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滿滿依戀
衆人擡眼望去,乍一看都愣了愣。
只見來人一身一臉全是綠色的粘液,只露出兩只驚惶惶的眼睛,他直奔地上昏迷的孝裏而來,輕輕拍打孝裏略顯蒼白的臉,試圖把人叫醒。
片刻時間,大家已經認出面前着急不已的人正是盧泰,溫默爾蹲下身好心地說:“你別着急,他沒事,只是暈過去了。”
晏崇輕瞥一眼,沒在這裏耽誤時間,扛着肩上的歐文走向樹下。
“沒事嗎……”盧泰像是才從驚慌中緩過神來,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整個人透出大松氣後的虛脫。
“嗯,沒事了。”雖然不知盧泰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溫默爾特別理解這份對于家人的擔心,語氣格外溫和:“我們把他背去樹下吧,那裏大家都在,會比較安全。”
稍微冷靜下來的盧泰把手指放到孝裏鼻下探了探,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才算是真正信了溫默爾的話。但仍是警惕地觀察周圍,遲疑道:“樹下有食人的植物,不能過去。”
将歐文放下後折返回來的晏崇恰好聽見這話,冷着臉道:“這裏沒有食人的植物。”
他對盧泰向來沒有好臉色,能說這麽一句話已是難得,随後便拉着溫默爾離開。
對他的話,盧泰将信将疑,目光在昏迷的歐文身上停頓片刻,這才背上自家弟弟來到樹下。
粉櫻飄搖,青草地上落滿了片片櫻花,非常浪漫,就是和凝重的氣氛很不搭配。
盧泰蹲在兩個怎麽都叫不醒的人面前,面色冷峻。許是這段日子過得太艱難疲憊,他的背微微佝偻着,衣衫褲腿上布滿刮擦的痕跡,而此時擦拭過的臉上仍有綠色粘液的髒污痕跡,顯得愈加狼狽。
昔日莽撞的鋒芒褪去之後,他的身上,多了幾分無奈和艱困淬煉出的成熟。
溫默爾給兩人喂了好幾顆翡翠豆子,仍不見兩人蘇醒,同樣憂心地站着一邊,不時擡眸焦心地看看身旁的晏崇。感受到他遞過來的求助眼神,晏崇抿着唇,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一時半會,他也拿不出辦法。
就在衆人憂心之際,剛才給大頭茄子送豆子的喇叭花蹦跳着出現在衆人面前。一見樹下又多出個人,它立馬往溫默爾那邊去,挨着他耳邊嘀咕:“又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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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又”字耐人尋味,溫默爾沒有心情和它貧嘴,轉而把人醒不過來的事和喇叭花說了。喇叭花一邊聽,花朵腦袋一邊沖着昏迷的兩人和盧泰搖來晃去。
而見到食人植物,盧泰并不像迪修反應那麽大,只是靜靜觀察的同時不由地捏緊了拳頭,雙腳分開,緊盯着喇叭花的一舉一動。
喇叭花這邊聽完,揚起腦袋想了想,旋即跳着走了,不多時它就把笨重的大頭茄子找了來。
眼看這麽多人,大頭茄子有點慫,而之前還算冷靜的盧泰看見他時,反應卻格外大,立馬抽出腰後的匕首就要撲過去。
晏崇見狀及時攔了一下,語氣不耐:“住手。”
大頭茄子望着明晃晃的刀刃,這下更慫了,整個身子藏在喇叭花的後面,只敢露出頭頂的茄子花。喇叭花偏過頭,和它叽叽咕咕說了事情的經過,談話中,大頭茄子懼怯地看了眼氣沖沖的盧泰,對着充滿殺氣的目光,頓時吓得抖了抖。
再過會兒,它梗着脖子點了點頭。
這是承認了!
盧泰豁然起身,用燒紅的雙眼死死瞪着大頭茄子,恨不得馬上扭斷它的腦袋。
“我只是用睡眠果的汁液紮了他們而已,沒有毒的,很快他們就醒了……”大頭茄子趕忙解釋,實在擔心小命不保,向着盧泰撲通跪下開始磕頭求饒。
溫默爾将大頭茄子的話轉述給大家,盧泰聽着,可不見絲毫原諒它的意思,沖着耷拉腦袋的大頭茄子怒罵道:“卑鄙!”
原來當時盧泰采野果時不小心掉入了綠潭,潭水并不深,也沒有奇怪的動植物,就是裏面綠汪汪的粘液格外刺鼻。可當他準備游上岸的時候,站在潭邊等他的兩個人卻不見了。
眨眼之間,連半聲呼救都沒有,憑空消失了一樣。
後來好不容易才通過地上的拖拉痕跡找到這裏,他怎麽可能不氣憤,倘若不是湊巧晏崇一行人在這裏,等待孝裏和歐文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聽盧泰說完,衆人立馬倒戈向他這一邊,晏崇側開身體不再阻攔,而溫默爾和其他人也沉默着,紛紛挪動腳步拉開和大頭茄子的距離。
即便沒有造成可怕的後果,但大頭茄子确實是未遂犯。
随後盧泰舉着沉甸甸的拳頭,一言不發走向瑟瑟發抖的大頭茄子。
“乒乓哐當——”
一陣無人同情的暴捶之後,大頭茄子成了霜打的茄子,趴在地上呼呼地喘氣。
可不是揍一頓就算了,盧泰望着昏睡不醒的兩人,靜靜坐在一邊等待,假若兩人醒不過來,他一定會讓大頭茄子償命。
好在大頭茄子并沒有撒謊,約莫大半個小時後,昏迷的兩人相繼睜開了眼睛。
孝裏率先醒來,揉着額頭和盧泰說了幾句話,又看看樹下的幾人,雖有幾分詫異,反應倒也算正常。比起當初愛撅嘴淚汪汪的樣子,如今卻是堅強了很多。
盧泰正要扶孝裏起來,這時歐文也醒了。然而他的舉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蹭地一下直起上半身,跟詐屍似的。
緊接着眼咕嚕快速轉悠,看見盧泰的那一秒,眼珠登時閃過亮光,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抱住了盧泰的腿:“嗚嗚嗚……好可怕,阿泰,我好害怕,你怎麽現在才來救我……嗚嗚嗚……”
哭聲充滿孩童般的稚氣,又包含着對于盧泰的滿滿依戀。
盧泰僵着身體,頭疼地皺了皺眉,眼看淚水鼻涕又要糊在自己的褲管上,呵斥道:“不準哭,閉嘴!”
歐文被這聲大吼嗆出一個哭嗝,趕緊捂住嘴巴,不敢再說半句話,就連眼淚也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見大家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盧泰不得不說明一下情況,輕描淡寫地說:“之前他被吸食腦髓的怪物抓了去,我趕到的時候他的腦袋已經被紮了個洞,後來就傻了。”
“還好人沒事。”溫默爾頗為理解地點點頭,其他人淡漠地轉了身,各忙各的去了。
其實溫默爾內心還有一個疑問——
即便這人真的傻了,但這麽大個雄蟲對着另一個雄蟲撒嬌的畫面,仍然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盧泰的态度也不完全是兇狠無情,居然夾雜着一絲關心的感覺。
奇怪了。
盧泰此行的目的本就是幫助晏崇取得木芯,因而得知衆人是要前往木芯的生長地後,便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隊伍。
休息半日,翌日一早大家繼續出發。
那大頭茄子不知發了什麽瘋,分明被盧泰揍得滿頭大包,卻硬是跟了過來。以現在隊伍的實力,根本不會畏懼于一棵沒有毒液的食人植物,也就讓它跟着了。
當然監視管理大頭茄子的任務,落到了喇叭花身上。這下它也是有了小弟的人,整天把大頭茄子指揮得跟個陀螺似的溜溜轉。
一個月後,隊伍終于走出這片不見天的繁茂森林,森林之外是一片廣袤的花海,一眼望不到頭。
清風綿綿,各種顏色的花朵随風搖曳,争相鬥豔。
山風拂面,帶來了淡得相宜的溫暖花香,正是山花爛漫時,眼前的美景頓時舒緩了大家緊繃多日的神經。
就在此刻,喇叭花猛然跳出來,對着面前的小花朵們就是一陣摧殘。随後跳到溫默爾旁邊,握着他的肩膀猛搖:“醒醒,這些花香會麻痹神經,再聞下去你就要睡着了!”
溫默爾眨了眨迷糊的眼睛,喇叭花的話仿佛隔着玻璃罩子傳過來,而他即将陷入香甜的睡眠之中。
晏崇和大高個最快恢複清醒,他們陸續拍醒身邊的人。許是由于溫默爾的特殊體質,他受到花香氣的作用最大,怎麽喊都一副呼呼欲睡的模樣。
實在拿不出辦法,晏崇只好給他的手指尖紮了一針,十指連心的疼痛頓時讓溫默爾緊皺眉頭,總算徹底清醒過來。
其實這些小花朵談不上有多大殺傷力,但若是沒有提前防備,或者沒有同伴的幫助,則大有可能栽在這裏。
之後大家捂着口鼻繼續前進,等到越過這片花海,到了上風處,鼻息間若有似無的花香忽然就沒了,光利山風帶來特有的暢爽涼意。
大家大口呼吸着舒爽的空氣,精神卻沒有繼續放松,只見他們所站土坡的前方不遠處,竟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天坑。
從坡頂看過去,只能看見一面陡峭而圈閉的岩壁,上面長着五顏六色的奇異花草植物,坑洞中央正升起縷縷飄渺的薄霧。
一個充滿神秘感的仙境,此地不是地勢險峻的地方,還有哪裏是?
先前迪修曾說過,木芯就長在奇險的地方。
此時未到中午,大夥都不想再耽擱下去,便打算直接下到天坑去,然而一直活泛的喇叭花卻打了退堂鼓,哆哆嗦嗦磨磨蹭蹭,整個花不在狀态。
溫默爾看出了它的異常,也更加肯定了下面一定有木芯的存在。
“花花,你是不是來過這裏?”他輕言細語地問。
喇叭花聞言猛地扭頭,花朵直直對着溫默爾。它沒有臉,溫默爾卻仿佛看到一張寫滿恐懼的面龐。
一陣風來,吹散幾許天坑周圍缭繞的仙氣,露出黑色的深淵巨口。
下面究竟有什麽讓它如此懼怕?
對于未知的即将而來的危險,任何人都會感覺忐忑和害怕,溫默爾也不另外,但他不會退縮。
溫默爾和不遠處等待的晏崇對視一眼,撫摸着喇叭花的花瓣,溫聲叮囑:“那你就在這裏吧,不要亂跑,放心,我們一定會平安回來!”
這番話,何嘗不是對自己打氣,他說完堅定地轉過身,走向等在崖壁邊的晏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