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地圖.挑釁

醉君樓。

妩媚風情的美貌女子恭恭敬敬地曲身站着,手裏托着一卷羊皮紙。頭發用金環束着,垂在一邊,露出另一邊頸項。耳垂墜着長長的一片金制葉飾,晃動着芒光,透着一種野性的美。

沈落潇示意她把羊皮紙放在桌上,然後才打開來看。

少女臉上溢滿笑容地站在一邊,“少主,有了這張軍機部署圖,就不用怕那皇帝老兒了。”

沈落潇看着那地圖,神色凝重,仔細審視一番後,放下地圖,“你從哪裏得到的這東西?”

“靈兒。”

“靈兒?”沈落潇沉吟思索,“可是小羽身邊的那個靈兒?”

“除了她還有誰?昨天她和風天澈來此喝酒,被屬下看到了。趁那丫頭不注意,就順手借來了。”

“天澈給她假的軍機圖做什麽?”沈落潇端着酒杯走到窗前,看着樓下,沉思不語。

“假的?”

少女伸手把軍機圖拿過來,端詳半晌。擡頭看沈落潇,沈落潇依然站在窗口一動不動。知道少主在想事情,那少女也不打擾,只安靜地站在一邊。

“九妹,你帶幾個人去成王府,查出靈兒的下落,就近保護她,記得,行動隐秘。”

“是,少主。”少女恭敬地抱拳行禮,“靈兒怎麽會在成王府?”

原來這少女便是赫赫有名的“京城四絕”之一,九姑娘。

沈落潇沒有回答,反問,“你可知我此次來京,所為何事?”

九姑娘道,“不是為秦小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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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潇面不改色,“只是其一。另有一事,卻是快靈閣接到一個奇怪的委托。”

“快靈閣的委托怎驚動到少主?”

“只因那委托之人,是宣王。”

“宣王有什麽不知道的,竟委托快靈閣?”

“趙閣主來報告時我也有些驚訝。但是更驚訝的是他們的委托竟只是查一個小丫頭的來歷。”

“靈兒?”

沈落潇點點頭,“能讓他們如此棘手到求助快靈閣,這個丫頭一定不簡單。更何況……”

“更何況這樣一個丫頭還在秦小姐身邊。少主不放心,就親自來了。”九姑娘笑道,“是不是呀?”

沈落潇淡淡一笑,“但是趙閣主也沒有查到半點消息。靈兒的身世是個謎,沒人知道。我曾經懷疑她是哪個組織暗中訓練的人,抹掉了所有過去。風天澈風南寂與她走得近,我懷疑她原本就是皇上的人,宣王委托我們查她的來歷,只不過是故布疑陣。現在看來,他們一半是委托,一半是試探。快靈閣也什麽都沒有查出來,倒讓他們疑心靈兒是木葉城的人。他用假的軍機圖試探靈兒,恐怕就是這個緣故。”

“那……”九姑娘臉色一變,“屬下馬上還回去。”

“來不及了。”沈落潇淡淡道,“今天清早,天澈已經将靈兒帶走。說來我也有錯,湊巧看到靈兒背着包袱往西城那邊去,一時納悶,跟着去了。誰知被蘇劍鳴發現,估計加重了風天澈對靈兒的懷疑。”

“那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沈落潇似乎笑了,“那就讓他懷疑好了,正合我意。不過……”

“不過怕就怕他們為了逼她說出些什麽而用刑,雖跟少主沒關系,可是秦小姐卻要傷心了。是不是呀,少主?”九姑娘嬌笑着。

沈落潇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你們暗中保護她,若真如此,救她出來。”

九姑娘收起笑容,一臉肅然,“屬下立刻去辦,不會讓靈兒姑娘受到一絲傷害。”

沈落潇點點頭。

九姑娘到門口又收回腳步,“那少主你呢?即使有我們保護靈兒……”

“來京這麽久,也該去看看皇兄了,順便向他讨教一些行軍布陣之法。”

九姑娘神色一凜,“少主,要準備行動了麽?”

沈落潇回頭看了她一眼,“也該是時候了。”

風南齊正在上書房批着奏折,忽有內侍來報,“皇上,沈公子在外求見。”

南齊放下奏折,他來幹什麽?“宣。”

不一會,沈落潇進來,依舊是那一身白衣,玉簪束發,不卑不亢,屈身行禮,“落潇參見皇上。”

南齊走下來,親自扶起他,“咱們兄弟之間,就不需如此多禮了。世叔可好?”

落潇也不推辭,“爹一切都好,多謝皇上挂念。”

南齊道,“你難得來一趟,這次可要多呆幾天了再走。皇後也常惦記着你呢。”

沈落潇落座在旁,随意在南齊書桌上掃了一眼,“皇上為國事操勞,也當注意保重身體。此次來京,爹還一再叮囑。落潇這裏有些藥丸,生津健脾,安心養神。”沈落潇說着遞過去一個白玉瓷瓶。

南齊知道沈落潇醫術過人,當下也不推辭,叫人呈上。

沈落潇又道,“好些年沒見天澈了,又長高了吧?”

“空長了幾年,依舊頑劣,沒少叫朕和皇後操心。”南齊說話間倒像是尋常父母與兄弟談論自家孩子。

沈落潇道,“天澈天資過人,将來定有一番作為,皇上也不必如此憂心。”

“怎能不憂心?這江山遲早是要交給他的。結果他一點都不上心,現在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野了。”

“父皇這麽說可真冤枉兒臣了。”

沈落潇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正是風天澈。

“世叔好。”天澈抱拳曲身行禮。

“殿下。”沈落潇也不客氣,坦然受他這一拜。

天澈放下一摞奏折,回頭對南齊道,“父皇,今天的任務兒臣可都已經完成了。”

南齊道,“完成了就沒了?多向你沈世叔請教,沈世叔大不了你幾歲,學識可不是你能比的。”

“殿下才高八鬥,豈是一般人所能比?”沈落潇道,“落潇愚鈍,這裏還真有一些疑問百思不得其解,向殿下讨教一二。”

沈落潇從袖子裏掏出那卷羊皮紙,在天澈面前展開。

天澈暗暗心驚,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昨天在酒館喝酒,撿到一張看着像軍事部署圖的東西。一時興起多看了兩眼,卻發現有不少難解之處,不知殿下能否指點一二。”

“好,你們叔侄倆就切磋讨論一下。皇兒,好好跟沈世叔學學。”

“是,父皇。”

天澈心裏猜測着沈落潇的意圖。他為何敢公然把靈兒給他的地圖拿進皇宮?難道他不知道這地圖正是靈兒從他這裏拿去給他的麽?

天澈思索間,沈落潇已經指着地圖裏的一處空白,“殿下請看此處。從地圖上來看是隴南青北交界之地。這裏兩處背山,一面依水,易守難攻,如此軍事重地,竟沒有任何标注。若被敵人搶去先機,則大事不妙。”

天澈當然知道此處應布重兵,只是這是給靈兒的假地圖,如何當真。一些軍事重地他都做了隐藏,只是畫出一些山脈河流,随便點了幾點駐兵之地,只需要讓靈兒相信就行了。

可如今沈落潇竟一眼指出其中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那些地方,竟全是如今南月國正以兵把守的關隘,甚至可以布多少人,都說的清清楚楚。更提出幾處目前并未屯兵,但卻需要駐兵的地方,只需以一待十,就可牢固邊關。

天澈不動聲色地眯起眼睛。沈落潇不除,他日必将寝食難安。只是他突然此舉所謂何事?他想告訴本宮這軍機地圖在他眼裏根本一文不名,不需要費心去取,所以,他是在為靈兒辯解?

沈落潇呀沈落潇,枉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你這番處心積慮豈不更昭顯了你與靈兒關系密切?難道她就一定要是你授意才會來盜此軍機圖?

天澈想到靈兒可能是自作主張要來幫沈落潇,心裏火氣更大了。又聽着沈落潇在此對他南月國的江山指指點點,心下更惱,沈落潇此舉,意在挑釁!

好,你既然想救她,本宮成全你,倒要看看你們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二人各自心知肚明,假意商讨了一番,也就作罷。南齊在上首道,“太子如今可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天澈正要答話,突然外面傳來柔柔的一聲,“父皇”。如三月之春風,所到之處,百花盛開,百鳥齊歌,山川冰融,萬物凍消。

沈落潇回頭,眼前一亮,一個鵝黃色宮裝的女子儀态萬千地走進來。婷婷袅袅,婀娜多姿,足過之處,步步生蓮,似乎連風都在感嘆女子的貌美,陣陣沁香。

沈落潇微笑颔首,表示見過。

來人正是天香公主。

天香公主微啓朱唇,卻什麽也沒說出口,只看了看沈落潇,也點點頭回禮。随後眼光投向天澈,“皇兄。”

南齊道,“天香,還不快見過沈世叔。”

天香公主方才朝沈落潇婷婷拜倒,“沈……世叔。”

沈落潇點頭,“不必多禮。”

三年前,沈落潇在天香公主的笄禮之上見過這位傳聞中的公主,此後再也沒進過皇宮。只記得當年那個小小的女孩羞答答地拽着他的衣角,“落潇哥哥。”然後被她娘親瑾妃罵得淚眼汪汪。

沈落潇在江湖中久了,原對那些輩分禮儀也并無多在意,再加上本就不是血緣的叔侄,一時看着心軟,便笑了,“沒關系,喜歡叫哥哥就叫吧。”

如今那小姑娘長大了,也得更漂亮了。

沈落潇自然是不知道當年那一個小小的舉動,一直便留在了年幼美麗的公主心裏。公主及笄之禮時,早有年紀大的宮女跟她玩笑,“公主此後便是大人了,若是在禮宴上見到喜歡的公子,還可求皇上賜婚呢。”

哪知這無心的一句話聽在了情窦初開的公主心裏。在笄禮之宴上,公主竟在衆多年輕俊俏的公子哥兒裏一眼瞧見了一身白衣翩翩,如風神一般飄逸的沈落潇。心裏只疑惑着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連朝服都不穿就敢參加皇家宴會,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後來才知竟是世家叔叔,盡管在宴會上并沒有太多交集,可是在宴會後,天香卻總是會想起那個白衣如神的男子,以及那一句“喜歡叫哥哥就叫吧。”

原以為只是一時好奇,誰知竟自此無法忘記,想方設法向父皇打聽他的事情,總是想要再見他一面。随着年紀長大,那種想念之情不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方才醒悟是愛上了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叔叔。自此每年總是盼望着什麽節日慶典,可以再見一見那小叔叔,卻每次總是希望而至,失望而歸。宮裏的人都知道公主郁郁寡歡,卻不知公主為何不開心。

方才聽到宮女議論落潇公子進宮,也不管父皇議事,急急趕來相見,卻在真正見到這朝思暮想的人時,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只顧着偷偷瞅着,暗暗刻在心裏。

“公主長大懂事,也乖巧多了。”沈落潇見天香公主安靜地站在一側,禮貌性地誇了一句,然後轉眸面向南齊,“皇上,落潇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停留了。他日再來給皇上請安。”

“落潇哥哥,你要走了嗎?”天香公主聽他要走,忍不住出口詢問。出口方知自己竟然叫他“落潇哥哥”,那個每日在心裏磨念的名字。

沈落潇回頭,不禁莞爾,柔聲道,“嗯,下次再見。”

南齊知他向來來去匆匆,也不多留他,客套幾句後也就作罷。

等沈落潇離開,南齊一聲“天香!”

天香公主看着沈落潇離開的背影兀自發着呆。他就這樣走了,從此以後又難再見一面了。

“天香,父皇叫你。”天澈在旁邊提醒她。

天香公主回過神來,“父皇。”

南齊嘆了一口氣,“罷了,你先下去吧。”

天澈捏着沈落潇留下的羊皮紙,徑直出宮去了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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