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市中心醫院近期格外熱鬧,探望者絡繹不絕,送來的鮮花水果一波接着一波,塞滿了單人病房。
随着越來越多同事親友前來探訪,已故刑警“死而複生”的消息也迅速從內部洩露到了外部,這種一聽就曲折離奇的新聞,媒體自然不會放過,這幾日一直徘徊在醫院周圍,想尋找機會溜進去做個專題采訪。
但這位刑警不知什麽來頭,不僅警方派了人把守,還有一群兇神惡煞的壯漢時不時地在醫院周圍巡邏,見到一個疑似記者模樣的人就上前盤問,幾番較量下來,圍聚的媒體就漸漸少了,畢竟這座城裏每天都有新聞熱點,不是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剩下幾個膽大的記者仍不死心,買了幾包軟中華,和那群保镖大哥套起了近乎,想從他們口中挖出內幕,回去再自己編點兒故事,當作新聞發出去,應該也能完成九月的KPI。
這招似乎頗有成效,一位壯實高大、自稱婁爺的保镖收了煙之後,悄悄地對他們透露,中心醫院的頂層不僅住着那位平安歸來的刑警,還住着加害他的犯罪嫌疑人!平義市從去年到上個月,發生的好幾起謀殺案都與那人有關。因為嫌疑人受了重傷,現在只能在醫院養傷,取保候審。等他恢複了,就要進行批捕了。最關鍵的是,這名作惡多端、買兇殺人的嫌疑人,就是平義市頗有名望的企業家裴鳴。
記者一聽這麽勁爆的內部消息,興奮得眉飛色舞,連連道謝,趕緊回去寫稿了。
婁保國回頭就把煙給兄弟們分了,正好碰上從門口出來的盧晴,連忙把煙全塞進兄弟懷裏,撇清關系:“小盧同志,我不抽煙,也不酗酒,品行端正,會做家務,有車有房。”
兄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婁哥你要相親啊?”說完就被婁保國一記兇煞的眼刀吓得默默退後。
盧晴摘下藍牙耳機:“你說啥?我剛聽老彭說話呢,他讓我來看看你們這邊的情況,那些個記者走了沒?”
“……咳咳,沒什麽。”婁保國欲哭無淚,“我都按你說的做了,他們現在以為裴鳴就是兇手,應該很快就會放出消息了。”
“嗯,真實情況一定要保密哦,現在只有我們專案組和你們去緬甸的幾個知道真相,萬一消息洩露出去,局裏肯定會懷疑你們,你就麻煩了。”
婁保國轉郁悶為喜悅,樂呵呵道:“好咧,謝謝關心。”但随即想到一事,又面露憂色:“對了,我大哥今天也陪着少爺一塊兒來了,你們不會逮捕他吧?雖然他曾經給裴鳴做事,但他沒作惡呀,還拿到了關鍵證據呢……應該會網開一面吧?”
盧晴踮起腳拍了拍他厚實的肩,寬慰:“你放心,要抓回國的那天就抓了,哪兒能容他休養到現在?這幾天裴鳴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為了減刑配合得不得了,目前從他的供詞來看,柏朝确實沒參與犯罪,只是給他提供了幾次消息而已,有些還是假消息,不至于承擔刑事責任。不過……如果你們少爺堅持要懲罰他,找很厲害的律師,也有可能判刑。”
婁保國擺擺手:“少爺已經懲罰過了。”
盧晴好奇:“怎麽懲罰的?”
“你還是別聽為妙,太殘酷了。”婁保國想起昨天地下室的場景還心驚肉跳,“虐得我大哥身心受損,今天差點來不了這兒。”
“啊?那柏朝現在還好嗎?”
“看着還行,畢竟年輕嘛,承受能力強,恢複得快。倒是少爺,可能懲罰得太累了,好像有點兒腰酸……”
病房內,虞度秋敲着後腰,朝病床上的人擡了擡下巴:“你看看這個。”
一枚紅寶石戒指靜靜安放在雪白的病床上,豎起兩片薄如蟬翼的刀刃,在白熾燈下泛着森森寒光。
“紀凜之前就想到了,吳敏的傷口是兩道平行的利器割傷,而監控顯示兇手沒拿刀,手上只有一枚戒指,警方也一直沒找到兇器,所以我們推測兇器就是戒指。我讓人照着做了一款,看是不是可行。這回正好在裴鳴脖子上試了試,柏朝雖然割得淺,但從傷口的整齊度來看,我們猜的應該沒錯。”
紀凜一言難盡地看向他:“我以為你做着玩兒的,原來你真想找人試試……”幸虧裴鳴陰差陽錯地當了小白鼠,否則不知哪位無辜百姓會遭殃。
虞度秋笑嘻嘻地糊弄過去,問穆浩:“你在兇手身上看到過類似的戒指嗎?”
靠在床頭的男人剃去了雜草般的頭發,利落陽剛的平頭凸顯出了面部骨骼,雖然依舊削瘦,但已經隐隐恢複了幾分曾經的精神氣兒,一雙堅定有神的眼睛漆黑烏亮,盯着那枚熠熠生輝的戒指,小幅轉動脖子,點了點頭。
受感染而發炎的嗓子經過多日的修養和治療,勉強能發聲了,只是還不能說得太快太長,得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那天……大雨,沒看清……但好像……戴了……戒指。”
虞度秋拿回戒指收起刀片,遞給身後的柏朝:“那就沒錯了,柏志明也提到過一個用戒指的人,應該就是兇手。你看見他的樣子了嗎?”
穆浩靠在床頭,剛要再次動用嘶啞的嗓子,紀凜擡手阻止了他,挺身而出充當代言人:“這些我們已經問過了,穆哥說兇手全程戴着口罩,看不見臉,個子目測一八五以上,基本與我們已知的信息量一致,都少得可憐。唯一補充的線索是,那人的眉眼有點眼熟,穆哥說他應該見過那個人,但已經時隔半年,再碰上也不一定想得起來。”
虞度秋想了想:“你們警察當中高個子應該挺多的吧?要不先把市局的警察查一遍?”
紀凜:“哪兒有先懷疑自己人的?別用你的思維來查案。況且穆哥說有點眼熟,可能只是一面之緣,這從何查起?難道他上班路上買煎餅果子的時候遇到的其他客人也要查?”
虞度秋疑惑:“煎餅果子是什麽水果?好奇怪的名字。”
穆浩目露詫異:“你怎麽……知道……我買……?”
紀凜眼神一慌,到處亂飄:“啊……這個,我聽那些來看望你的同事說的……你想吃嗎?醫院對面就有賣的。”
穆浩半年來沒吃過一口像樣的飯,這陣子又謹遵孫興春的醫囑,吃的都是流食,一點兒葷腥油水都不沾,聽他這麽一說,嘴還真有點饞了,喉結動了下,不太确定地問:“可以……嗎?”
“吃一小口應該沒問題的,我這就去。”紀凜出門的同時拽走了虞度秋,“文盲,跟我一起去,別打擾穆哥休息。”
虞度秋只來得及留下一句:“你們先聊,我們去去就回。”就被紀凜連拖帶拽地拉出了病房。
剩下的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在此之前并無交流,氣氛一時有些尴尬,最終還是說話流暢的那個先開了口:“你好,穆警官。”
“你……好。”
“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久仰你大名,度秋他總是提起你。”柏朝向他伸出手。
穆浩以為是要握手,盡管這個動作需要耗費他不少體力,但出于禮貌,他依然努力掙紮着起身,伸出瘦弱的手臂。
柏朝卻将他輕輕按回了病床上,然後展示了下手上的戒指:“沒事,我只是想自我介紹一下而已。你剛才看的這枚戒指,是度秋送我的信物。”
“……?”
“我是他的愛人。”面前的青年似乎刻意念重了最後兩個字,“雖然他電腦的開機密碼目前還不是我的名字,但早晚會是的。以後請多指教。”
“………………?”
病房外邊的走廊盡頭就是電梯,虞度秋慢吞吞地跟在後頭:“你走慢點兒啊,穆浩那個呆木頭,又不會發現你跟蹤他。”
紀凜猛地回頭,惱羞成怒:“放屁!我才沒有跟蹤他,他自己以前發過朋友圈,說那家煎餅果子好吃……你怎麽了?閃着腰了?”
虞度揉着自己的腰,擺了擺手:“不提了,小畜生太纏人了,又折騰我一早上。”
“……這種事不用到處說!”紀凜恨不得縫上他那張口無遮攔的嘴,憤憤按住電梯開門鍵,“快過來!人家柏朝都沒事,你裝什麽裝!”
“他當然沒事,又不是他遭罪……”虞度秋嘀咕了句,随他進了電梯。
紀凜按下一樓按鍵後,退回他身側,清理完腦子裏殘留的不幹淨的東西,說:“我拉你出來還有別的原因,你總問穆哥那天的案發細節,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他嘴上不說,但吳敏畢竟死在他眼前,他心裏肯定很愧疚,你就別去揭他傷疤了,反正該問的我們都問完了,你想知道什麽,問我就行了。”
虞度秋斜睨他:“喲,這麽護內啊?請問你是他的誰啊?”
紀凜磨了磨牙:“我是他的忠實戰友,你是他的狐朋狗友,我願意告訴你就該知足了,我們辛辛苦苦查案的時候你在幹嘛?跟你的小保镖尋歡作樂!”
虞度秋大言不慚:“我又不是警察,再說了,警察就沒有性|生活嗎?你難道不想跟穆浩……”
“閉嘴!不想!!”紀凜紅着臉低吼。
“哇哦,原來你是柏拉圖式的,懂了,難怪能忍這麽久。”
“……”
要不是電梯內空間有限,紀凜高低給他來個過肩摔。
電梯是專用通道,直接暢通無阻地下達一層,兩人一同走出,彙入醫院來來往往的人群。
背景音略微嘈雜,虞度秋斂起不正經,靠近了問:“所以,案發過程是我們猜的那麽回事兒嗎?”
紀凜切換狀态的速度沒他那麽快,平複了會兒怒氣,勉強不帶主觀情緒地回:“差不多,穆哥說得更具體:10月25日那天他過生日,一群朋友提議去怡情酒吧,想讓他放松心情,別總沉迷工作。他覺得怡情這名字聽起來不太正經,或許有非法經營的業務,就同意去了。”
虞度秋失笑:“我真服了他了,敢情他那天是去增加自己業績的?我說呢,他那麽古板怎麽會去怡情那種地方。”
“什麽業績,穆哥那叫時刻心懷正義!”紀小迷弟半個诋毀字眼也聽不得,堅決維護偶像的光輝形象,“沒想到還真被他碰上了違法事件,一名服務生,也就是吳敏,求助于他,說被自己新交的男朋友用裸|照威脅,要給一位客人下迷藥。”
虞度秋:“客人就是裴鳴吧?”
“對。吳敏在社交媒體上給裴鳴發了私信,勾引他來怡情見面,說白了就是約|炮呗。裴鳴見多了這種,覺得她挺漂亮的,就去赴約了,沒起疑心,但到了怡情之後卻沒見着人,吳敏當天沒去上班。于是他就開了瓶酒,找其他服務生玩了——這是裴鳴親口證實的,他在接受審訊之前還不知道自己差點兒就着了人家的道,要不是吳敏膽小,沒敢下手,他或許早就沒命了。”
虞度秋輕嘆:“吳小姐大概也猜到了,就算自己下了藥,到時候裴鳴出了事,劉少傑也會把罪責推到她頭上,她在劫難逃。”
“但她終究還是糊塗了,讓裴鳴躲過一劫,卻将穆哥拽入了泥潭。”紀凜的語氣沉重,視線垂下,看着腳下的路,“第一次失敗後,劉少傑再次威脅了她,她很害怕,正好這時遇上了穆哥,聽說他是警察,就忍不住求救了。”
“但她又怕劉少傑發現後魚死網破,把她的裸|照發出去,于是懇求穆哥暫時別聲張。穆哥那會兒以為就是遇上了地痞流氓想劫財,想着先搞清楚狀況再往上報,所以26日晚獨自去跟蹤了劉少傑。”
“沒想到,劉少傑還有上線,也就是柏志明。穆哥無意中探聽到,他們聊起被警方截獲的那幅畫,懷疑他們就是郵包案的毒|販。于是穆哥27日晚又去找了吳敏,想試探她是否了解更多內幕,好将這些人一網打盡。”
“然而那時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動已全部落入‘王後’眼中。吳敏遭到了更可怕的死亡威脅,迫于淫威,給穆哥下了迷藥,帶他去了巷子,結果自己還是難逃一死……”
“後來發生的事,穆哥也不清楚了,他一直被藥物控制着,時醒時睡,柏志明把他藏在了江學小區的出租屋裏,等風頭過去了,2月的時候帶他偷渡出國,然後就一直關在山上,直至被我們解救。”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柏志明和背後的人沒殺他,只隐約聽到柏志明給那人打電話,那人似乎認為他還有用,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紀凜說完這一長串,他們也走到了住院大樓的門外,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火熱的陽光一下子烘暖了身體,可這起案件的前因後果卻叫人心中發寒。
無辜的女孩被逼成為殺人幫兇,自己也命喪黃泉。正直敬業的刑警落入險惡的圈套,被折磨得形銷骨立,茍延殘喘。命運多舛的孤兒被罪犯培養成了罪犯,最終被他們敬愛的養父親手送上不歸路。而憎惡父親惡行的兒子卻出于自保,陰差陽錯地走上了父親的老路,仿佛上天開的一個惡劣玩笑。
每一個人的命運原本都不至于淪落至此,可背後的推手視他們的性命為草芥,随意地利用擺布他們的人生,将他們當做達成自己目的的棋子,榨幹他們的價值,丢棄時毫不猶豫,絕無人性可言。
如今推手之一的柏志明已死,可他也只是一顆沖鋒陷陣的騎士,背後隐藏得更深的、從未露面的國王與王後,究竟是誰?
煎餅小店已經在望,穿過馬路就能到達,紀凜邊等綠燈邊接着說:“柏志明的手機我們已經查了,這人老奸巨猾,逃跑前就把證據删光了。他的女友我們也審了,和劉少傑一樣犟得很,什麽都不肯說,堅稱自己也是受害人,我們沒有确切證據,目前奈何不了她。看來……只能從頭查起了。”
虞度秋低聲一笑:“跟我就沒必要遮遮掩掩了吧,紀隊?我不信你們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個路口的紅燈似乎尤為漫長,紀凜頂不住旁邊射來的逼問視線,清了清嗓,說:“哦?你覺得我們應該有什麽頭緒?”
“穆浩說裴鳴是受害人的那一刻我就開始懷疑了,但當時我腦子裏都是別的……你知道的,就沒去想這件事。後來我才開始思考——若是柏志明想殺裴鳴,銷毀自己的把柄,他許多年前就能動手了,何必對裴鳴俯首稱臣那麽多年?極有可能……是他的上線想殺裴鳴。”虞度秋的發色耀眼得令人無法忽視,但更奪目的是他眼中的森森鋒芒,“想害穆浩的罪犯很多,想害我的仇家也很多,但處心積慮害裴鳴的人,應當是不多的,他這人對外八面玲珑,鮮少在生意場上得罪別人,所以調查名單應該很短。一一排查,不信揪不出國王。”
紀凜輕啧了聲:“還真是瞞不住你,專案組已經列出名單了,他的同行競争對手、與裴先勇有舊仇的、可能争奪家産的親戚……這些人我們都在查了。兇手落網,是遲早的事。”
虞度秋挑眉:“名單能給我看看嗎?”
紀凜:“憑啥?這是內部機密。”
“憑我是穆浩的摯友,你是不是該讨好我?”
“呸!什麽摯友,你自封的吧?穆哥的朋友多了去了,哪兒像你,朋友屈指可數。”
“是,我朋友少,但我有男朋友,你們兩個呢?”
“……”紀凜啞口無言了半晌,“……我做夢都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從你嘴裏聽到這種幼稚的炫耀。”
“那說明你做的夢還不夠富有想象力。”虞度秋一撩發絲,銀發閃爍,潇灑俊美,惹來周圍路人頻頻偷瞄,他早已習慣被萬衆矚目,根本不知道收斂,反而愈發張揚,“我不僅有對象,還有顏、有錢、有名,我想要什麽得不到,差你這一條小小的‘機密’嗎,嗯?小可憐?”
“……”紀凜真想一拳把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家夥揍回那晚的井底,讓他睜大眼睛看看當時誰才是失魂落魄的小可憐。
“……算了,不跟你計較,拉低我的檔次。”紀凜再三深呼吸,壓下心頭怒氣,眼見着紅燈變綠燈了,趕緊把這個丢人現眼的玩意兒拽離圍觀人群。
煎餅果子店做的是早餐生意,雖然全天都賣,但這會兒已經十一點了,比不上隔壁家常菜館生意紅火,門庭冷落,老板坐在店裏看劇,餘光瞥見有客人徑直而來,連忙按下暫停,起身歡迎:“你好,想吃什……”
這位客人發色古怪就算了,眼神也古怪,掃了遍五花八門的食材,問:“不是賣水果的嗎?”
紀凜在老板出聲前攔下了這位沒常識的大少爺,熟練地報出所需:“要兩個全家福,謝謝。”
“诶,好咧。”
虞度秋看着老板舀起一大勺面糊,倒在加熱的鐵板上,再用小鏟子将面糊均勻地攤平,砸上一顆雞蛋,香氣立馬撲鼻而來。
等待的間隙,紀凜接着剛才的話題:“雖然名單不長,但查起來也需要費些時日,我姑且問一下,你覺得國王和王後最有可能具備什麽樣的特點?或許能讓我們縮小範圍。”
虞度秋聚精會神地觀察着煎餅果子的制作過程,仿佛一個求知若渴的學生,學習的同時還能一心二用:“唔……兵升變?”
“……啥玩意兒,說人話。”
“西洋棋中的一種走法,當一方的士兵到達底線後,可以變成任意一種棋子,除了國王。”虞度秋回眸,偏淺的眼瞳中閃過一道銳光,“我們之所以沒發現他們,或許是因為,他們一直以士兵的形象出現,讓我們誤以為他們無足輕重,掉以輕心,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已經殺到了我方底線。但倘若真是如此,他們未免太不守規矩了,連國王都僞裝成了士兵。”
紀凜經過這兩三個月,已經能基本理解他那抽象的比喻了,咂摸了會兒,覺得還挺貼切,問:“你心裏有人選嗎?”
虞度秋聳肩:“我不敢再猜了,萬一又猜錯誤導你,我擔不起這個責任。而且說句實話,我此次回國的目的都已達成,穆浩得救了,岑小姐的案子也沉冤昭雪了,剩下的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紀凜一愣,仿佛看見了什麽奇景,愕然道:“以前不讓你摻和你非要趟渾水,現在你都快成咱們專案組的編外人員了,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卻打算退出了?”
“因為這已經不是我想下的棋局了。對方完全破壞了規則,搖身一變成為國王,被逼急了就掀翻整副棋盤,太危險了。我們這回差點兒全軍覆沒,你還要我去以身涉險?”
紀凜親身體會了這趟出國的驚險,覺得自己也有責任,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也不是讓你冒險的意思……但我以為你不在乎危險。”
虞度秋微笑:“以前是不在乎,人類原本就很脆弱,天上掉下的一塊石頭,地上扔的一片香蕉皮,甚至吃的一粒糖果,都有可能是殺死人的兇器,如果因為恐懼意外而戰戰兢兢地活着,人生還有什麽意思?你知道我不信來生的,我就要這一生活得随心,活得精彩。但是,現在想法變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裏有人了。我想活得久一點,想看看他老了是不是還那麽迷人,是不是還那麽愛我。如果當我垂垂老矣、彌留之際,他仍舊白首不離,忠心于我,那我的這一生,才叫精彩,才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