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憑什麽信任我 (2)

起來就會覺得錢包很痛的黑色狐裘,只是頭發已經化作銀白,雪一般堆積在肩頭。

“……修拉斯?”薛唐晃晃腦袋。

确實是修拉斯的臉,只是牛仔褲加休閑襯衫的打扮多少令他感覺有點陌生。

“原來是你,怪不得齊羲非要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見你一面啊。”修拉斯雙手環抱斜靠着樹幹,他臉上浮現着那種高深莫測的笑容,深深的眼底偶爾閃過一絲犀利或是狡黠然後又不着痕跡的瞬間消失,叫人完全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和感情。那雙眼睛看着你的時候總是很清晰的映着人的影象而且能令人不自覺的盯着他眼底的自己,總會猛然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被他看了個通透,任何想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無所遁形,而此時他臉上就會浮現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的笑容,像是告訴你他什麽都知道了,令人無端的覺得毛骨悚然。

“修拉斯,你是藍莓的表哥?”這個世界太玄乎了吧!

藍莓是修拉斯的表弟,和巫靈還有過那麽一段。

貴圈真tm亂啊。

“在這裏別用這個名字叫我,我的真名叫邢修。”修拉斯一步步朝薛唐走過來,身後冷漠蒼涼的光焰和車流,通通都被淡化成了虛無的背景。

薛唐忍不住笑起來。

就好像那天站在玄玉城下,一回頭就看見修拉斯執着傘朝他走過來。

策馬江湖那麽大,每天來來往往的玩家數以萬計,颠沛流離硝煙烽火,來的,走的,聚的,散的,有幾個人像他倆這樣,有時候明明恨不得把對方掐死,兜兜轉轉居然還是在一起。

只要修拉斯在,他根本就不用操心自己想去哪裏,該去哪裏。

或許……這就是修拉斯對他的意義。

47往前走的理由

“走,陪我去吃飯。”修拉斯一句話,沒等薛唐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就直接把他塞在車子裏拖走了,和在策馬江湖裏霸王硬上弓的行徑完全一致。

他天真的以為修拉斯最多就是在附近繞繞随便找個飯館對付一下,誰知這貨居然一口氣殺出去七八十公裏。眼看着早就出了城,可修拉斯還是卯足勁的朝前開,起碼又撒出去十幾二十公裏之後,他在全無預兆的情況下一腳剎車踩到底。

“到了,下車。”

薛唐伸頭朝外面一看,這都哪個荒郊野外啊,你這是找地方吃飯還是打算殺人棄屍呢,

肚子裏犯嘀咕,他還是無奈的下了車。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身上又沒帶錢,到底還不是只能任由修拉斯折騰,

為什麽又是這樣,予取予求他都無法拒絕啊摔!

兩個人一路無話,稍稍前後錯身走着。

朦胧月光罩在修拉斯身上,把他的影子投在薛唐腳下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到了。”眼前出現的是一幢毫不起眼的房子,灰色的牆壁上鋪滿了碧綠的爬山虎,外觀規規矩矩,一只不上檔次的黃色花貓慵懶的卧在地毯上,有人進來了也只是睜開眼縫瞄一眼,然後繼續沉沉睡去。

“又來了啊!”老板從窗戶裏伸出頭來熱情的打招呼。

“一切照舊。”修拉斯真是輕車熟路,根本不需要人帶路就順着滿是芭蕉的小路繼續朝那片被月光籠罩的濃綠當中走去。

“喂,這真是吃飯的地方嗎?拍恐怖片都不用造景了哎!”薛唐趕上兩步,繼續犯嘀咕,這怎麽看都只像是普通的荒山旅館吧喂!

修拉斯壓根就沒理會他的質疑,徑直左拐上了小路。

茅屋!裏面居然是一座茅屋!

薛唐正在9號門牌下面深深的疑惑着,修拉斯已經慘無人道的把他拽了進去。

嘩嘩嘩,進了屋子,滿耳都是海潮澎湃上漲的聲音,就仿佛深邃的呼吸滿溢了整個漆黑幽暗的空間。

修拉斯摁亮了燈。

突如其來的光亮就像是一顆自漆黑夜幕中忽然亮起來的星星,瞬間溫柔了慘淡的月光,明媚了幽深的山林。黑沉沉的大海在眼前鋪開,潮濕溫熱的海風把屋子裏的每個角落都染透了海水的味道。

後面是崇山峻嶺,前面是360度無障礙的海景陽臺,內附各種高檔現代化家居設施。

薛唐瞬間淚流滿面。

你大爺,這明明就是一晚上幾千上萬的高級獨棟海景小別墅啊!

如果他是言情女主角,在看見這一幕的時候果斷就深深的愛上修拉斯了好嗎!

“我說修拉,啊不……邢修,你這是打算發生點什麽嗎?”薛唐趴在陽臺上深深的震撼着,尼瑪這些土豪真會享受啊!

“我餓了,現在暫時沒那個心思。”修拉斯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直接脫下外套扔到床上,然後又從床頭小抽屜裏掏出一個杜蕾斯,“不過這裏一切設施一應俱全,你要真想發生點什麽我也不介意。”

薛唐一臉黑線:“滾!”

幸好不用多長時間菜就送上來了,十幾個菜在陽臺的白色餐桌上滿滿擺了一桌。

雖然薛唐肚子裏還裝着藍莓煮的火鍋,不過這一桌子精致到令人驚豔的土豪菜色還是成功俘虜了他的眼睛。

修拉斯點得多,吃得卻很少。

“就吃那麽點,何必到這種地方來吃?”薛唐看着剩下的菜,頓時覺得錢包很痛。

修拉斯輕描淡寫的回答:“我不習慣在人很多的地方吃東西。”

薛唐再次一臉黑線,你丫是人際交往障礙麽?

“那幹嘛不自己在家叫外賣好了?”

修拉斯微微皺着眉頭:“我不想一個人吃飯。你存在的意義就是坐在這裏看我吃,還有什麽問題嗎?”

“……”薛唐重新把注意力轉回桌上的剩菜上,“浪費食物會遭天打雷劈啊,這些都打包回去吧。”

“随你。”修拉斯品着紅酒,把視線扭向窗外黑沉沉的海面。天氣有些熱,他從領口開了兩顆扣子下去,剪裁得體的襯衫完美的勾勒着鎖骨的弧線。

薛唐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無意識的伸手捋了捋他額前的被海風吹亂的頭發。

修拉斯扭過頭來看他。

“頭發不是白色……看着真不習慣。”薛唐很誠實的陳述自己的觀點。

修拉斯的嘴角微微彎起來,伸手刨亂了他的頭發:“一樣。”

薛唐望着眼前這個再熟悉不過的陌生人,思緒瞬間飛回了那個沒有規則沒有約束的江湖。

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薛唐記得自己伏擊修拉斯企圖殺人搶寵,記得打燭龍的時候被困在一個洞窟裏,記得背着修拉斯對抗整個風雨樓的殺手,記得為了保持意識幫修拉斯對敵紮了自己一刀,記得修拉斯緊抱着他施行一命同體,記得他倆聯手對付拓跋炳,記得奪回三城之後修拉斯睥睨天下的驕傲,也記得修拉斯在玄玉的無邊風雨中執着傘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修拉斯。”

“狐貍。”

喊着最熟悉的名字相視一笑,修拉斯肯定也想起了兩人在策馬江湖摸爬滾打的各種過往。

真的……已經很久了。

吃完飯,修拉斯真就撒丫子走人了。

那種環境那種設施那種氣氛,居然就真的只是為了吃頓飯而已。

幽暗月光在小路上投射下灰白斑駁的色塊,修拉斯照樣稍稍錯身走在前面,就像他在策馬江湖一貫的風格。

薛唐跟着他的步子,這一次他的影子卻落在修拉斯腳下,仿佛是一種很賤的依偎。

他不動聲色的退開了一步,修拉斯卻跟着停下步子慢慢回頭:“你躲什麽?”

薛唐攤攤手,直接進入裝傻狀态。

這種理由實在是上不得臺面啊。

修拉斯拽了他一把,把他重新拖回原來的位置:“就這樣,挺好。”

薛唐:……

“這樣的距離是最合适的,不用回頭我就能知道你還在。”修拉斯沒有回頭,一步步踏着月光緩緩前行。

薛唐在背後肆無忌憚的吐槽:“沒有我,你不也一樣把策馬江湖玩得天翻地覆嗎?”

“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向前沖,但現在我知道了。”修拉斯依舊沒有回頭,“有個白癡站在雨裏發呆,我只有朝前走才能為他打傘啊。”

在這一瞬間,薛唐忽然明白了他們倆為什麽彼此需要。

修拉斯給他的是一個方向。

而他給修拉斯的是一個目的地。

48血肉的印證

“師父,你在哪呢,”電話那頭的藍莓急慌慌的問。

“被你表哥拖出去快一百公裏,現在正在返回途中,有事啓奏無事退朝。”薛唐無奈的回答。為了吃這幾口飯菜,修拉斯居然硬把他拖出那麽遠,眼看着夜幕低垂,他倆還駕車奔行在返回城市的路上。

“很快就是幫會城戰了,明宮和惡魔城都在集結兵力準備大幹一場呢,你倆都不在,讓我們怎麽打,”藍莓在那頭扯着嗓子哀嚎。

“怎麽辦,”薛唐還真忘了這麽一回事,現實世界的24小時就是策馬江湖裏的24天,算起來也确實到幫會城戰的時候了。

“讓巫靈和蘭陵大叔看着辦,守住兩個城就夠了,陽泉守不住就還給惡魔城。”修拉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對邪音這麽狠?寧可讓城給黑魔神也不讓給他?”挂了電話,薛唐忍不住問。修拉斯一直都對邪音手下留情,這是不争的事實。即使已經了解到修拉斯對搜集強者近乎變态的狂熱和執着,薛唐還是能察覺出他對邪音的态度和對其他高手的态度并不完全一樣。對他來說,邪音一定是個與衆不同的存在。

“邪音……”修拉斯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朦胧的微笑,“邪音就是以前的你。”

薛唐微微側身望着他的側臉:“什麽意思?”

“邪音是我第一個徒弟,也是唯一一個徒弟。”修拉斯淡然說着,“他的等級是我帶到滿級的,pk技術是我教的,神音三動的秘籍也是我給他的。”

“神馬!”薛唐整個人呈現一種純粹的憂傷,漸漸淬煉成一朵傻逼。

巫靈是白衣的師父,修拉斯是邪音的師父。

這究竟是個什麽世界啊!所有tm不科學的事情都發生了啊啊啊啊啊啊!

“人的能力越強,就會越自以為是。我曾經以為他會好好呆在我身邊,沒想到他還羽翼未豐就急着想飛出去了。”

薛唐在心裏吐槽,人的能力越強,就會越自以為是,這說的明明就是你自己吧?

“事實證明,人和人之間的承諾實在太廉價了。”修拉斯的語氣只在淡然中含着一絲嘲諷,然而那狠狠踩向油門的一腳還是無情的出賣了他。

“你能那麽輕易的放他走?”薛唐實在太了解他了。

修拉斯一笑,淡定的回答:“他把我給他的東西都還回來了,只剩下了神音三動的秘籍。”

薛唐腦子裏靈光一閃。

邪音的白發。

那是只有武功散盡之後才會出現的反噬效果。

之所以顏色有細微的差別,因為邪音那是自廢武功啊。

“你那麽清楚明宮和邪音的動向,肯定在邪音身邊也安置了眼線。”

修拉斯笑了笑,算做默認。

薛唐腦子裏又是靈光一閃。

邪音那種萬事不上心冷冰冰的個性,一陣風一陣雨的,讓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能得到他的信任,更是不容易。

真正能夠走到邪音身邊,了解他到底在想什麽的人,只有夏侯。

修拉斯夠狠,邪音自廢武功逃到明宮,卻還是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邪音幾乎把整個明宮都交到了夏侯手上,只要夏侯動點歪腦筋,明宮瞬間就會分崩離析毀于一旦。

“你安插在惡魔城的眼線又是誰?”

“黑魔仙。”

他手上果然握着對每個幫會最重要的人,牽之一發而動全身。

薛唐苦笑一聲:“修拉斯,給人家留條活路吧。”

“大家彼此彼此而已,我放過他們,他們未必肯放過我。”修拉斯把手肘支在車窗上,手指輕輕的敲着太陽穴,“你以為餘情喂鳥和肖小小真的對我忠心不二嗎?他倆都是內奸,只不過各為其主,一個替惡魔城辦事,一個替明宮跑腿罷了。”

薛唐一臉黑線:“你已經握着別人最重要的人,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我勒個去,這到底是個什麽世界啊!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冷兵器時代信息就是第一生産力,可也tm不用這樣卧底反卧底錯綜複雜各種無間道吧!!!

“正因為我握着夏侯和黑魔仙……所以我更不能讓你被握在別人手裏。”修拉斯淡淡的說,“因為你現在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薛唐一愣,那一剎那的驚詫莫名瞬間就演變成了兵荒馬亂。

車內瞬間安靜下來,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薛唐努力平複着自己混亂的心緒,然後嘲諷的笑:“你不是說我倆只是彼此需要嗎?”

“你不是說過嗎?你其實不怎麽需要我……但我只有你。”修拉斯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只有你而已。”

“又是表白啊?”

“你說是就是吧。”

薛唐本來還想繼續插科打诨蒙混過關,想不到修拉斯居然痛痛快快的承認了,還沒出口的臺詞瞬間都給憋回去了。

“所以……你喜歡我是吧?”憋了很久,他居然只能籌措出這麽幾個土到掉渣的字眼來形容自己的震撼。

“沒錯。”修拉斯言簡意赅的表達了自己的意圖,“不用考慮怎麽回答我,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回答。”

薛唐從來都沒想過劇情的發展軌跡居然如此詭異。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

薛唐如蒙大赦,忙不疊的接起電話,偷空深深的喘了一口氣。

“師父你們怎麽還不上線?我們得到線報惡魔城會主攻陽泉,結果白衣那個神抽抽居然違反黑魔神的命令,帶人奔玄玉去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到半個小時玄玉就丢了,巫靈不應該那麽弱啊!”

“什麽?玄玉丢了?那巫靈怎麽樣了?”倒不是他真的那麽關心巫靈,只不過關心巫靈已經成了一種思維定式,只要遇到了,總忍不住要先在腦子裏倒騰一遍。更何況上次白衣和巫靈鬧得那麽僵,依照白衣變态的本性和他對巫靈的态度,這一場城戰肯定還有其它不為人知的插曲,“你先聯系巫靈啊!巫靈……”

吱!在薛唐第三次說到巫靈名字的時候,修拉斯在全無預兆的情況下一腳剎車踩到底,正在用極限速度瘋狂奔行的車子發出凄厲的急剎聲,薛唐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把自己嗆死。

“你大爺,脖子差點折了!修拉斯!你……”話還沒說完,陌生的氣息如同野火一般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薛唐整個腦子都停止了運作。

盡管有過那麽幾次親密接觸,但修拉斯的吻技仍然是毫無進展,只會摁着他拼命進攻。他越掙紮,修拉斯就咬得越重,每次呼吸都帶着血的味道,除了痛還是痛。這次已經不是在策馬江湖那種只是刺激大腦皮層的虛拟感覺,而是真正的唇齒相依。

薛唐拼命的推開他,結果被他摁住了胳膊,擡腿想踹,在狹小的空間完全施展得開,反而被他緊緊的頂在了座椅上。

瘋了。

修拉斯絕對是瘋了。

沒有系統數據的助攻,現實裏的薛唐完全不是修拉斯的對手,無論是力量還是技巧。

他這回是真的害怕了,在策馬江湖裏再怎麽打鬧,還有裝傻蒙混過關的餘地,在現實裏,彼此真實的血肉正以最直白的方式印證着這段無法再回避的感情。

“師父!師父!聽見我說話沒有!喂!”藍莓在那頭吼着,“到底出什麽事了?撞車了?抛錨了?打架了?要不要我打120啊我說!喂……”

藍莓的聲音迅速遠去。

因為薛唐的手機已經被修拉斯堅決果斷的扔出窗外。

“放手!”薛唐如此沉痛,一半是因為修拉斯的侵犯,一半是因為痛失手機。

“別再讓我聽到你提起巫靈。”修拉斯雙眼裏幽深的黑,仿佛是正在郁積着随時準備爆發的火焰。

49狐貍未成精!活的!

雖然修拉斯好像立刻就要失控的模樣,可他到底還是穩住了。

因為這一次是他自己的電話響了。

藍莓很淡定的在那頭說,“明宮下狠手雇了一大堆風雨樓殺手,咱們的城就剩下了一個陽泉了,你們要是再不上線,咱們又可以在荒野上喝酒吃肉住帳篷了。”

修拉斯立刻挂了電話,翻回去一腳油門,跑車立刻又以極限速度奔行在回城的大道上。

“我的手機啊啊啊啊啊,”薛唐的哀嚎還沒結束,忽然聽到引擎發出一陣無力的哀鳴,車速恢複到了不會造成時空逆轉的正常三次元速度,然後顯著變慢,最後停下來了。

不會吧,在這荒山野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居然就這麽抛錨了,

“下車。”修拉斯倒是淡定得很,“剛剛我記得路過了一片有燈光的地方,走過去應該不會太遠。”

薛唐立刻開始冒冷汗了。

你知道自己的車速有多快嗎?

上次看到有燈光的地方起碼也在五六公裏以外吧!

“不可以在這裏等拖車公司來嗎?”

“這裏離城太遠,拖車公司來了也絕對趕不上幫會城戰。我帶着接入設備,只要找個小旅館就能上線。”修拉斯現在一門心思牽挂着城戰,剛才彼此相依的一場糾纏就像是在夢裏,甚至沒有尴尬的餘地。

“行,走吧!”薛唐爽快的下了車,兩個人并肩撒丫子朝來路上飛奔而去。

月光如水般在葉片上漫溢,夜幕中的景物都變幻出了與平時不同的形态,就好像忽然邁入了另一個世界。野外靜谧得可怕,偶爾傳來不知是什麽鳥的低沉鳴叫或者是小動物鑽過草叢時細微的聲響,都會瞬間把人的聯想力延伸成各種詭怪莫名的影子。

一個長期開車,另一個出了名的死宅,兩人的體力都很有限,跑不了多久就不得不從跑步切換成了步行。

雖然很累,但薛唐絲毫不敢停下腳步,每當那些隐藏在夜幕下不知名的聲響驟然響起,他總是忍不住汗毛倒豎。修拉斯倒是毫無反應,徑直邁步向前。在他朝目标前進的時候,就是真的心無旁骛,他不會去想別的事情,更不會去在意周遭的環境,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薛唐照着往常的模式和修拉斯微微錯身走着,然後習慣性的盯着他的肩頭。

幽暗月光透過樹叢在路面上投射下灰白斑駁的色塊,修拉斯就像在發光似的,即使是站在陰影裏,他的身影還是清晰可辨。這一切,居然和第一次在策馬江湖遇見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有的恐懼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有修拉斯在,他就永遠都不用去思考自己該去哪裏,該做什麽。

薛唐有那麽一瞬間的惶惑無措。

是不是有些人注定是為照亮別人的眼睛溫暖別人的心靈而生?

“有光了,就在前面。”修拉斯側過身子,前面村鎮口挂着的那盞燈正投射在他身上,就像是罩了一層比月光更加耀眼的光幕。

“哦。”薛唐一臉黑線。

幸好這個村子就在公路邊上,靠近大路的地方就有一處非常簡陋的鄉村旅店,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瞬間又被撲面而來的黴味給熏回來了。

屋子裏的陳設充滿了年代感,搖搖欲墜的木板桌,蜘蛛和壁虎在浸滿水漬綠意盎然的牆壁上各種劃分着捕食的領地,別說床單被子,就是空氣都濕得可以擰出水來。這種地方跟修拉斯剛才去吃飯的地方真是天差地別,薛唐以為還以為修拉斯會扭頭就走,沒想到他根本無視了這一切,戴上接入設備直接躺床上去了。

薛唐坐在屋子裏唯一的板凳上,隐約感覺有水汽從褲子後面透進來。

“你看什麽?不上線嗎?”修拉斯用眼神指示了他那個黑色提包的所在,“裏面還有一副備用接入設備,快點跟來。”

“幫會城戰什麽的,我好像也幫不上忙吧?”

“我的武功還沒恢複,在逆脈之毒發作之前,我沒有能勝過拓跋炳的把握。”修拉斯發現他還在猶豫,幹脆伸手拖了他過去摁在自己身邊,飛快的朝他腦袋上扣上了設備。

眼前晃過接入時的專業迎賓小蘿莉和山水背景,跟着又是一片漆黑。

仰面躺在地上,正上方那個嶙峋的缺口裏圈着巴掌那麽大一塊紫色的天空,半邊是還未收卻的餘晖,半邊卻是璀璨群星構築成的恢弘星圖。

原來這個洞窟頂上還有這麽個通光孔。

狐貍未成精惶惑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每次從現實切換進來,他總會有好幾分鐘的不适應,那種感覺就像是忽然跨進了真實的夢境,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催促他醒過來,而他卻必須用盡全力說服自己這是現實,這樣才能維持在線狀态,不至于因為忽然醒來而被踢下線。

“走。”出現在他身邊的是那個紅衣白發披着黑色狐裘的修拉斯,從上面投射下來的微光正好把他的身影籠罩在其中。

“怎麽這麽安靜?他們放棄陽泉了?”進了策馬江湖,以狐貍未成精的身份來面對修拉斯的時候遠比在現實裏少了一分陌生的距離感。

“不知道,出去看看再說。”修拉斯一揮手,面前出入口上封閉的石門應聲而倒。

狐貍未成精眼睛都看直了。

修拉斯的功力居然恢複得這麽快!

沒等他發呆完畢,修拉斯已經飛身沖了出去,狐貍未成精慌忙跟上,落地借力的瞬間忽然觸發了雙管齊下,整個人就像出膛的炮彈一樣飛了出去。

修拉斯的身影明明已經快看不見了,可就在這一躍之間已經近在眼前。狐貍未成精一樂,幹脆順手把他拉到自己身邊,拖着他繼續朝前飛奔。

城牆有一段距離,空氣裏已經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沒有戰鼓,沒有號角,穿着各色盔甲的玩家和魁偉兇殘的不死魔早已經戰成一團,不分你我,只有殺戮。

薄暮被戰火燒成了血紅色,冰火爆裂,箭雨如織,四處都是滾滾濃煙,整個城池仿佛陷入了一片深不見底的血海。

日夜晨昏交替的分界點,怒吼的人,厮殺的人,彷佛都在咆哮着一種低沉詭異的歌曲。

時間如同譜寫史詩般靜靜流逝,每一道飛逝的白光,都印證着某個生命正像燦爛的煙花一樣凄豔的迎接熄滅。

盡管有游戲系統的和諧,那些血跡很快就會消失殆盡,然而在血跡消失之前,又會有更多熾烈的血色澆築這座黃沙之中的孤城。

在那一瞬間,狐貍未成精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

劍弑天下好像已經成為了他的歸屬,他的責任。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按他的個性其實并不喜歡被什麽東西所束縛。與其呆在城裏頭疼三大幫會之間的定時群毆,他更喜歡一開始跟着四十幾個劍客四處奔波漂泊的日子。可現在,那些曾經和他一起哭過笑過二過的人們,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修拉斯站在城頭向外眺望,眉頭明顯的糾結在一起。

“啊!咱們老大來了!”

“老大在手,天下我有!殺!”

“拼了!兄弟們,開大招揍那個不死魔!”

修拉斯一露面,下面苦戰的會員們忽然看到了勝利的希望,士氣頓時為之一振。

根本不用修拉斯動手,他只要站在這裏,就能成為劍弑天下一面不倒的旗幟。

“現在戰況怎麽樣?”狐貍未成精無意義的問。

“看就知道了吧?”藍莓身為不上前線的藥師那一身衣衫也都滿是煙熏火燎的痕跡,頭發燒焦了一片,右半邊臉濺上了一片濃豔的血色。

“玄玉和慶州不是已經陷落了嗎?蘭陵大叔和巫……”狐貍未成精瞥見修拉斯眼裏的兇光,只好把後半截話給憋了回去,“既然已經不用守城了,為什麽不把兵力調回來支援陽泉?”

“不知道,按理說他們早就該回來增援我們了啊!”藍莓狠狠的抹了一把辛酸淚,“城裏只有餘情喂鳥和肖小小算是能主事的,可這兩個人都是藥師又沒有指揮的經驗,你妹啊!憑什麽要我指揮!直接讓我死了好不好!”

“不用怕。”森羅萬象把沉重的禪杖朝地上一插,轉身溫柔的握住藍莓的手。

藍莓不解的回頭:“你有辦法可以替陽泉解圍?”

“調兵遣将我不行,但是個人能力還是不錯的。”森羅萬象的表情如同在發誓一般神聖不可侵犯,“萬一陽泉也丢了,我馬上就扛着你逃跑!”

狐貍未成精真想當場噴他一臉血。

藍莓愣了三秒,忽然爆發:“你丫給我滾!”

“餘情喂鳥和肖小小呢?”修拉斯忽然開口,關心的卻不是現在最緊急的戰況。就連藍莓也是一頭霧水,但狐貍未成精很清楚,只要有這兩個內奸在,今天這場仗一定很難打。

“你站在這裏指揮,我去找他們。”狐貍未成精飄身下了城牆。

“看!狐貍未成精!活的!”

“驚現大神!看來今晚十拿九穩了!大家拼了!”

“啊,我們的圖騰,我們的傳說,我們的偶像狐貍未成精正親自守城戰!今晚我們一定會大獲全勝,戰神與我們同在!”

狐貍未成精這麽誇張的縱身一跳立刻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有這一身nb的功力就是方便,這麽高的城牆只要翻身就能下去,連樓梯都不用走,要是在現實裏也能這樣飛檐走壁,每個月要省下多少車費油費交通費啊!

50連命都可以給你

“餘情,小小,你們倆在哪,”狐貍未成精大呼小叫的沖進議事廳,結果迎面就撞見餘情喂鳥正在那裏悠閑自得的喝茶。

“小小已經走了,你找我們什麽事,”餘情喂鳥淡定的端着茶杯,絲毫沒有被抓包之後的慌亂。

“你在這裏……幹嘛,”他這麽鎮定,狐貍未成精反而有些被動。

“喝茶呗,順便等着今天城戰的結果。”餘情喂鳥望着他淡定的回答,“想問什麽你就問吧,反正今天這場城戰結束之後,咱倆估計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你要回惡魔城去嗎,”大家都是聰明人,既然他開門見山,狐貍未成精也省得再遛彎子了。

“不去。欠白衣的人情,總算是兩清了。”餘情喂鳥的笑容有些疲憊,“作為夜華流光的人生已經結束了,但作為餘情喂鳥,我還是不怎麽想看見黑魔仙。”

“何必這樣,有修拉斯在在,陽泉一定不會丢。不想去惡魔城,按就好好留在這裏呗。最多反省個幾個月,出來又是一條好漢吶!”狐貍未成精知道自己的說法實在沒有說服力。

“你以為修拉斯是邪音嗎?”餘情喂鳥對他嗤之以鼻。

他的眼神慢慢轉向面前的桌子,久久不語。

那裏放着兩件東西,一支系着紫色穗子的灰白色玉笛,一顆玉雕似的白玉鬼娃,腦袋上冒着一穗小小的葉子和一朵孤零零的小白花。

“這兩件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你拿走吧。”

“你都看不上的東西,我拿了有什麽用?”

“也對,就算給你你也不會用,白白暴殄天物。”餘情喂鳥的口氣那是森森的累覺不愛,“算了,你們還是陪着我一起消失吧。”

餘情喂鳥從來就不是個傷春悲秋無端文藝的人,即使是他和黑魔仙之間那點尴尬舊事,他也總是一笑而過,好像從來也沒放在心上。

“狐貍,策馬江湖那麽大,人和人究竟為什麽會互相遇見?”

狐貍未成精毫無底氣的回答:“……命中注定的緣分?”

“如果是命中注定,為什麽我要遇見黑魔仙,為什麽要那麽愛她,為什麽明明去了輪回殿輪回往生,還是放不下她?”餘情喂鳥搖頭苦笑,眼神重新落在那棵白玉鬼娃上,“如果是命中注定,為什麽……”

“哈?”狐貍未成精是徹徹底底的懵了,壓根沒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還沒等他追問,城外一陣戰鼓已經宣告了幫會城戰的結束。

“算了。”餘情喂鳥站起來慵懶的伸了個懶腰,“藥房裏的藥都留給你,日常用藥你查系統圖鑒就能知道用法,其他沒見過的就看你運氣吧,吃死了也與我無關。”

狐貍未成精大喜過望:“這個可以有!”

“好了,就這樣,我得走了。”餘情喂鳥拍拍手,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口氣。

“你真的……”

“你要去哪裏?”轉瞬之間屋子裏已經多了一個人,就像一陣清風掠過鼻尖,以狐貍未成精現在的功力居然都沒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也沒能察覺到他靠近的氣息。

四十幾個劍客一身的血污,身為劍客他卻穿了一身緊身刺客甲,此刻他平常呆傻萌附帶2b特效的氣質已經蕩然無存,整個人站在那裏就如同把周邊的空氣都變成了淩厲的刀鋒,任何靠近他的生物都會被瞬間撕成碎片。

“你來得正好,我以為來不及告別了呢。”餘情喂鳥的眼神多少有點意外,卻還是馬上恢複了慣常的淡定。

“你要去哪裏?”四十幾個劍客又踏近了一步,胳膊上和胸前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