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憑什麽信任我 (1)

“師父……這會兒幫會城戰應該打完了吧,”藍莓手中瓶子裏的液體下去了一大截,連說話也說不利索了。

“應該是吧。”薛唐幹巴巴的回答,他這邊喝下去的更多,這會兒已經開始天旋地轉眼神不聚焦了。

“連線都不上……你不擔心巫靈,”事實證明藍莓絕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界的一朵奇葩。

“關你屁事。”薛唐兇殘的回答。

他不是不擔心,但是巫靈什麽時候稀罕過他的擔心,明明是巫靈先開口挑起了表白的話頭,最後卻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獨角戲。這TMD到底怎麽回事,

“可是師父……我好擔心小小,她是治療藥師,還總喜歡往前線上湊。”藍莓苦着臉小聲的說,就好像是在喃喃自語。

薛唐沒好氣的吼,“擔心就上線去看看啊,有人掐了你的網線還是摔了你的接入器?”

“可是我害怕。”藍莓把臉捂在掌心裏,做了個很标準逃避現實的姿勢,“她讓我去給她拿藥,回來的時候,她跟她師兄不知道因為什麽吵翻了,她哭着朝城外跑……”

“那還等什麽,趕緊上啊!”

“我立馬就跟去了啊!”藍莓滿臉悲戚,“結果她不理會我,直接沖到蘭陵大叔懷裏去了!”

薛唐很想放聲大笑,但由于要照顧小徒弟脆弱的心靈,差點憋成內傷。

藍莓到現在還沒跟肖小小表明身份,肖小小再怎麽神經大條也不至于沖到他這麽個軟妹子懷裏求安慰吧!

藍莓顯然感受到了他嘲諷的腦電波,于是沒好氣的喊道:“師父!”

“好吧,下次上線,我一定第一時間去幫你攤牌。”薛唐無奈攤手,然後又朝下灌了兩口。

“師父,不要了……”藍莓怔怔的望了他片刻,剛剛爆發出來的勇氣忽然煙消雲散:“就這麽算了吧。”

“為什麽?”

“現在這樣靜靜的跟在她背後也挺好的。硬要攤牌,也許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藍莓垂頭喪氣半躺在沙發上,“只要她好好的,我何必強求她呆在我懷裏。”

“沒出息,現在還不攤牌,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肖小小聰明,餘情喂鳥更是人精,人家師兄師妹一家親,平常打打鬧鬧,私底下卻感情很好。現在再不表白,以後估計就再也沒有表白的機會了。

“也許我攤牌之後會更後悔。”

藍莓的哀傷就像開水瞬間燙熟了薛唐的心髒。

有些事情實在沒必要說破,就這麽雲淡風輕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寧可時光倒轉到表白之前,只要巫靈那句“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心還在不在我這裏”就已經足夠了。

不揭開,總覺得是一幅畫。揭開了,才發現是血淋淋的傷疤。

他忽然明白了累覺不愛是什麽意思。

策馬江湖果然是個很有意思的時空,薛唐僅僅在睡眠中郁卒了幾個小時,再次醒來的時候才恍然想起此時對于策馬江湖來說時間軸已經推到了一周以後。

策馬江湖的世界已經收卻了夏末的最後一絲熱力,窗外的樹葉織成金紅的色彩,秋風入窗,天高雲淡。

他還站在城外上次和巫靈分別的地方。

城頭飄揚着紅色的獅子旗,證明玄玉仍然屬于劍弑天下。

一步步走進城裏,往來跑商和擺攤做生意的人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多看一眼這個杵在路中間丢了魂似的樂師。

“上回書說到,狐貍未成精大戰白衣,慶州殿一瞬間被雷電夷為平地!白衣一招之間被秒,連自己人肖小小都未能幸免!開頭極度詭異,過程極度震撼,結局極度兇殘!”

下面一衆聽書的小號紛紛表示不滿:“別做廣告,上療效!”

“啧啧,老板,再便宜點嘛!”

“最低價了好嗎!這把扇子曾經被狐貍未成精使用過!第一魔枭開過光,刷鐵鐵掉鏽刷人人掉肉!絕對兇殘!包你好用!”

“……”買扇子的正太樂師蹲在攤子邊上一頭霧水,“大哥,你賣的到底是扇子還是刷子?”

“到哪都聽說狐貍未成精,為什麽咱們到城裏這麽久都沒見過他?”兩個女孩子在街頭并肩而行,一邊竊竊私語。

“第一魔枭哪那麽好見,那種級別的高手又不是熊貓随時展出給人看的。再說了,他一出現就要人命,要命之前還要先毀容,城戰的時候看看就夠了,平常還是別遇見他比較好。”

“可就連前兩天的幫會城戰他都沒出現啊!連幫會城戰都不打,他就那麽不合群嗎?”

“高手都這樣,沒點怪癖哪能配得上高手的身份?”

“哦……明白了。”

她們低低的說着話與狐貍未成精擦肩而過,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狐貍未成精感到很迷惑。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狐貍未成精這個名字已經成為了街頭巷尾傳言裏那個冷酷的毀容狂魔,神秘的第一魔枭。

如果他真的那麽NB,為什麽上線只能接到亂七八糟的飛鴿傳書廣告,還有莫名其妙發錯了的千裏傳音?

從鍵盤網游發展到全息網游,從對話和簡單互動到能像真實世界裏一樣交互,明明越來越真實,但就因為這種真實,令這裏的人也得披上各種面具來扮演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不是一種真實,而是一種另類的演繹。

即使你看得到摸得着,即使你知曉對方的一切,即使只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你仍然看不清對方的心。

在鍵盤網游的世界裏滿屏煩人的對話至少證明還有人在意你的存在,而在這裏,腦袋上如果不頂着‘狐貍未成精’幾個字,就是在城裏站個三天兩夜估計也沒人會理會他。

人和人之間那麽淡漠,和現實完全一樣。

站在繁華的玄玉城街頭,他第一次覺得寂寞。

原來自己在策馬江湖瞎晃了這麽久,最終成就的不過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傳奇。

頭頂有雷聲滾過,轉瞬之間細細密密的雨就交錯着鋪滿了整個城池。

行人們生怕一會兒雨會越下越大,一個個急匆匆的在雨裏奔跑,腳下雪白的水花噼裏啪啦四處飛濺。

狐貍未成精依舊站在街頭,他也想躲避,可他到底能躲去哪裏?

“狐貍……你在發什麽愣?”

狐貍未成精猛然回過頭。

修拉斯打着傘站在雨裏,一身火紅色的劍客裝束,肩上披着看起來就會覺得錢包很痛的黑色狐裘,只是頭發已經化作銀白,雪一般堆積在肩頭。

連想都沒想,他就大步走到了修拉斯面前:“修拉斯,你染發也不染個好看點的顏色,幹嘛學邪音?早衰啊?”

“這是武功散盡之後的反噬效果。”修拉斯頓時對他的觀察力嗤之以鼻,“你看看自己的頭發,和我的一樣。”

狐貍未成精迅速刨過自己的頭發。果然,那些發絲都是那種炫目的白色,邪音的頭發顏色雖然差不多,但那是有生命力的銀白,修拉斯和自己的,都是那種行将就木枯槁無形的蒼白。

一命同體,就連反噬效果也一樣會提現在他身上。

狐貍未成精悲哀的說:“你大爺,我又被你帶衰了。”

“別發愣了,跟我走。”修拉斯扭頭就走,壓根沒有把傘跟他分享的意圖。

“去哪兒?”狐貍未成精擠到傘下,非常不客氣的把傘朝自己這邊扯了扯。

修拉斯很不滿意的斜了他一眼,傘還是維持在兩個人中間:“陽泉。”

“去陽泉幹什麽?找黑魔神削你啊?”修拉斯到底是武功基本上散光了,盡管他大步流星的走,狐貍未成精還是能輕松的趕上他的步子。

“現在陽泉、慶州、玄玉三座城池都在劍弑天下手裏。”修拉斯的表情是那麽耀眼的驕傲,“火紅獅子旗已經覆蓋了整個策馬江湖。你所能看到的一切,全都屬于我。”

狐貍未成精頓悟了:“原來你跟巫靈反目,到頭來還是在演戲?演戲演到真的搭上自己的全部功力,值得嗎?”

“我早就說過了,這一場戲必須演得足夠逼真。”修拉斯顯然毫無壓力,“我要的不止是三座大城,我還要把風雨樓連根拔起。”

“不明白。”

“我的武功對魚龍的依賴太強,早晚都會有人動它的心思。我早就想自廢武功重新選擇更強的武功了,不如就利用它來演一場好戲。要對付風雨樓,就要先對付拓跋邴。要引出他,就得先給他足夠誘惑力的餌。我的功力,就是誘他上鈎的餌料。他現在估計還沒發現吧,他吸走的不止是功力,還有我提前下好的逆脈之毒。只要他再盡全力調動內功,逆脈就會發作,到時候武功盡廢的就是他自己。”

“照這麽看,你也完全沒必要把功力傳給我啊?”狐貍未成精郁卒道。

“你這麽弱,怎麽跟得上我的腳步?”修拉斯理直氣壯的說。

狐貍未成精瞬間明白了。

修拉斯要的不是一個可以安穩蜷縮的殼,而是一個可以陪他馳騁翺翔的伴。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于情于理大家都該好好聚聚,但現在劍弑天下占了三座城,防衛的人手絕對是不夠用的。修拉斯坐鎮陽泉,巫靈守着玄玉,過期美大叔蘭陵笑笑生蹲在慶州,盡管惡魔城和明宮再怎麽不甘心,下次幫會城戰開啓之前他們還是只能在策馬江湖的小城小鎮勉強容身。

修拉斯的一招險棋,一舉就把這些日子颠沛流離受的罪全都加倍還回去了。

狐貍未成精剛進了陽泉的議事廳,遠遠的就看見餘情喂鳥坐在那兒喝茶,肖小小坐在他旁邊幹擾他喝茶,藍莓在肖小小身邊幹擾她幹擾餘情喂鳥喝茶。

“餘情!接着!我老大……四十幾個劍客給你養的!”看到餘情喂鳥的臉,他終于想起自己懷裏還藏着一個白玉鬼娃,趕緊拽出來朝他手裏一塞。鬼娃離體,那種似乎能把他全身的皮膚全都拉緊的詭異吸力立刻消失。

“你跟我過來,有什麽話以後再說。”還沒等狐貍未成精看清楚餘情喂鳥的表情,修拉斯已經拽着他直奔閉關的石窟,二話不說開機關把門給封了。

“就算要練功,至少也等我把話說完吧?”修拉斯就是這個不強大毋寧死的調調,狐貍未成精現在已經習慣了,但他這種二話不說強行拖走霸王硬上弓的範兒,他還真是很難習慣。

“拓拔炳可能是我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做得越多越容易露馬腳,最好對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封了門,整個石窟立刻陷入了絕對的黑暗,狐貍未成精看不到修拉斯的身影,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氣息。

“餘情喂鳥除了制藥之外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你有必要這麽防他嗎?”

“你應該記得他是黑魔仙的前夫吧?”修拉斯冷笑一聲,“我們兩個離得那麽近,隔着肚皮就看不清心,我又怎麽能保證他對我沒有二心。”

“那你信任巫靈嗎?”

“巫靈?我從來都沒有信任過他。”

“那你為什麽敢賠上全身功力陪他演戲?”

“你以為我真的蠢到沒有後招?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我的掌控之內,巫靈也不例外。他如果真的背叛我,我就會讓他失去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

“那你憑什麽信我?”

修拉斯在黑暗裏沉默,始終沒有回答。

狐貍未成精一聲苦笑:“成天防備這個算計那個,玩個游戲何必那麽累。”

“只是個游戲?”修拉斯的手指緩緩的摸索到他的臉上,“這裏成王敗寇弱肉強食的法則是不是真實的?這裏的朋友兄弟情人仇人是不是真實的?這裏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是不是真實的?如果是,那這就是真實的世界。”

“可是我累啊。”狐貍未成精無意去推開他的手,甚至有些享受這種刻意的暧昧。

在臉上摩挲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然後是細不可聞的笑聲:“也許這就是我信任你的原因。”

45拔了他的線

“你大爺的,幹嘛沒事說這種話,整得跟表白似的。”修拉斯的呼吸離得那麽近,狐貍未成精的喉嚨莫名的發幹。

“這就算是表白吧,我确實很需要你。”修拉斯的手指有意無意的擦過他的喉結,“我很高興,我以為……你只對巫靈那樣的男人感興趣呢。”

黑暗中純粹的感官刺激令狐貍未成精莫名的顫栗,身體的反應遠比精神更加誠實,無論他承不承認,他的身體并不抗拒修拉斯的靠近。

“需要我是什麽意思,這算哪門子的表白,”狐貍未成精沒好氣的反問。

“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上次你陪着我出逃把惡魔城和明宮騙得團團轉。這次城戰兩會元氣大傷,現在他們巴不得你送上門去讓他們洩憤吧。”

“不好意思,我現在好像真的不怎麽需要你。策馬江湖那麽大,我能去的地方不僅僅是惡魔城和明宮吧?實在混不下去了,投奔風雨樓搞不好還能混個一等殺手。”狐貍未成精覺得很好笑,當年陪着修拉斯殺出陽泉就是一筆交易,一起出生入死磨砺出的情誼又是一筆交易,修拉斯不經商真是屈才了。

“你身上有我的武功,你以為我會就這樣放過你?想去風雨樓是嗎?如果你背叛我,那我就廢了你的武功再把你送去風雨樓。”

狐貍未成精滿腔怒火瞪着黑暗中修拉斯的方向,慢慢擡手聚氣,就在觸到他發絲的一瞬間,所有的怒氣忽然煙消雲散。明明是一片黑暗,他卻好像能分明的分辨他滿頭白發的模樣。

真的很奇怪。

一樣的罪惡标記,一樣的白發,還得跟他同生共死。

這到底算是什麽樣的關系?

“別動想殺我的念頭。我死,你也要陪葬。”即使沒有武功傍身,修拉斯還是輕易的看穿了他想殺人滅口的想法。

“我不能殺你,你也不能動我不是嗎?”狐貍未成精翻身把他摁到牆邊,這一次實力懸殊太大,修拉斯已經沒有反抗的餘地,第一次贏得那麽輕松,他頓時有種農奴翻身當地主的錯覺。

修拉斯哪是那麽容易認命的主,雖然掙紮的收效甚微,他還是用盡全力在反抗。

本來只是想開個玩笑,但在黑暗中聽到修拉斯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狐貍未成精的身體也莫名其妙的燥熱起來,那一陣心虛發慌反而助長了他的膽氣,幹脆摁住了修拉斯的雙手,附身下去用身體壓住了他。

修拉斯的體力已經徹底透支,幹脆就安靜的任他壓着了:“想幹什麽最好趁早,等我的武功恢複你就沒機會了。”

他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狐貍未成精。

一向只有修拉斯騎在別人身上作威作福,哪有被別人占便宜的份兒。

調戲這種事情也要看對象的。

調戲別人可能要錢,調戲修拉斯絕對要命。

而他剛剛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沒膽子動我就滾下來,我不能再浪費時間,必須盡快把武功練上去。”

這次根本不用他命令狐貍未成精就乖乖的放了手,鬧騰歸鬧騰,他到底還是不敢對修拉斯做什麽,說到底就是一個字——慫!

黑暗中聽到修拉斯坐起來,馬上盤腿開始調息準備進入修煉狀态:“坐過來,你體內有我以前的功力,帶上你一起可以大幅提升修煉的速度。”

“你的人生除了修煉、打架和逼問別人怎麽死的之外還有別的內容嗎?”狐貍未成精一臉費解的盤腿坐下來,“被追着趕着不停的自虐有意思嗎?”

“你這樣的廢柴當然覺得被追着趕着變強很辛苦。”修拉斯握住了狐貍未成精的雙手,“對我來說,那就是樂趣。”

狐貍未成精苦笑連連:“你就使勁打擊我吧,萬一哪天我一個想不開徹底删號……”

修拉斯在黑暗中冷冷的打斷他:“有種你試試?”

話音未落,一股熾熱的真氣忽然順着狐貍未成精與修拉斯相握的右手飛快的奔湧而去,在他體內循環之後又從左手傾洩回來。

狐貍未成精驟然瞪大了雙眼。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屬于修拉斯的氣息。

無論他願不願意,修拉斯的氣息早已經如同野火般占據了他身體所有的空間,硬把自己的氣息灌注進了他的每個細胞,無法阻擋,不容抗拒。屬于拓拔炳的氣息已經徹底被壓制住了,只能順着修拉斯的引導順着真氣循環的方向徑流。

又是那種感覺。

劇烈的鼓動,血液瘋狂的逆流,思維逐漸陷入模糊混沌的狀态。

心髒就像要炸開了。

狐貍未成精絕望的想,那一次是修拉斯強行給予,這一次是修拉斯強行索取。

予取予求他都沒辦法拒絕,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道理啊摔!

迷迷糊糊分不清是夢是醒的時候,他仿佛聽到黑暗中輕輕的一聲嘆氣:“不夠強大,我就保護不了自己……和你。”

這話是修拉斯說?

狐貍未成精在半夢半醒間居然也能笑出聲來。

果然是夢啊。

對修拉斯來說他只是一件随意拍打喂食間或排遣寂寞的魚龍替代品,對于他來說,只不過是在這一段攜手出生入死之後習慣了他的存在。

他們之前,何曾有過那種非你不可的情誼?

多年以後再和四十幾個劍客談起往事,狐貍未成精總是無限唏噓:“和巫靈一起練功,就像一場極致的歡愛。”

“和修拉斯呢?”

狐貍未成精痛苦的思索了五秒:“就像一場兇殘的j□j。”

第一次從混沌中醒來,薛唐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在策馬江湖,而是在現實世界裏。因為杜宇此刻正扯着他的衣領朝死裏拼命搖晃,要不是系統的保護功能把他踢下線,估計他能被搖到直接頸椎骨折。

“唐子!為什麽不回我的飛鴿傳書!為什麽不回!”杜宇雙眼裏全是血絲,那副疲憊到瀕臨崩潰的模樣不像是薛唐沒回他的飛鴿傳書,而是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大爺!輕點!我在閉關,回哪門子的飛鴿傳書!你的鴿子會穿牆?”

“這種危急時刻你閉哪門子的關!快點告訴我,那個小禿驢什麽來頭!”杜宇狠狠的咬着牙,恨不得把嘴裏的每個字都咬出血。

“小禿驢?”薛唐愣了片刻,終于從記憶之海底部撈出了一塊長滿綠毛的碎片,“……森羅萬象?”

“沒錯!就是他!”

“他怎麽惹你了?”

“他搶了我女人!”杜宇憤怒的咆哮,“好不容易約到藍莓一起吃飯,去的時候人都喝得半醉了,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老子怎能放過!求婚的話才說了一半,那小禿驢忽然殺出來搶了人就走!老子當時就怒了,拔刀追出整整八十裏……”

“別胡扯,他的輕功我見識過,八裏之內就把你甩沒了。”

“當時我一記怒斬,打得小和尚爆退三步吐血連連……”

“和尚本來防禦就高,森羅萬象還會不動尊,你打得動他?”

“當時真是殺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他殺你用了幾招?”

“十招……”杜宇迎風流着寬面條淚。

想他這麽一個混跡策馬江湖多年的狂熱強力愛好者,居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和尚十招內輕松打敗,一世英名完全是歇了菜了。

“所以呢?”薛唐覺得如果杜宇非要演一出英雄救美,本着這些年‘本是同室生相煎何太急’的情誼也就勉強幫他一回算了。

“所以快點把小禿驢的底牌給我掀出來!他什麽來頭?在哪混呢?他的弱點是什麽?武功什麽路數?毒藥有沒有?蒙汗藥有沒有?實在不行瀉藥也湊合!”

薛唐一臉黑線。

你到底是打算救藍莓還是洩私憤?重點徹底跑偏了有木有!

“如果你想對付森羅萬象,我是真沒轍。”薛唐望向窗外,“如果你想救藍莓……只需要拔了他的網線就夠了。”

46貴圈真TM亂

杜宇一聽見藍莓的名字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真恨不得馬上就沖去找森羅萬象真人pk。他越蹦跶薛唐就越不敢帶着他一起去拜訪藍莓,萬一他知道藍莓是男人之後頭腦一熱,明天就要傳出本校某學生公寓內發生惡性案件的重大新聞了。

“藍莓,藍莓,徒弟,”新樓的公寓不像老樓那邊幾個人一間想進就進的破爛宿舍,薛唐在門外喊了半天還是聽不到藍莓的回答,只好搬出學生會長的頭銜跑到宿管那裏拿鑰匙。

幸虧學生會長的光環還有用,宿管大媽雖然搞不明白所謂的全息游戲是怎麽回事,至少知道了這會兒必須開門放人。

等到薛唐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藍莓果然還頭頂着接入設備靜靜的躺在床上。

他的表情很平和,沒有任何痛苦掙紮的表現,薛唐立刻松了一口氣。

森羅萬象那個小和尚就是吃醋的表現也幼稚得很,即使搶了藍莓逃跑也只能找個地方等他酒醒,絕對不會有什麽過激的舉動。

從目前的情況看來,完全沒有拔網線的必要吧。

薛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滿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水準備休息會兒再走。

背後有什麽東西咯得慌,他随手掏出來一看,原來是藍莓的錢包。

這貨果然是個小土豪,錢包捏在手裏鼓鼓的,錢和卡都不少,居然就這麽散放着連扣都懶得扣上。錢包邊緣露着一張照片的邊角,有着明顯被剪刀修剪過的痕跡。

薛唐對藍莓的錢財不感興趣,對這張照片卻有着濃濃的好奇心。

這年頭都用錢包卡,直接放照片的人已經很少了,更何況藍莓口口聲聲喜歡肖小小,難不成他真在現實裏找到肖小小了?

薛唐扯着那個角把照片慢慢抽出來。

此刻,世界上所有的語言都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照片上那張臉已經成了他這輩子都無法淡忘的魔咒。

嘴角眼梢都微微上翹,就好像總是含着戲谑般的驕傲,染濕的頭發貼着臉頰,就像雲朵托着一團水汽,遮蔽了他極力想掩飾的寂寥無奈。右眼角下那顆淚痣修飾了沐浴之後**的慵懶,那是任誰看了都會怦然心動的妩媚姿态。那絕對不是游戲截圖,而是活生生的巫靈,銘刻下的是他最真實最溫柔的瞬間。

下面那行用藍莓的字跡寫下的“my蘇靈”就像是一柄尖刀猛的紮進薛唐的心髒。

巫靈,藍莓。

薛唐自嘲的一笑,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其實藍莓經常有意無意的提到巫靈,因為他心裏真正放不下的人根本不是肖小小而是巫靈啊。

“師父!”系統判定玩家有危險的時候肯定會把人踢下線,但這會兒的情況絕對不屬于任何一種緊急避險斷線。師徒一場果然不是白做的,薛唐什麽也沒做,藍莓自己就心有靈犀的下線了。

“藍莓,你和巫靈認識?”

藍莓什麽話也沒說話,只是在坐在床邊靜靜的沉默,神色有種難言的落寞凄涼。

“說話。”

“師父,我沒有橫刀奪愛。”藍莓壓着嗓子,聽起來艱澀沙啞得就像是在哽咽,“我沒有跟你搶巫靈。”

“如果你喜歡他,幹嘛不光明正大去追?”薛唐望着他苦笑連連,忽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立場去追究這件事。

“師父,不是這樣的,不是!我第一次看見蘇靈是在心理醫生那裏,他自殺未遂,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紗布望着窗外什麽都不說。我進去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那時候我就覺得他過得一定很辛苦,和他比起來,我好像還沒那麽倒黴。就那麽一眼,我就再也走不出去了。”藍莓喃喃的說着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回憶令他的眼睛裏閃着奇異的光,明亮得像夜空裏的星星一樣,“他問我要不要在一起,我連想都沒想就點頭了。那時候我整個腦子裏只有他,根本顧不上什麽性別年紀,在我察覺到自己做了多麽蠢的事情之前,已經什麽都發生了。”

“你還愛着他,為什麽要分開?”很奇怪,薛唐知道這些事之後确實詫異了一陣,但真的……不怎麽激動。

“我愛他,但是他不要我了。”藍莓努力維持着微笑的表情,聲音卻微微發顫,“每個情人對他來說都是玩具,玩膩了馬上就丢開。”

我沒喜歡過任何人,說實在的,喜歡實在膚淺,愛情虛無缥缈,我根本不相信這些。我給你的承諾,你信嗎?

薛唐想起巫靈的話,忽然為自己感到慶幸。

如果巫靈那時候稍微對他表現出一點點的感情,可能他也像藍莓那樣徹底栽進他的溫柔陷阱萬劫不複了。

那不是巫靈拒絕了他,而是巫靈放過了他。

“師父,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他只是讓我裝作喜歡肖小小然後監視他們師兄妹,只是這樣而已!你相信我!”藍莓忙不疊的解釋。

“當年你上心理診所幹嘛?”

“……抑郁症。”藍莓的聲音多了一絲自嘲的意味。

“你們這些土豪都什麽毛病,有事沒事不是自閉就是抑郁,沒點心理問題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是吧?”

“師父!我認真跟你說話呢!”藍莓怒吼一聲,然後緊張的追問,“師父,我不是故意要隐瞞你。雖然我偶爾還是很難過,但是那段感情真的已經過去了,你不要怪我好嗎?”

“怪你幹嘛?我和巫靈不能在一起那是性格不合,又不是因為你。”薛唐搖搖頭,然後自嘲的笑,“巫靈就是這樣,看起來很近,可永遠也得不到。”

“師父,你的口氣怎麽那麽像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吶?”藍莓揶揄道。

“你大爺的,竟敢質疑你師父!”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了,要麽你根本沒愛過巫靈,要麽就是你移情別戀愛上別人了。”藍莓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你對巫靈可是沉迷了好一陣子,依我看還是移情別戀的可能性比較大。”

移情別戀?

薛唐眼前忽然閃現出那個從來不講道理但予取予求他都沒辦法拒絕的人,然後無意識的給了自己一個白眼。

“師父?”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薛唐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你和巫靈在一起的時候,誰在下面?”

“師父!”

“這個不能問嗎?從這反應看來一定是你了。”薛唐頓時表示遺憾,“那gc的時候你們都什麽反應?都喊什麽呢?”

“師父!”藍莓的臉紅得一塌糊塗。

“這個也不能問?那一定是你喊得比較兇。”薛唐攤攤手,“換個學術性的問題吧,你們用的啥道具?有沒有3p4p各種p?”

“師父!”藍莓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好吧好吧,我室友說你被森羅萬象綁架了,于是為師特地千裏迢迢跑來救你,無論如何……”薛唐斬釘截鐵的說,“給為師煮個火鍋吧,我快餓死了。”

藍莓:……

從藍莓那兒出來,外面已經暮色昏沉。隔着一道高牆,裏面是校園的寂靜安寧,外面是都市的燈紅酒綠,就像牆內牆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各自按照自己的軌跡前行,永不交集。

知道巫靈和藍莓有那麽一段,雖然震撼,卻沒有晴空霹靂的感覺。

因為薛唐很清楚,他和巫靈根本就身處兩個世界。

“師父!師父啊!”藍莓從窗口探頭出來大喊,“反正你也要出去,替我帶個東西給我表哥吧!接着!”

一大團不明物質劃着漂亮的抛物線飛出窗口,在薛唐腳下摔成爆米花模樣。

髒衣服,防曬霜,板鞋,參考書,零食。

這貨絕對是玩策馬江湖中毒,因為他包裹這堆東西的物品不是塑料袋,而是一塊花裏胡哨的床單,很形象的演繹了策馬江湖裏包袱皮的模樣。

薛唐一臉黑線。

這明擺着就是亂七八糟随手收拾的東西吧?與其送去給你表哥,還不如直接送去垃圾桶可好?

“他就在校門口,務必幫我帶到啊!我游戲上還有急事!謝啦!”藍莓把腦袋一縮,沒聲了。

薛唐無奈的把那堆東西重新包好,扛在肩上走向學校大門。

這個點兒,學霸們都擠在圖書館,學渣們都渣着游戲抱着妹子,他孤身一人走在寂靜空曠的校園裏,就連呼吸聲都顯得那麽刺耳。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正在心底滋生。

他好像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那麽寂寞,那麽孤單。

當然,這種感覺只維持到了學校門口而已。

還離着一大截,他已經看到上次掀了他一頭污水的那輛藍色跑車就停在學校門口的大榕樹下面。

你大爺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薛唐獰笑一聲。

我是該戳了你的車胎還是該捅癟你的車燈呢?

薛唐扛着包袱繞着車子轉了幾圈,正掂量着下手,忽然聽到一陣陌生而熟悉的聲音。

“如果你是在打這車的主意最好還是省省吧,因為你真的賠不起。”

那聲音明明是聽過無數次的,但在夢境中模拟出的人聲和親耳聽到感覺居然完全不一樣。

薛唐立刻轉身。

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那個拽掉渣的劍客打着傘站在雨裏,一身火紅色的劍客裝束,肩上披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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