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

在小會議室裏，希烨發表了對這起案件的看法後，艾倫和凱爾在一旁聽完後，若有所思地沉默著。約翰松則是點了支煙，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與希烨站在統一戰線，卻仍帶著不少的疑問：兇手爲什麽這麽做。

“我唯一的感覺，這像一場複仇。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案例中研究的中，嫌疑人也只不過是對一個人産生了複仇或是報複的心裏，再擴散到別的目标，所以……這幾起命案，大概是從妒忌心開始，引發的。”

在聽到希烨的回答時，艾倫發出句疑問：“妒忌？”

“嫌疑犯認為，死者們搶走了別人對自己的關注。一開始我就有這樣的感覺，畢竟這類案子，罪犯通常都是完全不起眼，卻又想得到人們關注。所以，他選擇了那些明星學生和老師作為目标。但有一點我不明白，兇手是從哪裏，和亞諾德，艾米麗産生聯系的？”

雖然已經查閱關於案件的許多資料，卻無法從中得到能産生關聯性的齒輪。

正如諾克斯當初所說的，敵人還潛藏在深處，現在的他，無法對付嗎？

“像這種學校裏，真的會因為妒忌心，而去殺死另一個人嗎？”

“有的。每年美國各地至少會發生百來起類似的學生案，但走進人們眼裏的，真的很少。妒忌與年齡無關，是人的素質修養和氣量的弊端。”希烨的眼睛仿佛看透了艾倫的心思，“很多人的仇恨往往不是一天就形成的，它需要在不經意間悄悄萌芽，在一朝一夕的灌溉下才得以壯大。有時，不經意間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這些，都有可能變成罪惡的源頭。艾米麗·海特，就是最好的例子。”

艾倫看著希烨，這位少年眼中，完全沒有與年齡相符的單純，他就像個成年人般，帶著些孤單的成熟與寂寞，冰藍色的雙眸卻如星辰閃耀。

“我們心裏，住著各種各樣不同的怪物，他們潛藏在深處，尋找著契機，讓怨恨的種子發芽。不要以為某些事，只是些小事。對於兇手來說，任何小事，都能成為他們殺人的理由。”

說到那句話時的希烨，猛然想起了兩年前的事。

兩年內，他曾經無數遍地去回想著兩年前的一幕幕，試圖尋找一絲，能讓他認為是造成那一刻的契機。

但有些事，注定是現在的他，怎麽努力追尋，也找不到結果的。

想著，希烨站起了身，拿起了背包。

“你要回醫院？”

“不，我想要回趟學校，幫黎绮收拾點衣服，他快出院了，我們打算讓他去凱爾那。”

事态，正朝緊張的方向發展。

在聖夜的當天，學校緊急召開了會議，商讨對於新命案的決策。

顯然，他們都害怕了。學校裏在校的學生們，幾乎也全都回到回到了家中，留在學校住宿的學生則惶惶不可終日，躲在宿舍裏不敢外出，生怕下一秒會成為不知躲在哪個暗處裏的兇手的下一次目标。

一些老師被強制取消了假期，留在宿舍樓裏保證學生安全。但他們，也很擔心，自己會淪落為兇手的狩獵對象。

而媒體，一直守在學校前，對案件進行著各種各樣的猜測。

假期還有一個星期才結束，但有些家長擔心學生的安全，都紛紛聯名上書到教育部，要求校方暫時關閉學校。

這個主意雖可行，卻遭到了教育部的否定。教育部認為這起案件只是個別的案件，與先前幾起案件毫無關聯，教育部的發言人甚至舉例了先前幾起案件的主犯已經因心髒病去世，這起事件只不過是一起惡意的模仿案件，并相信紐約警方會在近期內抓捕兇犯歸案。

教育部的發言讓紐約警方頂著無比巨大的壓力。

理事會關閉學校的決案沒有通過，那麽校方又做了個新的決定，将假期延長多1個星期，學生們在回校後直接參加期末考試。考試後老師要在一星期內給出成績後，學校有可能在短期內暫停辦學，将學校內的學生以交換生的形式，送往各個學區內的學校借讀。

這個決定，對黎绮來說，不太好。

學校若是關閉了，黎绮大概只有回國這條路了吧？

想到時，希烨陰黑了臉，好不容易借這個機會，和他在一起，卻如此天公不作美。

走在校園裏時，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帶著虛幻的真實感。明明在趕時間，腳步卻時緩時急，等他發現時，他已在各個出事的地點徘徊著，如同在借著追憶著自己所犯下命案，而獲得滿足感的兇手一般。

——若變成了怪物，是不是就會明白，他們真正的想法？

當想到這個問題時，腦海裏一直回蕩的聲音，卻安靜地沉默了。

最後，他站在了劇院的門口，卻畏懼了裏面的漆黑，不敢進去。在他轉過身時，卻看到了站在身後不遠的哈裏。

“哈裏，你怎麽，在這裏？”

但問出口後，他很快便後悔了。

幼年喪母，前不久又失去了父親的哈裏，此刻正處於本市親戚的照顧下，親戚似乎和他的母親打起了官司，回去了也不過是到了另外一個麻煩的地方。

“抱歉。”

“格瑞斯被父母接回去了，學校大概就只剩下我，和別的留學生了。躲在房間裏，太壓抑了，便想著出來走走。要進去看看嗎？”

哈裏提出建議時，希烨看到了他手中所舉的鮮花，在出事後，劇場便被學校鎖了起來，被父母帶回家的學生們，根本沒時間在莎拉出事的地點，獻上祭拜紀念的鮮花。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近了劇院。

清脆的腳步聲回蕩在黑暗而空蕩的環境裏，怪吓人，希烨似乎能嗅到，還殘存在黑暗，案發時的鮮血的鐵鏽味。還是很不習慣黑暗的環境的他，趁著呼吸變得急促前，尋找著劇場裏照明燈的開關。

隐約記得開關在劇場門口的位置，一掀開門口的紅色簾子就看到了發現了裝有照明燈開關的小盒子。希烨将電閘拉上，按下了照明開關，一秒後，劇場內燈光亮起，每個角落都被光照得通明。

而這個時間裏，哈裏離舞臺僅有幾步之遙，那日一地的血跡，已經被專門的清潔公司處理過，除非噴上名為魯米諾的發光氨噴霧，否則用肉眼很難看清昔日的血跡。

兇手曾在這個舞臺上，舉起了兇器，上演了駭人震驚的一幕。

哈裏走上舞臺時，回憶和現實，突然重疊到了一起。

一種奇怪的感覺。

希烨愣了一秒，他甩了甩頭，再次睜開時，異樣的感覺，消失了。

——剛剛，是怎麽回事？

哈裏像是在祈禱般，半跪在舞臺上。燈光落在他身上時，希烨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黎绮。

——今天，這是怎麽了？

努力摒除腦海裏奇怪的想法，希烨朝舞臺上走過去時，哈裏站起了身，嘴角微微地動了動，慢慢是在述說著什麽，燈光在臉上落下的斑斓，卻讓人看到了嘴角微彎的弧度。

“哈裏？你剛剛，在說什麽？”

“啊？我，我……我剛剛在說，抱歉，不該寫下那樣的一幕。”

如果不寫下那樣的一幕，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哈裏在忏悔著。

“就這樣毀了……”

希烨靜靜地聽著，這部戲劇雖說只準備了一個月，可是有些戲劇部的人，為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每天起早摸黑地在摸索，莎拉大概也是如此吧。

希烨雖沒和她接觸過，但還是為她的死感到嘆息。從出席葬禮的人數來看，可見她的人氣，并不輸給艾米麗。

希烨沒有出席那場葬禮，凱爾家，警局，醫院三點一線的生活，讓他焦頭爛額。只得透過現場拍回來的照片，觀察那名愉悅犯有沒有參加葬禮。

“哈裏，我一直想問，爲什麽要寫下那一幕？”

這是一直纏繞在希烨心頭的問題，犯人到底是從哪裏得到的情報，而開始計劃那一幕的？

“這個劇本，我剛開始時，給過艾米麗看。差不多是我住院時寫的，然後，艾米麗說，舞臺劇必須要一下子把劇情推向高潮，這部劇需要更多的高潮……”哈裏看著希烨，猶豫了一會，慢慢道出。

“什麽？”希烨在聽到艾米麗的名字時，眉頭一皺。此刻的她，身處何方，是生是死，旁人根本不知。大概也只當她是無辜被牽連的受害者吧。誰又會想到，這個少女，有可能早在一個月前，便已開始計劃起這些事呢？

這次案件，不知在啥時，成為了他的人生中一個不起眼的轉折點，一道奇妙的分岔口。在轉頭時，他已瞧見了黎绮正頭也不回地朝著另一個方向奔跑而去，可他卻站在了另一條道上，無法折回。

他比誰都要清楚，找到艾米麗後，他就會失去黎绮。

“聽說，兇手當時就在這裏？在這麽多人的注意下，殺了人？”

哈裏的問題将希烨從記憶中拉回。

“是的。”

“…………黎绮他，這幾天還好吧？”

“他……他會沒事的，總有一天。”

希烨看著舞臺，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著哈裏般說著。總有一天會好的，希烨雖這樣認為，卻不知道到達這一天的期限要多久。

一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或許永遠都不會好。

心靈上的傷口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每個人只有一些事，傷在身上，痛在心裏。

即使痊愈了，也會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每次觸及時，回想起當初的事時，一定會痛不欲生吧。

“我不該寫那個劇本。或許我什麽都不做，像個普通人一樣，就不會有人遇害，黎绮也不會……”

“你即使不寫那個劇本，兇手還是會犯下這起命案的。”希烨慢慢地說著，這樣的犯人，在兩年前他已經遇到過好幾個，“他就是個怪物，已經在殺戮中獲得了快感，在我們抓到他前，他都不會收手的。”

兩人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這個空間裏，哈裏把臉轉向舞臺，仰望的模樣像在想像著悲痛的那一幕。

希烨環顧著四周，回憶起平安夜時的情形，試圖尋找些被他遺漏了，關於犯人的蛛絲馬跡。直到手機設置的鬧鐘響起，希烨才記起自己還有別的地方要去。

“我還有別的地方要去，我們走吧。”希烨站起身，剛邁出一步，卻被哈裏輕聲叫住了。轉過頭時看到的，是從未在哈裏臉上表露過的堅毅表情。

“諾克斯，請你将艾米麗找到，然後抓住這個為非作歹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