說,裴鳴若是嫌疑人,他應該以為我們還被蒙在鼓裏。而且這場發布會結束的時候,關卡應該已經設好了,柏志明就算知道我們在查他,也沒那麽容易逃出去。”

裴鳴在幾秒的猶豫後,垂眸推了推眼鏡,再擡眼時,臉上已看不出一絲遲疑:“既然虞總想去,我當然樂意奉陪。”

“好,那就一言為定了!”虞度秋繞了這麽一大通圈子,終于達成目的,接着返回正題,“抱歉,扯遠了,接下來,我還是先給大家演示一下這個設備如何佩戴吧……”

臺下其餘嘉賓長籲短嘆,為自己錯失一次絕佳入股機會而惋惜。

兩小時後,發布會結束,展廳燈光亮起,許多人沒急着走,都想上去和虞度秋攀談兩句。

裴鳴起身整了整西裝,給裴卓使了個眼色,兩人不動聲色地往門口走。

“裴總,等等!”杜書彥出聲叫住了他們。

裴鳴回頭,目露不悅:“杜總還有事?”

“一點私事。”杜書彥比他矮小半個頭,氣勢上就不如人,只能仰頭看他,“是這樣的,我想替阿雅問問小卓,最近是不是很忙?阿雅說挺久沒見你了。”

裴卓一聽見杜苓雅的名字就挪不動腳步了,急忙回:“沒有沒有,我是怕苓雅煩我,想着過幾天再去找她,她……主動提起我了呀?書彥哥?”

盡管知道裴鳴和杜書彥互相看不順眼,但杜書彥畢竟是杜苓雅的親哥,裴卓不敢得罪,語氣相當恭敬。

裴鳴瞥向他,用淩厲的眼神鎮住了胳膊肘馬上就要拐出去的弟弟,回杜書彥:“杜小姐之前對小卓冷冷淡淡,好像沒那個意思吧?況且她剛和度秋解除婚約,怕是還沒走出情傷呢,找小卓無非是想有個人陪着,未必有別的想法。杜總,你還是讓他們順其自然吧,沒必要強行撮合。”

杜書彥笑笑:“阿雅她內向,不好意思說,但小卓對她的好,她心裏都懂。我們推波助瀾一把,也沒什麽不好嘛。”

裴卓連連點頭,顯然更支持杜書彥的說法:“謝謝書彥哥,麻煩你了。”

裴鳴恨弟不成鋼,也不想跟杜書彥多廢話,冷聲道:“抱歉,杜總,我們還有事,先回趟公司。走了,小卓。”

裴卓不敢忤逆他哥的意思,慫慫地答應了。

杜書彥看着裴鳴轉身離去,嘆息道:“哎,有個這麽強硬的哥哥,你真是不容易。”

裴卓:“還好啦,我哥他是擔心我,因為我總給他添亂……也給你們添亂了,書彥哥,要不是我送了苓雅那副耳墜,她可能已經和虞度秋結婚了,你應該也覺得虞度秋更好吧……”

“诶,這是哪兒的話,他們本就不适合,早晚要分的。我覺得你很關心苓雅,跟她也很般配,別妄自菲薄。”

裴卓眼睛亮起:“真的啊?”

這時,已經走到遠處的裴鳴回頭,看到自家傻弟弟還在跟仇人有說有笑,立刻高喊:“裴卓!”

被喊全名的震懾力過于巨大,裴卓一個字也不敢多聊了,匆匆道別杜書彥,夾着尾巴溜了。

杜書彥兀自笑了笑:“他比他哥單純多了。”

身後的秘書悄聲回:“不如說是蠢。”

“蠢也比精明好,起碼打交道不費神。咱們失去了一棵大樹,找棵小樹傍一傍也好,起碼他容易控制。”杜書彥邊說邊轉身,看向發言臺的位置,“像度秋他,就太難應付了……咦,他人呢?”

本該站在發言臺前的人不見了,正在應付衆位來賓的是趙斐華,眼鏡被人群擠歪在鼻梁的一邊,手忙腳亂地發着名片:“虞總有急事!先走了!各位對這個項目感興趣的話可以聯系我!”

黑布落下,後臺準備室的門砰!地砸上。

虞度秋被人拽到這兒,甩進了門內,尚未站穩,那人又從身後緊緊擁住了他。

“別去,太危險。”

隔了兩層西裝,男人的體溫倒不明顯,但禁锢他的雙臂力氣驚人,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他一時竟掙脫不開。

“危險哪裏都有,所以需要你來保護我,而不是幹涉我的決定,我的王後。”

柏朝的臉深埋于他脖頸間,把冰冷的項鏈捂得溫熱,低聲說:“我怕我保護不好你,柏志明的為人我最清楚,我去找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這個打算裏不能有你,否則沒法成功。”

“噢,嫌我會拖你後腿?”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出事。”

“那就別讓我出事,用實際行動履行你的職責,而不是讓我為你的無能而退縮。”虞度秋卯足了勁兒,一節節掰開他的手,成功抽身而退,拉開兩米距離後,冷眼瞧他,“我一再對你破例,對你另眼相待,是以為你懂我,會無條件地支持我的一切決定。如果你也要攔在我面前,那很抱歉,我随時能讓你消失。”

柏朝仍以擁抱姿态張着雙臂,懷裏卻是空的,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的眼神總是深沉而遙遠,鎮靜而漠然,不徐不疾,仿佛沒有任何情緒。說好聽點兒,叫無欲無求,說難聽點兒,或許叫麻木不仁。

但在這一瞬間,虞度秋似乎看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痛苦。

消失的速度太快,往他心上鋒利地割了一刀,便無影無蹤了。

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如深潭般的沉寂。

“……不用随時,就現在吧。”

虞度秋沒聽明白:“什麽?”

“你繼續你的計劃,我現在就消失。”柏朝沒再多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一聲道別,幹脆果決地轉身,毫無留戀地大步走了出去,砰!地關上門。

虞度秋的手擡了擡,終究沒能說服自己追上去。

短暫的回音在小小的準備室內回蕩了片刻,便歸于寂靜。

被聲音震退的空虛如洪水般席卷而歸,填滿了整個房間,溺水般的窒息感令房間中央孤零零站着的男人呼吸不暢,胸口發悶。他撐着桌子緩緩坐下,手指無意間碰到了一樣冰冷的東西,扭頭一看,是咖啡杯。

裏邊溫熱的咖啡早已冷了,寒意刺得手指微疼。

突然間,門又開了。

虞度秋猛地擡頭,同時低吼:“你竟然敢——”

進來的是趙斐華,被他吼得一哆嗦:“我、我怎麽了?”

沖到喉間的怒氣頓時成了啞炮,虞度秋怔了怔,無奈咽下,疲憊地撐住額頭:“什麽事?”

趙斐華看出他情緒不對,難得老老實實地彙報了情況,沒帶一句廢話:“徐隊讓我跟你說一聲,他們已經在查抹谷地區了,他讓柏朝做好準備,可能很快就要随警隊出發了。我剛才看到柏朝想跟他說這事,但喊了幾聲他都不理我,怎麽回事啊?”

虞度秋握住咖啡杯手柄,發涼的手指緩緩摩挲杯壁:“鬧別扭罷了,小孩子脾氣,以為鬧一鬧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随他去吧,愛去哪兒去哪兒。”

趙斐華:“你不怕他真走了?”

“那就說明他先前的承諾都是假的。”虞度秋聲音很輕,像說給自己聽的,“不能再慣着了,再慣……我都不像我了。”

作者有話說:

你慘咯,你墜入愛河咯~

小情侶吵架關系不大,但明天不來看小情侶和好的人可能損失很大,dddd(*/ω\*)明天更新後天休息哦!

(腦機接口等資料均來源于文獻和新聞報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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