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雨過後
霎那間,驟雨瓢潑而至,雨水混着冰粒濺入。
他們的世界卻忽然靜得沒有任何聲音,唯有彼此身體相貼的溫暖,湧上心頭,錯亂了心跳。
漸漸地,晏崇感覺懷裏的人放松了身體,他跟着松了一口氣。
趁機關上艙門,晏崇将溫默爾的身體轉過來,微微俯身,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淚,“這次的馬鈴薯應該被打壞了,但是打壞的不是也可以當作種子嗎?只是多花點時間罷了。”
“養好精神,睡一覺,等雨停了再說。”晏崇說着刮了下溫默爾微紅的鼻尖,說話的語氣跟哄小孩似的。
許是晏崇的态度太反常,又可能是他這番話勉強有些道理,溫默爾止住了眼淚,仔細一想,總算覺着剛才的自己有些丢人,便低着頭悶悶“嗯”了一聲。
晏崇拉着溫默爾回房間。
直到将溫默爾安置到被窩裏,晏崇才放開他的手。
這時候的溫默爾蓋着被子,抓着被角,呆頭呆腦地望着床邊的晏崇。
晏崇眉頭微動,笑道:“怎麽?害怕?要我陪你?”
奇了,這人都會說笑了!
溫默爾眼睛大睜,趕忙搖頭,對上晏崇似笑非笑的目光後,又猛地閉上眼睛,睫毛撲撲地打顫。
晏崇瞧着不禁發出一聲輕笑,不過他沒有繼續逗人,笑過後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躺下,目光落在床邊雨水流淌的窗戶玻璃上,靜靜地看了許久,直到困意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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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晴光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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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不知何時停了,留下一地被風雨肆虐過後的雜亂狼藉。
晏崇幾乎在天剛亮的時候便醒了,他沒有叫醒熟睡的溫默爾,不僅如此,還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生恐驚醒了他。
或許,他只是怕溫默爾看到菜園裏的情況會難過吧。
屋外約莫有七八片金屬葉子散落在空間站周圍,大多攤在地上,個別一兩個斜插在黃泥地裏,不管呈現何種形态,它們的表面皆是密密麻麻的蜂窩狀的凹洞,可見昨夜的冰雹多麽可怕。
晏崇收回目光,沒有管這些橫七豎八的大葉子,徑直往菜園走去。
先前他預估過菜園中的情況,然而親眼所見時,依然觸目驚心。
環視着周圍的慘烈景象,他怔怔地站立了好一會兒,目光幽深而冷肅。一切令人痛心惋惜,但占據他心間更多的是一種對于風雨雷電無情的憤怒與不甘。
憑什麽,一場突然而來的天災就可以摧毀他們辛苦多日的成果,而人類,植物,動物,世間一切在大自然面前卻是如此渺小。
昔日的晏崇與天鬥,與地鬥,何時服過一次軟。然而此刻,看着這些混雜于泥水間的殘葉和被打得四分五裂的馬鈴薯,他漸漸感受到一種油然而生的無能無力。
更覺得,自己昨夜的那番話,是在欺騙那個人。
這些被冰雹打壞的馬鈴薯根塊根本不能作為種子種植了。
至于埋得較深沒有受損的,不知能夠剩下多少。
晏崇向來不是消極的性子,很快就振作起來,他要趁溫默爾還未醒來前将菜園收拾好。
他将地裏的馬鈴薯分成三類,一類表皮完好可以勉強收割儲存的,一類尚有葉子殘存還可以繼續種植的,最後一類則是裂了壞了無法長期保存的。
一時間他還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些壞掉的馬鈴薯,但先拾撿起來,後面再想辦法。
他清理菜地的速度比平時快了許多,可惜還是未能在溫默爾醒來前全部做完。當他看到那人沉默着出現在菜地裏時,當即愣了一下。
如此高大的身軀僵立着,動了動唇,卻不知說些什麽好。
他不怕苦,不怕累,卻害怕看見某人眼淚簌簌落下的樣子,總是叫人心煩意亂。
然而晏崇沒想到,溫默爾的表現卻是與他料想的不同。他沒哭沒說話,視線淡淡地掃了一圈菜園子,随即便挽起褲腿,脫掉鞋,光腳下到黏濕的黃泥地中。
起初他不太明白晏崇的做法,稍微觀察了下地裏的情況,很快就搞懂了晏崇整理菜園的方法,于是依照着将馬鈴薯分在不同的袋子裏。
晏崇默默注視了一會,确認沒問題後,算是暫時放下了心。
之後兩人相互搭配,直到午後才将菜地整理完畢。
兩人簡單将壞掉的馬鈴薯煮來充作午飯,随後又開始整理空間站周圍散落的各種雜物。晏崇負責将金屬大葉子拖來堆放在一邊,溫默爾則負責将被狂風暴雨刮得亂七八糟的小件物品重新歸置好。
由于空間站當初建造堅固,因此屋頂和外牆并沒有遭受到多大破壞,至多不過牆壁上沾上了不少泥沙子,待太陽出來時曬一曬,就能掉個七七八八了。
那時候再整理,更為省事些。
到了下午三四點,兩人算是把他們的家勉強整理好了。
得虧黃沙地的滲水能力強,以及空間站地面高度要高出平地十幾厘米,這才沒讓泥水灌入屋中,不然一時半會兒根本收拾不出來。
如此看來,他們這處的居住條件其實也不是那麽差。
晏崇轉念一想,朝溫默爾提議道:“我們去簡明舟那處看看。”
溫默爾眼睛微睜,透出幾分訝異,看樣子是才想起簡明舟那邊也受了災,連連點頭:“嗯嗯。我們是應該趕緊過去幫忙,他們的菜地應該也損失嚴重,對了!還有房子,簡哥他們住的還是木屋。怕是……”
越想越擔心,溫默爾拍拍身上的灰,快步走到晏崇面前:“那我們快點過去吧!”
晏崇可不是那種樂于助人的好人,他只是想去了解一下這種鬼天氣究竟是意外,還是惡劣氣候下的自然規律,以便之後采取應對措施罷了。
不過看身旁的人如此善良天真,他也不好将內心的陰暗想法說出來,只好任由溫默爾拉着自己走。
走了幾步,不知晏崇想到什麽,突然站着不動了。
仿佛一尊散發冷氣的雕像,溫默爾拽了拽,根本拉不動,頓時轉過身,疑惑道:“崇哥?”
“哼!”晏崇從鼻孔出氣,微瞪了溫默爾一眼,随即拂開他的手,自個兒大步向前走去了。
說生氣就生氣,這副陰晴不定的樣子,簡直叫人摸不着頭腦。
溫默爾撓了撓頭,風沙拂過他額間的碎發,他盯着晏崇的背影瞅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搞明白這人不對勁的原因。
而那走遠一些的晏崇見小跟班沒有及時跟上,又老大不高興了,猛然轉過身,氣哼哼地喊:“你不是要去幫你簡哥嗎?還不快點走!”
溫默爾:“……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