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另類表白
鷹眼的人來了這一遭,小倉庫所剩的馬鈴薯就不多了。
并且距離新一批馬鈴薯成熟還有十天的時間,晏崇盤算着剩下的數量,決定縮減一點飯量。
于是當天晚飯的時候,晏崇碗裏的馬鈴薯就從平時的五個變成了三個,溫默爾的份量倒是沒少,依舊是三個。
溫默爾端着碗坐在晏崇身旁,一看他碗裏的情況,頓時心裏很不是滋味,說不上是心酸還是難受。
晏崇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望着天邊鍍了一層金色柔光的晚霞,一邊吃馬鈴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溫默爾說話,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回答。
“你今天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晏崇勾起一抹淡笑,目視遠方,伸手揉了揉溫默爾的頭發,“其實,你也不是那麽笨。”
溫默爾嘀咕:“我本來……就不笨。”
聲音不大,晏崇卻是聽見了,笑意更深了些,朗聲道:“是是,你不笨,就是有時候傻乎乎……”
一看就很好欺負,叫人忍不住欺負。
後面的話,晏崇沒有說出口,宛如默讀一般。
為何自己要将這句話藏起來?他自己也不明白。
“我飽了。”
就在這時,晏崇碗裏一沉,忽然掉進一顆大個馬鈴薯,還是剝好了皮的。
他疑惑擡頭,只見溫默爾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我飽了,吃不下了。你吃吧。”
說完輕輕一笑,壓根不等晏崇反應,抱着空碗就向小菜園的方向跑去。
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要快速,一溜煙兒就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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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的雲彩仍在漫游,晏崇側目看着溫默爾離開的方向,眸色微凝,又覺一顆心攀越到雲朵之上,柔軟而溫暖。
伴着流雲,他拿起那塊平凡至極的馬鈴薯,咬了一口,緩緩咀嚼咽下。
轉眼距離馬鈴薯成熟還有兩天時間,溫默爾是個藏不住事的性子,老早就在晏崇身邊轉悠,一張臉粉撲撲,透着難以自制的喜色。
“崇哥崇哥……你說這次我們可以收獲多少‘薯薯’呀,五袋,六袋……不對,這回比上次種的多……”溫默爾一面思考,話不停,一面扯了扯晏崇的手臂,“你說能有十袋嗎?天啦,十袋!”
晏崇被他一聲驚呼吓得松了手,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下落的扳手。
不然砸到某人的腳,到了收割的時候,恐怕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了。
“別咋咋呼呼!”晏崇沒好氣地給了溫默爾一個爆栗,語氣并不是特別嚴厲。
“哦。”溫默爾揉着被敲痛的腦殼,再看晏崇手裏晃動的鐵扳手,才知道自己剛才闖了禍,慫慫地挪開身子,“那我不打擾你了,我……我再去陪‘薯薯’們說說話。”
溫默爾小跑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菜園一角,晏崇收回視線,随即笑了一下。
他想,若是真能收獲十袋馬鈴薯,那他們,是不是将要變得富有了?
誰能想到,曾經擁有十幾個山頭、無數財寶的無琊宮尊主,居然因為能夠多收獲幾袋馬鈴薯,生出一種暴富的感覺。
另一邊,溫默爾同馬鈴薯們閑聊之後,意外得知一個消息:今夜有雨。
這并不算什麽大事,他把情況告訴晏崇,晏崇開啓儲存雨水的裝置後,兩人便分別睡下了。
月上中天之時,夜風流轉,大地一片沉靜安詳,唯有微風卷起的細沙如紗巾一般在天地間漫蕩。
屋裏的兩人都睡得很沉,一切與平時無異。
陡然,一滴雨從高空墜落,落在屋檐上,擊出一聲脆響。
緊接着,空間站屋頂上部的金屬片發出接二連三的擊打聲。
頻率不及之前的暴雨密集,強度卻大了許多。終于又一次爆裂般的巨響傳來時,溫默爾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晏崇已經翻身坐起。
屋外的雨滴擊打大地的聲音仍在密密麻麻地敲打耳膜,兩人不約而同感覺到這次暴雨的不同尋常,晏崇打開燈,看向露出一臉驚惶的溫默爾,同樣的,溫默爾也在晏崇的眼中看到了訝異。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快速穿好外衣,緊接着一起到了空間站的門邊。
到了門邊,那種鼓點般的擊打聲更加強烈,這一刻兩人都明白了,屋外落下的根本就不是雨。
溫默爾肩膀微微顫抖:“……是……是冰雹,好大的冰雹。”
晏崇緊蹙眉頭,雙唇緊抿,在溫默爾發顫的聲音中輕輕點了下頭。
透過側面的一面窗戶他已經看到了,外面傾盆而下的是冰雹,比雞蛋還要大的冰雹。
白色的,透明的,好像天空下了玻璃珠子,然而這些珠子并不美麗,它們集結成軍,毫不留情地襲擊着黃沙大地,草木遭殃,即便是人置身于石頭般的冰雹之下,恐怕也會被活活打死。
“哐當——”一塊金屬葉片從屋頂掉了下來,恰好砸在空間站正門外的空地上,透過窗戶,映入晏崇和溫默爾的眼中。
那些冰石頭并沒有因為金屬葉子的損壞而放過它,繼續不遺餘力地捶打它的身體,沒多久,金屬葉子上便布滿了坑坑窪窪的痕跡。
而屋中的兩人,只能靜靜站在無風無雨的安全地帶,束手無措地看着這一幕。
金屬饒是如此,那些即将成熟的馬鈴薯,又該如此逃過這樣惡劣的天氣?
正在這時,風雨驟然撲面而來,甚至有飛起的冰石頭砸到晏崇腳邊。
他大驚,立即驚詫地看過去,原來是溫默爾将艙門打開了。
看溫默爾試探向前的樣子,竟然是想沖到冰雹裏去。晏崇見狀立即拽住他的手腕,大聲呵道:“你不要命了!”
溫默爾已經顧不得了,眼瞳泛紅,身體一味使勁向前,拼了命想要掙脫晏崇,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個看似纖弱的身體,在此時此刻竟然爆發了驚人的巨大力量,晏崇差點拉不住他。
并且在掙紮拉扯中,晏崇不小心踩到一塊冰粒子,險些腳底打滑讓溫默爾跑出去。
一時間他的暴脾氣湧上心頭,徹底失去耐心,張開手臂,索性将溫默爾禁锢在臂膀之中。
忽略此時晏崇充滿怒意與無奈的表情,這種從後方锢住溫默爾身體的姿勢,看起來仿佛擁抱一般。
“你要是再動一下,我就……殺了你。”他幾乎貼着溫默爾的頭皮,惡狠狠地說。
此話是真是假呢?無人知曉,不過晏崇已經暗下決定,如果身前的人再掙紮一下,他便将人打暈!
短暫的沉默之後,一道抽泣聲伴着“乒乒乓乓”的冰雹聲傳來,可見哭聲不小。
“我不動……可是它們……都在……哭啊!”溫默爾淚流滿臉,淚水宛如雨滴,滴落在晏崇的手臂上,溫熱的,卻很快被屋外的風雨吹涼了。
“難道我只能在這裏……眼睜睜看着它們被冰雹打死嗎?……它們在呼救……求我救救它們……”
“晏崇,你放開我吧……”
在他的哭腔中,晏崇覺得心間顫抖了一下。
按理說,依照晏崇培養鍛煉下屬的方式,他應該放開溫默爾,讓他走出去闖一闖。
哪怕他會頭破血流,哪怕他會因此丢掉半條命。
然而過了許久,又或者僅有幾分鐘,晏崇依然靜默地站着,手臂未曾松開半分。
額間的碎發投下一片晦暗的陰影,看不清他的情緒。
沉默片刻,只聽晏崇輕輕嘆口氣,輕聲道:“它們總會死去的。長大,被人吃掉,這是自然規律……我們不是本就打算收割它們嗎?”
晏崇安慰人的方式永遠那麽獨特。
“不是的。”溫默爾聞言搖搖頭,喃喃道,“這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耳側柔軟的頭發掃過晏崇的下巴,有點兒癢,他輕輕偏過頭。
“我知道不一樣,可是……”晏崇深吸一口氣,鼻息間湧入些許雨後玫瑰的香氣。
似乎氣味蕩住了他的心魂,他鬼使神差地低語着:“你在乎它們,擔心它們。可是……你知道嗎,我也會擔心你。”
“……小默,我很擔心你。”
想到你受傷的可憐樣子,我就覺得心髒被揪住一樣。
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