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2004年7月14日 星期三

盛夏猛烈的陽光籠罩著整個紐約。市內主道上堵塞的汽車排出的尾氣,使得公路上的車道變身成幾百度的烤爐,烘烤著在路上行駛的車輛,柏油馬路耐不住高溫,早已變得發燙。

某名男子在某高級住宅區的路上急匆匆地行走,熱氣從上往下炙烤著他,整個人的腳底,快要被那發燙的馬路給烤熟。當頭的烈日也不甘示弱,逼出了他一身的汗。他用手背擦去臉部T行部位滲出的油脂的同時,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他時不時地向後張望,注意著四周的人,怕自己被人跟蹤似的。

最後,他在一間房子前停下,從襯衣的口袋中拿出一張紙,打開看了一遍确認了自己沒來錯後,才走到房子門口。

按下門鈴等待開門期間,他将前額被汗水沁濕的劉海撥向腦後。

門口的陰涼讓男子舒服了許多,等了約一會,只聽到一句女聲問“誰啊”,裏面的門就已被打開。

屋內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穿著一件領口繡有花紋圖案的綢緞連衣裙,收腰的設計顯出她自滿的身體線條。看到男子的她很是高興,紅豔唇線的兩端微微上揚,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她将外面透明的防盜門拉開,說話時的音調猶豫唱歌般輕快。

“你終於來了,快進來吧。”

見男子進屋後,這家的女主人收斂了剛剛的笑容,敏感地看了看四周,在确定了沒人見到男子進屋後,飛快将門關上。

“比爾出差了,哈裏去學校參加校外活動了,這個星期都不會回來。”說完,她伸出手,想給男人一個擁抱。

緊張的男子不相信女人所說的話,伸手推開她,開始在屋內四處走動,搜查每一處有可能藏人的角落。直到确定了家裏沒人後,他才明顯松了口氣。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女人家裏幽會,平常兩人見面的地方都會選擇像汽車旅館,或是街邊小店之類的地方。在來到女人家中時,男子才第一次發現,和自己玩了幾年地下戀情的女人,比他想像中還要有錢。

兩層近200多平米的屋子很是寬敞,屋內的家私在選購時大多選用名師的設計,男子知道這屋子裏的每一件家俱都價值不菲,此次到來都格外小心翼翼。

就連女人身上穿著的那件連衣裙,可能都抵得上自己幾個月的工資。

見男子滿頭大汗,女人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遙控器,加大了大廳空調的溫度,同時打開了音樂,靠著男子身邊坐下。

“還熱的話,就去洗個澡吧。”

女人的手放在男子腿上,挑逗地畫著圈圈。男子知道她的暗示,卻不想這麽快開始,便試圖找些話題,引開女人的注意。

“你最近怎麽,還好吧?”

女人似乎對這個話題不太高興。她皺皺眉,額頭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幾次紅唇微啓,卻沒說任何的話。最後她起身走到了廚房,為兩人倒了杯飲料。

“我好不好,你不是知道嗎?”

每個女人總有些許小脾氣,她們永遠都會覺得自己付出的,遠比她們收獲的要多。每個女人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有多多少少的嫌棄和不滿。男人知道女人耍小脾氣的原因是什麽,也明白眼前的女人需要用甜言蜜語哄著。

雖不擅長甜言蜜語,他還是走了過去,在女人身後站定後,讨好似的将手從女人腋下伸了過去,摟住了她的腰。女人沒有拒絕,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向後挪了挪,輕輕地靠在男子懷中。

在不知情人的眼裏,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今晚留下來嗎?”

“嗯。”

男子用另一只手撫摸著女人的頭發,手掌不時摩挲過女人的額頭。女人輕輕握住男孩摟住自己肩膀的手,兩個人一言不發,随著音樂,輕輕地搖擺著。

“晚上想吃什麽?”

“随便……”覺得這個答案太敷衍,男子納納地補了一句,“和你一起吃什麽都可以。”

“甜言蜜語。”

女人笑著,帶著男人轉了個圈,心滿意足地離開男人的懷抱。男人看著女人站在冰箱前的身影,一瞬間覺得兩人若能真正不顧及世人的眼光真正在一起,該有多好呢?

要是那個男人不在的話……

想著,男人突然覺得有些口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飲料,一飲而盡。

“跟你說件事。比爾可能知道我們的事了。”

女人幽幽的聲音,讓男子的心咯噔地停了一拍,喝下的飲料差點噎到自己。他拍了拍胸膛,一臉惶恐。女人的臉上倒是依舊淡定,可眼神卻透著一絲不安。

“那……那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事到如今,你肯退出,他也不會甘休。我清楚他的個性,背叛了他的人,只有一個結局。”

男子意識到女人接下來想說的話,握住杯子的手開始顫抖,“啪”的一聲,玻璃杯掉在地上,碎片濺了一地。

“哎呀,你看你,有沒傷著哪裏?”

女人緊張地握住男子的手,見沒受傷後,輕輕舒了口氣。但男人的心,卻早音女人的話,七上八下。

他不在意自己會變成怎樣,卻不想自己喜愛的女人受到任何一絲傷害。

“你放心,我已經有計畫,不會讓他亂來的。”

女人仿佛知道了男人心中的不安,微微沖他一笑,一如初見之時。

明明是安慰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妖豔。擁有這樣笑容的女人大多出現在電影裏,她們或是妖媚惑主或是頗有心計的,就像美麗而帶刺的玫瑰,美豔中透出淡淡的危險的,每個男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的女人。

男人身邊的女人,大多為普通貨色,所以在第一次見到她時,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一旦品嘗了夢真正的美味後,人便會沉溺,貪戀美好的事物,這種人類的陋習自創世紀初早已存在。即便是幾千年過去,人類仍無法從心中将這份貪戀的欲望給抹去。

男人早已成為欲望的俘虜,為了讓這場夢繼續下去,他願意為女人做任何的事。

“這件計畫,需要你好好配合才行。”

女人慢慢地走進男人懷中,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當時的男人,并不知道女人是想将他往地獄裏送,為了讓女人安心,他輕輕地抱著對方,呢喃地在她耳邊承諾到:“你知道嗎,我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

兩個月後的某個星期天,天氣漸涼。

女人惬意地躺在沙發上,擡眼看著電視裏播出的播出的一條新聞,笑意漸深。

2004年9月12日,紐約警方接到報案,於上紐約港集裝箱碼頭發現一具浮屍,屍體全身焦黑,身上有多處刀傷,頭顱與雙手均被砍掉後扔入大海,經法醫解剖,死者死於一個月前,身份不明。警方懷疑此案件涉及黑幫争鬥或毒品交易,正立案涉入調查,在此呼籲有關知情者提供有關此案的線索——

女人看著這則新聞,心情正處於波浪的頂端,想著去開一瓶深藏許久的紅酒來慶祝,卻聽到樓上傳來什麽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

——不是自己的孩子真難調教。

女人皺了皺眉,離開沙發,剛想上樓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孩子,剛踩上樓梯的第一級又覺得沒那個必要。這個屋子所有的一切即将屬於她,那個不太聽話又懦弱的混小子日後再好好收拾也不遲。

想著,女人心情轉好,向廚房的貯藏室裏走去。

樓上的男孩傾聽著,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等了半小時,确定了自己的繼母不會上樓打罵他後,拿著那些從學校帶回來的書本,慢慢的站起身。

男孩坐在床上,慢慢地将書攤開,書上的第一頁密密麻麻地寫著不堪入目的粗言爛語,覆蓋了原本書主人秀麗的字體。男孩的手開始顫抖,但他仍平靜地翻開下一頁。

書裏的每一頁都被髒話所覆蓋,有些個別的頁數雖沒寫什麽,卻被中性筆的亂畫覆蓋著。惡作劇的人似乎想盡辦法折磨書的主人,越到後面的頁數,書本損壞的程度越大。後面甚至有幾頁被人狠狠地撕出,再将撕成碎片的頁碼夾在書內,送還給主人。

男孩終於忍受不住,眼淚一點點地落在書上。害怕驚動自己的繼母,他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好一會,等積聚在淚腺裏的眼淚掉光後,他慢慢地走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自己的課本被人毀得沒法用,他必須在下星期上課前準備好新的課本。可一想到那些人會在學校門前像是守株待兔地等著他,手裏拿著屬於他的包裹,然後當著他的面将他的課本一本本地破壞掉時,整個人的心忍不住地揪痛!

為什麽同樣是人,他就要被人壓在底層欺負!

男孩眼眶再次紅起,視網膜再次被淚水傾覆之際,他用手背狠狠地擦幹淚水。

“叮當”一聲,電腦桌面上的電郵圖示突然響起。

男孩開始以為是自己哪個網路郵箱內垃圾郵件的提示音,可他登陸了網路郵箱後,并未見有任何新郵件。難不成剛剛的提示音是他聽錯了?他把網頁關掉,匆匆掃了一眼螢幕,一種奇怪的想法浮上心頭。

他在桌面上找出了電腦程式裏自帶的郵件圖示,雖曾經啓動,但他未曾用過,按理說應該沒有任何人會給他來郵件。

他飛快地用滑鼠點開圖示,一陣加載後,出現在他眼前的郵箱系統介面,确實顯示有一封未讀信件。

下面的郵件預覽介面,除了給出一個鏈接外,什麽也沒寫。

男孩一開始以為是哪個游戲公司做的廣告宣傳,便毫不猶豫地點開網頁。網頁流覽器很快跳出,自動地鏈接起那個奇怪的網站。

眼前剛開始出現一片黑暗,過了一兩秒,紅色的液體慢慢流下,與黑色形成強烈對比。

下個瞬間,螢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釋放心中積壓的怨恨,實現內心深處的渴望。

Monster。

2004年9月12日 8:45 A.M 星期日

艾倫·艾恩森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他掏出口袋中的員警徽章,随便向在場協助的員警表明了自己警探的身份後,越過紐約警局所設的警戒線,慢慢地走進犯罪現場。

這個星期的休息日,又泡湯了。艾倫在走近現場時,渾渾噩噩地想到,撓了撓自己那頭鳥巢般的卷發,考慮著自己是否該換一份不需要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工作。

案發地點是下紐約港的集裝箱碼頭。由於發現死屍的緣故,現場的作業已經暫停,一些警員正為在場的工人作著口供,技術人員在對現場的一些情況進行拍照。隊長約翰松·早在警戒線旁不遠的地方等著他,一見他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二話不說上前一陣暴敲。

“你這個混小子,去幹什麽了!”

“啊!痛痛痛頭痛痛……死老頭你給我輕手點!”

因艾倫的慘叫聲太過凄慘,周邊現場的技術人員不約而同地向聲音起源地看了一眼,下一秒紛紛迅速轉移視線。在紐約警局工作的人都知道,兇殺組的隊長約翰松是個暴躁的人,一旦發現有人偷懶,那人必定會遭受和艾倫一樣的酷刑。

紐約警局有句話,叫約翰松的暴躁的程度,如同常年活躍的火山,地表下稍有震動,熔漿就會随之噴發。

約翰松·在紐約警局裏,算是個傳奇的人物。每年的升職考試雖取得不錯的成績,卻總因為性格問題總敗在面試與心理測評那兩關,無法高升,以至於常年占著紐約警局兇殺組隊長的位置。

雖說如此,但依舊是不能小看當了十多年警探的約翰松的能力。比起探案,約翰松更擅長栽培新人警探,每個被他提拔的警探,不是被聯邦調查局相中,就是被政府機看中。

約翰松的這一點,驗證了一條道理:上帝關上了某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道窗。

只是,每一年約翰松帶出的警探,都不多,今年更是稀少,他選中了一個性格和他差不多沖的小夥子——艾倫·艾恩森。

年僅26歲的艾倫,做事勤快,也充滿幹勁,在警局裏是個朝氣蓬勃的正面角色,卻有一點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他那智商不到100,只能單核運行的大腦。

“我去找凱爾了!那個家夥不知道又跑去哪了!不在家,打他手機又不接。”艾倫不滿地朝約翰松大聲地嚷著,明明同樣是警探,為啥對方就能大大方方翹班,早退,遲到。而他每次這樣卻只能換來隊長一頓暴打的摧殘呢!

果然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每次艾倫揉著自己頭上那個腫起的肉包,都會不經意地這麽想到,等他有手下,或者有一天他爬到凱爾·馬克特的頭上時,他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哦,他昨天跟我請假,說有事要辦。”約翰松一副已經習慣的樣子。他挺了挺啤酒肚,大步朝案發地點走去。

“啥事啊,居然不跟我說一聲就開溜了!”艾倫不滿地抗議著,身為凱爾的拍檔,他有一定的知情權,可那個面癱卻總是無視他的存在,自作主張,擅離職守!

“還能有啥事,不就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找人了呗。”

大少爺般的凱爾,會在街上找人?艾倫很難想像這一點,他緊跟在約翰松身後,眼睛盯腳下的路,在小心不要被水泥道上那高處2,3厘米的坎給絆到的同時,繼續向約翰松提問。

“你說他找人?找誰啊?”

凱爾·馬克特是艾倫的拍檔,做了3年警探的他,可算是警局的精英分子之一。之所以和艾倫拍檔,純粹是因為他的拍檔受不了他天天面無表情的樣子,申請了部門調動。而這時剛好艾倫受到提拔,成為了警探。約翰松考慮到艾倫那無法用醫學根治的智商,又想到這個做事不經大腦的年輕人,确實需要個能壓得住他的人,也覺得兩人迥然不同的性格,會産生互補的效果,擦出激情的火花,便将他随手扔給了凱爾。

“……”

約翰松一陣沉默。紐約警局有幾個特點,精英特別多,腦殘就一個。這些精英中,幾乎有半數都是怪人。例如每天都保持面部肌肉不做任何反應的面癱男凱爾、滿口怪異理論的科學宅、一失戀就拼命虐屍的法醫狂……而這些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喜歡說話說一半,吊起聊天者的興趣後,沒了下文,留下一個迷,讓聊天者自己猜去。

“隊長……你就告訴我,凱爾那個混賬去找誰吧!”

艾倫屬於那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他知道以自己的智商,永遠猜不出紐約警局這群人腦裏裝的是什麽東西,只好将死皮賴臉,不恥下問的精神進行到底。

“你真想知道?”

約翰松盯著艾倫,只見他擺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拼命點著那個沒啥作用的小腦袋。約翰松嘆了口氣,小眼睛看著遠方,想著腦子裏逼出一些形容目标人物的詞語。好一會,他緩緩張開嘴:

“一個被人類飼養著的怪物。”

艾倫尚未理解這句故弄玄虛的話到底是何意,下一秒約翰松的第二句話就扔了過來。

“你就別摻雜進去了,那是他自己的事。你只要管好自己別老做蠢事就好!”

艾倫切了一聲,确實作為新人警探,他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可每次見到人都要被人提著記著,他還是會覺得煩。

屍體被發現的位置靠近碼頭,正在檢查屍體狀況的法醫助手克魯斯剛擡頭就見兩人急匆匆地走來,便站起身打起招呼。艾倫将手放下,探出頭打量著那句被燒得焦黑的屍體,屍體本人似乎遭到了兇手的怨恨,頭和手肘以下的部位均被人砍掉,對在場的一些人來說忒可怕的。

“男性,死亡時間未明,身份也不清楚。死者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他的東西,死亡原因恐怕要回解剖室才知道。”

克魯斯做著簡單的現場結論。艾倫蹲下身子,捂著鼻子,仔細地觀察著屍體的每一處。一些被燒得發黑的衣服融化在身體身上,形成一種膠狀物。又是火燒又是泡水,整具屍體看上去沒什麽可尋的證據。

“你怎麽看?”艾倫轉向經驗豐富的老前輩。

“這種殺人的方法,恐怕兇手與死者間的仇恨很深。”約翰松做著簡單的陳述,“這種又是火燒又扔大海的方法,很像一些黑幫的做法,就先按那方面來調查吧。”

艾倫想了想,覺得上司所說的有些道理,贊成地點點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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