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請不要開玩笑，‘特別的人’這種臺詞是不能随便說的！”
聲音像長滿了倒刺，黑子禁不住沉下臉來，不過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他也只是比平時眼角睜得大了一點點而已。
正因為曾經的的确确擁有過“特別的人”，所以他才無法原諒随随便便把這幾個字挂在嘴邊的家夥。
沒想過像只小白兔一樣乖巧的黑子會發脾氣，黃濑怔了一下。
“小黑子好嚴厲啊……”
“是黃濑先生太粗神經了。”
“好過分……”
下巴微微向下壓了壓，黃濑裝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結果卻沒博得黑子一丁半點的同情。看出黑子真的被觸了逆鱗，他擡頭，收起偶爾的嬉皮笑臉，雖仍然在笑，但這笑容卻多了幾分重量，變得一絲不茍起來。
“對不起，好像惹你生氣了，我道歉。”
“……”
沒想到堂堂大明星會這麽坦率地道歉，黑子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反應太過度了一些。說起來，他和黃濑既不算朋友也不是親人，這樣指責人家會不會太沒禮貌了。
“沒關系……我也有不對，不該随便對黃濑先生說教的。”
“沒事沒事啦……”
擺擺手，黃濑将手中的飲料瓶轉了一圈然後指着自己對面，說：“如果真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就坐下來陪我壓一會兒跷跷板吧！我好久沒玩了……”
“跷跷板……麽？”
呆呆地眨了眨眼，黑子稍顯遲疑，最後還是乖乖走過去坐在對面。
“大人也能玩這個？”
“沒問題沒問題，小黑子坐穩喽！”
話音剛落，黃濑突然向下一用力，黑子的身體頓時一晃，有種飛機猛然起飛的錯覺，心髒忽悠一下，那張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不由大驚失色。
“哈哈，好有趣！”
成功吓到黑子，黃濑笑得前仰後合。
“黃濑先生真是壞心眼。”
黑子抿抿嘴，用盡渾身力氣向下壓，想報複回去，結果跷跷板卻紋絲不動——力量上的差距就是如此顯而易見。
“說起來，你別再叫我黃濑先生了，多生疏嘛！”
看黑子一臉不甘心卻無能為力的樣子，黃濑眉開眼笑，咧成半圓形的嘴足足能塞進一個蘋果。
“哇啊啊！”
重心冷不防一個下跌，黑子驚叫出聲。
咚——
跷跷板穩穩落地，然而黑子砰砰直跳的心髒卻仍像懸在半空中似的，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黃濑先生！”
禁不住朝黃濑大吼，他氣急敗壞地從跷跷板上跳下來，緊握的五指恨不得就這樣将飲料瓶直接砸到黃濑臉上。
“抱歉抱歉……”
縮着脖子道歉，雖然嘴上說的好，可是黃濑那兩只金燦燦的眼瞳分明流露出惡作劇得逞的壞笑。
“別生氣嘛，你這樣怎麽當幼師，會給小孩子造成心理陰影的。”
站起身來到黑子面前，黃濑伸出手，骨骼分明的手指自然而然地觸碰到黑子的額發，将那幾根淩亂的遮住眼睛的水藍色發絲梳理整齊。
“那、那個……”
眼瞳像鐘擺左右晃了幾晃，黑子突然不知道自己該看哪裏好，印象中這是第一次有人幫他梳理頭發，心情有點說不出來的微妙。
“小黑子臉紅了噢！”
“并沒有。”
肯定的目光直視黃濑，近距離看起來，黃濑這張臉帥的無與倫比，的确具備衆星捧月的資格。黑子想，應該沒有誰比黃濑更适合當明星了，就像現在，黃濑只是穿了件普通的格子襯衫，一條水藍色牛仔褲，然而每一個經過公園的人都會下意識将崇拜的視線投射到黃濑身上。
這個人恐怕天生就有一種吸引人的氣質，既不過分張揚，又不過分冷漠，而且，不知怎麽，黑子覺得自己喜歡黃濑的笑容，那是一種非常坦率的笑，只有真誠的人才配擁有的笑容。
嗡——嗡——嗡——
就在他暗自對黃濑的樣貌贊不絕口時，上衣口袋裏傳來了手機震動聲。
“喂，火神君。”
歪着頭笑眯眯地盯着黑子的側臉看，黃濑也說不清這個不起眼到幾乎連存在感都為零的男人究竟哪裏吸引自己，不過毋庸置疑，這個黑子哲也确實吊起了他的胃口——
特別是，和青峰的關系這點，如果他說不好奇那絕對是連三歲小孩子都騙不了的謊話。
“我知道了……馬上就去。”
挂掉電話，黑子在扭頭的瞬間，發現黃濑竟然一直在看着他。
“那個……我臉上粘了什麽東西嗎？”
“欸？沒有沒有，小黑子臉上很幹淨啦！”
黃濑搖着頭解釋道。
“嗯……那……黃濑先生，能不能稍微陪我一下（同音：和我交往一下）。”
“欸——？”
明知黑子這句話的真正意圖，黃濑卻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可以倒是可以啦，可是現在交往的話會不會太早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不是那個意思！”
一張臉黑得像燒焦的炭，黑子憤然轉身，警告道：“黃濑先生如果再這樣開玩笑我就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等等等等！”
一把揪住黑子的衣袖，在旁人看來黃濑撒嬌的模樣簡直就是遭到始亂終棄的怨婦。
“小黑子好過分，不要丢下我嘛！”
“是黃濑先生不好吧！”
“都說別叫我黃濑先生啦！”
“不要！”
……
這個無論從哪個角度理解都有些意義不明的畫面就這樣在公園裏上演了近一分鐘，很快，天邊的火燒雲熄滅了，淡雅朦胧的夜色開始裝點起整座城市的上空，然而城市卻沒有因此而降溫，因為夏季，總是不分晝夜的濕熱。
“好好吃，這個好好吃啊！”
拼命往嘴裏塞粉嫩的櫻花團子，黃濑激動得兩眼直流淚。
“我說，那個是不是黃濑涼太？”
“是吧……好帥啊！”
“就算吃東西吃的狼吞虎咽也好帥……”
三個經過團子店門口的女高中生嘀嘀咕咕地議論着。聞言，黃濑迅速把嘴裏的團子咽下去，來到門口，一只手帥氣地拄在門框上，微微彎腰，金色的長劉海掃過漆黑的長睫毛，這POSE擺的連對面賣紅薯的大嬸都禁不住兩眼跳紅心。
“可愛的小姐們，要不要來一串櫻花團子？現在是限時優惠噢！”
“咿呀——我要我要！”
“我也要！”
“櫻花團子，我全買了！”
“欸？給我留一些嘛！”
三個女生叽叽喳喳地沖進店裏，不到三秒鐘，櫻花團子就像遭到了土匪洗劫，被一掃而空。
“黃濑先生還真是适合這份工作呢！”
站在櫃臺裏擦着玻璃的黑子表情柔和地說道。和先前不同，現在的他身上多了一樣東西，足以表明他此時此刻的身份——
圍裙——和黃濑身上的那條是情侶款。
“哎呀，真是不要意思，還要你們過來幫忙。”
端着新做好的抹茶團子，正從廚房走出來的中年女性笑嘻嘻地說着客套話。這個人是星光幼稚園A班某位小朋友——翔子的母親，原本是夫妻兩人一起看店的，可是今天丈夫臨時去鄉下親戚那裏幫忙還沒回來，所以才拜托黑子來看店，火神的那通電話就是為了這件事。
“不要緊，我們很願意幫忙的。”
微微一笑，黑子不經意揚起的目光瞥到了正站在店門口兢兢業業招攬客人的黃濑身上。
黃濑先生真是個好人……
與發“好人卡”無關，這句話只是純粹的贊美。
“來，你們辛苦了，嘗一嘗我新做好的團子吧！”
翔子的母親将一串抹茶團子遞給黑子，又朝黃濑招招手。
“來了！”
黃濑笑着走到櫃臺前，在看到抹茶團子的瞬間，眉間蹙了一下。
“嘗嘗看吧，這可是我的自信作品。”
“啊……好啊！”
揀了把椅子坐下，黃濑拿起團子。直到翔子的母親轉身進入廚房，他始終維持着美滋滋的吃相。
“黃濑先生，其實你不太喜歡有點苦的抹茶味吧？”
頭頂傾瀉下來平淡如水的聲音，黃濑仰頭，看到黑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那對圓潤的大眼睛好像能把他的全部心事看穿似的。
這個人……該說是洞察力敏銳呢？還是該說很細心呢？
“露陷了嗎……小黑子好厲害啊！”
搔搔頭發，他拿着還剩一顆抹茶團子的竹簽在空中畫圈圈，左右為難。剛剛若不是為了不辜負翔子母親的好意，他根本連嘗都不會嘗一口這種苦味的團子的。
“怎麽辦呢？丢掉太可惜了……”
“那麽……就這麽辦好了。”
聲音響起的同時，竹簽突然被抽走，黃濑下意識揚起眼睑，金瞳中映出了黑子面無表情地咬住他吃剩的那顆抹茶團子。
非常不可思議的，心髒撲通，跳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