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宮.殺意
靈兒回頭看了看車水馬龍的鬧市,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心跳得慌亂,像是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她,眼睛似有滾燙的東西要出來。閉上眼睛揉了揉,卻又什麽都沒有。
錦繡見她停下腳步,也跟着停下來問她怎麽了。
靈兒甩甩頭,“沒事,可能昨晚沒睡好。”
昨晚的感覺也很奇怪,好像突然回到家的感覺,一種很踏實很放松的感覺,可是心跳卻蠢蠢欲動。靈兒無法解釋這種矛盾的感覺,只能解釋成自己在屋頂睡覺雖然涼爽舒适,但是卻并不安心。
楚羽把靈兒和錦繡留在殿外,跟着南希進入“鳳儀閣”。
皇上風南齊與皇後陸靜儀端坐上位,楚羽跟着南希盈盈下拜,奉過茶,兄弟妯娌幾人說些家常話。
先皇一共育有八個兒子,大兒子風南齊如今繼承大統,二皇子和三皇子早在先皇還是太子征戰時,就已戰死沙場,四皇子和五皇子是雙胞胎,生在亂世,身體孱弱,沒多久就雙雙夭折,六皇子領兵駐在邊關守疆,京城兵權如今交由七皇子風南希掌管,而最小的風南寂,從小受哥哥寵愛,安樂閑王一個,但是與七皇子關系最好。
是以雖然如今剩下兄弟四個,風南齊與另外三個弟弟卻是年齡相差太遠。風南齊如今已逾不惑,而風南寂卻只剛及弱冠,只比皇侄風天澈大了一歲。
風南齊的皇位可以說是幾個弟弟換來的,所以對兄弟之情也是極珍惜。如今見南希也成家,雖然所娶并不是平生最愛,但當初也是他來請旨賜婚,料想也并非全無感情。況楚羽乃丞相之女,京城四絕的名號也早佳傳在外,先前聽說楚羽病重時南希的種種憂心,如今又見楚羽知書達理,夫妻二人相敬和睦,也放下了心。
陸靜儀為先帝右丞陸子蒙之女,與南齊自小無猜。陸子蒙早年幫太祖打天下,太祖駕崩後又助先帝,最後統一南月。先帝感其恩,封陸子蒙“智囊齊駕王”,享國父之禮遇。南齊即位之時,他年事早高,告老歸家。
風南齊還只是皇子随軍之時就和同樣随軍的陸靜儀相好,陸靜儀為陸子蒙長女,但陸子蒙當時膝下無子,有心将所學傳于自己後人,所以帶靜儀在軍中教養。風南齊慕其聰慧靈敏,又溫婉體貼,二人兩小無猜,早心下互許。
後在一次惡戰中,靜儀為救南齊,命在旦夕,十二歲的南齊與十歲的靜儀在軍中病榻舉行了駭人聽聞的婚禮,幸而婚禮過後,靜儀奇跡般地醒了過來,此事在整個南月國傳為佳話。後來南齊登位,靜儀自然尊為皇後,雖然後來南齊也再納後宮,遑論年輕貌美,南齊最寵的卻始終是靜儀,從未冷淡。靜儀雖得南齊寵愛,但溫婉賢淑,和氣有禮,執掌後宮十餘年,朝中內外無不贊其仁德。
現在的南月國,內有秦相風南希,外有大将軍張致遠與六皇子風南禮鎮守邊關。朝堂百官,後宮衆妃,風南齊如今端的是坐享盛世太平。
禮畢,陸靜儀便把楚羽拉過身邊坐下,只與姐妹相稱,楚羽推辭不過,也就遵旨。靜儀早聽聞楚羽刺繡乃京城一絕,便有心請教,楚羽也只謙虛着跟她讨論一二。
而那邊風南齊則早拉着南希去上書房商議國事了。
“七弟大婚,皇上準了他半月休朝,此刻見着他,怕是一時半會不會放了。我們說我們的,不理他們。”靜儀見楚羽挂念南希,出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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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羽只答,“姐姐說的是。”
“木葉城最近怎樣?”風南齊一進上書房就屏退左右。
“沈落潇人已在京城。”
“他果然來了。”南齊唇角微撇,“他都做些什麽?”
“調查一個人。”
“誰?”竟然讓他親自跑一趟。
風南希略一思索,“靈兒。”
“靈兒?”風南齊沉吟半晌,“何人?”
“秦楚羽的丫頭。”
風南齊一時有些納悶,秦楚羽?丫頭?“來歷可疑?”
“她是秦楚羽在月老廟撿回來的,連名字都隐瞞着,靈兒是秦楚羽替她起的。”
“查到了些什麽?”
南希搖搖頭,“查到的沒有任何疑點,沒查到的,一片空白。”
“你懷疑……”
“她混進宣王府另有目的。”
風南齊沉吟半晌,合上手中折扇,“既然人在你府,此事就交由你辦好了。還有幾人知道?”
“八弟和太子殿下都知道,只是因為靈兒的行為目前查不出半點漏洞,所以都暫時按兵。”
風南齊點點頭,“澈兒年幼,七弟你多教着他。”
南希也點點頭,“太子雖然年幼頑劣,但是處世已自成風格,心思細膩穩重,已非常人能比。”
南齊盯着案上的黃絹,“如今天下太平,朕唯一所憂即是‘木葉城’。偏偏‘木葉城’與皇室淵源極深,且如今完全可與朝廷分庭抗禮,禮不得,兵不得,叫朕憂心哪。”
“臣弟願為皇上分憂。”
“早些年原想把天香嫁過去同修世代之好,奈何沈落潇似乎并無此意,足可見其異心,如今……”
“木葉城雖然勢力不可小觑,但也并無收服之法,只是如今時機未到,皇兄……”
“朕所憂心非木葉一城,所憂乃天香一人。木葉城好破,奈何天香?”
風南寂來到偏殿時,靈兒正拉着小宮女的手,和錦繡研究着什麽。南寂靠近,聽着靈兒說道,“你看你掌心豎着的這條,叫命運線,也稱事業線,看你直溜溜地下來,一定命途順坦,無甚波折,只是這尾端……”
“如何?”小宮女見靈兒不說話了,急着出口相問。
靈兒道,“說了你可不許傷心。”
小宮女保證,“靈兒姑娘盡管說。”
“老來紋路變淡,且諸多幹擾,估計不是好兆,凄清終老也是可能的。”
小宮女收回手掌,“在宮中能凄清到終老,是桃紅的福氣。”
靈兒怔了怔,凄清到終老?
“這個準麽?來給本王測測。”
靈兒一愣,眼前已是多了一只寬大的手,擡眼看去,風南寂正挽着衣袖,一臉笑涎地湊過來。
“見過王爺。”錦繡和小宮女曲身行禮,見靈兒沒動,悄悄拉了拉她的裙擺。
靈兒正伸手去拍風南寂的手,慌忙又收回來,曲身準備行禮。
“不用多禮。”南寂穩住她身子,又把手伸到她面前,“女大仙,幫本王算算命吧。”
靈兒笑着把他手一拍,“男左女右。”
風南寂先是一愣,随即換上一只手,“這個給看看。”
靈兒不顧旁邊錦繡的暗示,抓起他手掌,真個仔細瞧了起來。
“王爺聰明智慧,生命力強,定能活得長久,一生無災無難,要說真有事……”靈兒買了個關子,故意止住了話頭。
“如何?”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王爺風流随性,桃花豔遇不斷,一生走馬章臺,所得紅粉無數。”
南寂的臉色沉下來,見靈兒說得一本正經,倒也不便發作,反而笑道,“靈兒丫頭可願做本王西窗紅顏?”
靈兒皺皺鼻子“哼”一聲,“想得美。”
“靈兒。”錦繡拉着她的衣角,随即又向南寂跪下,“王爺恕罪,靈兒有口無心,請王爺原諒。”
靈兒聽言暗自懊惱,她知道自己一不留神又禍從口出了,慌忙也跪下,“請王爺不要怪靈兒實話實說。”
南寂笑道,“你這丫頭狡猾。本王若怪你,豈不顯得本王聽不得真心實話了?好,你倒說說看,為什麽本王想你這個紅顏,是想得美?”
靈兒低頭不敢再說話。
南寂擡起她下巴,“直說,本王恕你無罪。”
靈兒道,“你說話算數。”
“自然算數。”
“不騙人?”
“本王從不騙自己的女人。”
“好,那我可說了。從來真心無價,王爺若想靈兒為紅顏知己,除非擁有靈兒的真心。而如今王爺并無靈兒真心,卻想靈兒為西窗紅顏,世上哪有如此美事,又豈不是想得美?”
“大膽!” 南寂臉色陡然一變,音調也随之變高,揮着衣袖負手背在後面,“本王乃先皇親子,當今皇上親封成王,爾等平民百姓竟敢口出狂言。若對本王無真心,豈不心存二心?藐視本王,藐視皇族,既有異心,罪誅九族!”
“王爺開恩……”錦繡早被吓得跪倒求情。
靈兒則被南寂突然變臉吓了一跳,直覺地頂撞,“你說不騙我,恕我無罪的。”
南寂依然板着臉,“本王只說,從不騙自己的女人。難道你承認是本王的女人?”
靈兒眨眨眼,愣了。她剛才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裏的陷阱。
靈兒這次真的吓到了,風南寂偷換概念,把男女真心換做君臣忠心,這一頂帽子可不是随便能扛的呀。
靈兒看着旁邊跪倒的錦繡和小宮女,再看看風南寂鐵青的臉,全身打起了冷顫。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從來沒有如此覺得害怕過。
之前雖然也小有犯錯,但楚羽與錦繡總是在旁邊不着痕跡地幫她。況之前她所見的皇室之人,風南希溫柔體貼,風南寂和風天澈雖貴為王爺太子,也都如尋常少年一樣與她戲言,何時見過他們如此大發雷霆,而且口口聲聲“心存異心”。自古皇帝對此都是寧枉勿縱的,這罪名,連錦繡……
思及此,靈兒也忍不住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她真的不想死,她還想活着回家呢。
風南寂見靈兒跪下,心中一樂,但聲音仍是冷冰冰的,“這會知道求饒了?”
靈兒點點頭,“靈兒對皇上忠心,可昭日月。”
“那對本王呢?”
“也可昭日月。”
風南寂“撲哧”一聲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仍是忍不住逗她,“什麽可昭日月?”
“忠心。”
“你的忠心不是給了皇上嗎?”
靈兒擡頭,看到風南寂鐵青地臉,又迅速低下來,“靈兒對王爺也忠心。”
風南寂問,“希望本王寬恕你嗎?”
靈兒點點頭。
風南寂蹲下身子,“簡單,親本王一下。”
靈兒詫異地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他。南寂正蹲在她身邊,把臉湊近她,伸手指了指臉頰,“這裏。”
靈兒的臉刷地紅了,看風南寂一臉戲谑地表情,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戲耍了,銀牙一咬,“想得美!”然後推開風南寂就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宮門。
風南寂沒留神她這一舉動,被推倒在地,氣得回頭大叫,“秦靈兒,你反了你?!”
靈兒回頭一揚眉,“王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王爺身邊少一個紅顏,就少了一道關卡,也上升了一個境界,靈兒是為王爺着想呢。”
靈兒握着兩邊辮梢,蹦蹦跳跳心情大好地出門去。敢戲弄我?也不先問問我靈兒是什麽人?你上次還欠我一塊香雪糕呢。
不怪靈兒這麽快就忘了剛才的害怕,怪只怪他們平時給她的印象都太過平易近人了,而且她從小心裏就沒有所謂皇族與尊卑的觀念,一旦察覺風南寂是捉弄她,自然也玩心大起,一時把所謂的王爺所謂的皇室都抛諸腦後了。不過,如果此刻錦繡在身邊只提醒她一句,“他是王爺。”她也會立刻明白過來,并馬上跪下請罪。
推倒王爺,可是大不敬!
只是,錦繡如今并不在她身邊,所以她依然心情大好地準備在皇宮逛逛。這是一個多麽好的機會,皇宮可不是輕易可進來的。進宮時,在門口她就知曉了守衛的森嚴,并不與電視裏播放的紫禁城差多少。
沒走多遠,靈兒就覺得暑氣難當,便循着路邊樹蔭走去。穿過花叢,繞過假山,遠遠地有清風送來。靈兒心喜,鑽進柳樹林,扯着柳枝過去。
有人。
靈兒腳步頓住,再定睛看去,只覺得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一時間有一種如在雲端的感覺。面前不遠處一人斜倚着楊柳,着霓裳宮衣,裙擺像雲朵一樣散在綠地上。如煙髻上朱玉輕點,玉墜輕搖。纖纖素手一手執着一根柳枝,一手将那葉子摘下,然後懶懶地揉進池裏去。
美人含愁叫人心碎。難怪周圍靜寂得沒有一絲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