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7)

黛玉的乳母王嬷嬷。雪雁好奇的問道：“姑娘，咱們去哪兒啊？”黛玉靠着車窗淡淡的蹙眉，道：“送行。”心中只盼着他們沒有這麽快就走了。見姑娘無意多說，雪雁也就不再問了。王嬷嬷雖然猜出了黛玉要去送誰，雖然有些不贊同姑娘出來送一個外男，但是既然老爺都沒說什麽她也就不好多說了。何況，林如海和賈敏一向不贊成黛玉身邊的嬷嬷管太多黛玉的事情。就怕已經黛玉被奶娘挾持住了。

揚州碼頭距林府的距離并不遠，馬車走了一刻多鐘就到了。遠遠地看到一條條大大小小的船停在水面上。黛玉有些心慌的皺眉，也不知道哪一個是四哥的船。文靜扶着黛玉剛下了車，林管家已經上前來了，“見過姑娘。”黛玉大喜，“林叔，你怎麽在這兒？四…四阿哥他們走了麽？”林管家顯然早先一步知道黛玉的來意，笑道：“姑娘別急，船還在碼頭呢。你看？”指了指停在靠岸邊不遠處那艘大船，船艙那敞開的窗口上站着的人不是胤禛是誰？

胤禛站在窗口凝望岸邊，胤禩坐在一邊看着這位沉默寡言的兄長。胤禩自覺善于觀察琢磨人心，但是他似乎從來沒有看懂過自己這位四哥。他生母出身微賤，自小養在惠妃跟前，但是惠妃自己也有兒子，對自己也只是不冷不熱罷了。宮裏原本就是個捧高踩低的地方，他不受皇阿瑪待見，宮裏不僅主子看不起他，就連奴才也能欺負他。知道他漸漸長大得了皇阿瑪的青眼，自己和額娘的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而這個和自己一樣不受皇阿瑪待見的四哥卻跟自己完全不一樣。他是先皇後的養子，從小又跟着太子殿下一起長大，即使不受生母喜愛，宮裏的人也不敢随意欺辱。別人欺不了他，他也從不去欺負他們這些不受寵的弟弟。反倒是偶爾碰到了，還幫自己訓斥過欺負自己的阿哥和奴才們。

但是胤禩卻無法真心去喜歡自己這位四哥，也許是因為他是惠妃娘娘的養子，而他卻是和大阿哥對立的太子殿下的人。也許是因為明明都是一樣的不受皇父喜愛，胤禛卻似乎永遠活的比他從容自在。那一身冷肅寒意，氣度端凝，無論宮中朝中的人對這位四阿哥從來都不敢輕易冒犯，更不用說欺負怠慢了。

“四哥在看什麽？”胤禩走到窗口正好看到黛玉從車上下來，不由驚訝道：“那不是林家的玉格格麽？怎麽到這裏來了？”

胤禛側首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八弟稍等片刻。”胤禩含笑道：“既然玉格格是來送行的，弟弟就和四哥一起去與玉格格告個別吧。”胤禛也沒有多少什麽，轉身出了船艙，胤禩跟在後面唇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微笑。

黛玉穿着白狐鬥篷站在馬車邊上，擋風的帽子戴連嬌美的小臉也遮住了大半。看到走過來的兩位阿哥黛玉眼底有些微微的惱意，她只想和四哥說說話兒，這個八阿哥跟過來做什麽？不過到底不是小孩子遇到不稱心的就撒嬌發脾氣。黛玉上前兩步行禮，胤禛擡手虛扶了一下道：“不必行禮。”

胤禩微笑道：“玉格格這麽遠特意前來送行，實在是多禮了。”

黛玉偏過頭看了看胤禩，對他粲然一笑，十分大方的道：“小時候四阿哥對黛玉多有照顧，如今四阿哥南來，黛玉作為東道主送行本就是應該的。八阿哥，黛玉想和四阿哥單獨說幾句成麽？”胤禩一愣，他沒想到黛玉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要他回避。只是這位玉格格的傳位他偶然也聽過一段。據說當年這位玉格格為了四哥還打了三哥，自然是關系好得很。八旗女子倒不必太過拘泥于那些世俗規則，誰幾句話也并不為過。因此胤禩也就溫雅的一笑道：“自然，那四哥，弟弟就先回船上去了。”

“恭送八阿哥。”

7。如海教女

送走了礙眼的八阿哥，黛玉仰起頭目不轉睛的望着眼前的清冷峻少年。眼前的人與夢中那個冷漠男孩其實相差甚遠的，但是黛玉就是知道他就是他。那個曾經哄着自己，寵着自己，把珍貴的菩提念珠送給自己卻被自己忘了的哥哥。在夢裏，自己還曾經信誓旦旦的說絕對不會忘的。

“怎麽了？”胤禛看着她滿眼都是愧疚的模樣，輕聲問道。

黛玉低下頭叫道：“四哥。”

胤禛一愣，很快又露出淡淡的微笑，問道：“這麽冷的天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一聲對不起？我說過不怪你的。”

黛玉記得，夢中那人也是撫摸着她的頭微笑着說：“就算你忘了我也不怪你。”黛玉輕咬着朱唇，擡起頭望着胤禛的眼睛，認真而堅定的說道：“這次我一定不會食言的。這次我一定不會忘記的。所以……”胤禛挑眉看着她，黛玉鼓起勇氣道：“所以，四哥可不可以也不要忘記玉兒？”胤禛靜靜的看着她真誠而略帶緊張的小臉，終于微笑道：“四哥說過，四哥永遠是玉兒的哥哥。就算玉兒忘了四哥也不會忘的。”聞言，黛玉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胤禛。

胤禛如小時候一般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道：“快回去吧，小心涼着。明年皇阿瑪南巡，四哥再來看你。這一次再忘了四哥真的要生氣了。”

“嗯。”黛玉點頭。胤禛親自扶着黛玉上車，看着馬車離去，這才慢慢斂去唇邊的笑容轉身往船上走去。

遠處的船艙裏，胤禩遠遠地看着岸邊那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隐隐的還能看見胤禛臉上難得一見的笑意，胤禩慢慢的挑起了唇角微笑起來。

黛玉回到林府就有下人來禀告老爺請姑娘去書房，黛玉連忙換了一身衣服就往書房而去。

書房裏，林如海跟前的桌上擺了七八個大大小小的錦盒。一個打開的錦盒裏裝着一塊雕工精美的極品美玉，另一個較大的盒子裏則放着幾本孤本古籍。黛玉在門外叫了聲爹爹推門進來，林如海含笑招手道：“玉兒，過來看看。”黛玉好奇的上前道：“這些是什麽東西？”林如海将盒子往前一推道：“四阿哥讓人送來的，說是給你的生日禮物。”黛玉打開看了看，有古籍字畫，也有明珠美玉，珍奇玩意，件件價值連城而且每一件都極合黛玉的心意。黛玉有些猶豫的看着林如海，林如海道：“既然四阿哥送你的你收下也無妨。一會兒讓雪雁她們拿回房去吧。”黛玉點頭，知道林如海還有話跟自己說，因此也不着急，恭敬的坐在一邊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略思索了一下方才道：“玉兒過完年你就十一歲了。”

黛玉點頭，林如海有些無奈地道：“下一次大選你就該去了。”當然也可以以黛玉病弱為由推掉，但是素來滿漢不通婚，黛玉将來要成婚就只能必須回京城，到時候再被人發現彈劾了，就算康熙無意為難他們也不成了，畢竟八旗選秀的制度不可能随便破壞。那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去參加選秀，好好挑一個讓自己放心的女婿。黛玉看着他，“爹爹現在說這個做什麽？”林如海含笑道：“若是你娘還在爹爹現在自然不會跟你說這些，可是如今你娘親也不在了。爹爹少不得要多為你打算有些。”

提起母親，黛玉頓時紅了眼眶。林如海輕嘆一聲道：“憑咱們家跟皇上的關系，無論如何皇上也不會虧待了你。但只是一旦進了京城許多事情便也由不得你了。玉兒，平時什麽事情爹爹也不曾瞞着你。對如今大阿哥和太子之争你怎麽看？”林如海平時教導黛玉時并不曾避開朝中政事，因此黛玉對這些并不陌生。低頭想了想便道：“大阿哥是皇上的長子，太子殿下是嫡子。立嫡還是立長自來就有争議。如今太子殿下雖然名分已定，大阿哥卻也素有戰功，大清以兵馬立國朝中支持大阿哥的人必定不在少數。但是…爹爹，如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

林如海贊同的點頭，微笑道：“玉兒此話不錯，皇上正值春秋鼎盛。那玉兒可想過再過兩年下面的小阿哥們都長大了又會如何？旁人就先不說，就昨天那位八阿哥，在爹爹看來就絕非池中之物。至于四阿哥…太子殿下只怕有朝一日也未必駕馭得了。到那個時候…。”黛玉微微變色，低聲道：“諸子奪嫡。”林如海微微點頭，看着黛玉在心底嘆息：如斯聰慧，若不能完全遠離那些，就只能…皇上派兩名皇子前來吊唁，分明就是不想讓林家置身其外。好在那個八阿哥…應該是另有打算。側首看了看黛玉，只是現在這些卻還不是時候跟玉兒講。

“爹爹現在跟你将這些玉兒可知為何？”

黛玉搖頭。林如海道：“咱們旗人女子不同于漢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雖然生在江南爹爹也從未拘束過你。咱們家是上三旗，雖然咱們這一支人丁不盛，西林覺羅氏卻是八旗大族，你将來選秀皇上必定會指給宗室做嫡福晉。到時候京城的形勢如何如今雖為知為父卻也能猜想一二，一着不慎便是家破人亡。為父不願你卷入其中，但是更不願你到時候為人所制。玉兒你可明白？”黛玉點頭，低聲道：“玉兒明白爹爹的苦心。”林如海欣慰的道：“明白就好。明日起依然是爹爹親自教授你學問。”黛玉皺眉，有些不贊同道：“爹爹身體欠佳，還是等好了再教導玉兒也不遲。”林如海擺擺手表示這事兒不必再談，黛玉無奈只得退了出去。

黛玉回到房裏，雪雁和文靜已經将書房裏胤禛的禮物都送了過來。黛玉眼光極好，自然明白這些東西，看似平常但是每一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極品。眼前依舊浮現起昨晚胤禛離去時的身影。雖然四哥對她并不冷淡，但是黛玉還是敏銳的察覺到比起小時候現在的四哥身上的冷峻和孤寂之感越見濃重了。也許在別人看來只會畏懼害怕，但是在黛玉眼裏永遠是那個曾經疼她寵她對她百依百順的哥哥，因此只會讓她更加心疼。

四哥…想起爹爹剛剛分析的話，有朝一日太子也未必駕馭得了四阿哥，四哥…

8。十三阿哥

第二年江南并沒有迎來康熙帝南巡的聖駕，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帝第二次親征葛爾丹，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帝第三次親征葛爾丹，這一次除了太子殿下監國以外，年長的阿哥們幾乎全部随行。四月葛爾丹死，康熙班師回朝。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封皇長子允禔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為誠郡王，僅與三阿哥胤祉相差一歲的四阿哥胤禛，卻因為年初的時候拒絕康熙指婚，觸怒聖顏只與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樣封為貝勒。等到康熙第三次南巡到來已經是康熙三十八年二月了。

三年時光如梭，黛玉卻已經從當初尚顯稚嫩的女童長成了美麗脫俗的豆蔻少女。三月，康熙命林如海攜女至江寧接駕。此次南巡到江南康熙住在了江寧織造曹寅府上。

“臣林如海叩見皇上。”

“臣女林黛玉給皇上請安。”

康熙端坐在榻上，看着林如海父女笑道：“平身吧。小玉兒，過來讓朕看看。”對着黛玉招了招手，黛玉起身走到康熙身邊微微一福道：“皇上。”康熙打量了黛玉一會兒點頭笑道：“好幾年不見，小丫頭果然出落的花容月貌。比咱們宮裏那些丫頭可出衆多了。”林如海淡淡笑道：“皇上過譽了，玉兒哪裏能和宮裏的公主格格們相提并論。”康熙看了他一眼，笑道：“朕還不知道你這人？面兒上這麽淡定，心裏不知道多得意呢。”林如海笑了笑也并不反駁。

坐在一邊的幾位阿哥打量林如海的目光都有些變了，似乎很少聽到皇阿瑪用這樣親和的語氣和人說話，就算是備受皇上恩寵的曹家和太子殿下的母家赫舍裏氏也不曾有過。再看站在康熙身邊的黛玉，正是豆蔻年華，眉目如畫，外貌如江南女子嬌弱婉約，眉宇間卻也不乏八旗貴女的尊貴大氣。氣韻天成，舉手投足自有一段別樣風流。衆位阿哥眼中各自閃過驚豔之色，在想想眼前這位格格的家世背景，各自心中有了計量。黛玉站在康熙身邊自然無法忽略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諸多目光，随意一眼掃過去并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人，黛玉心中有些失落，卻正好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阿哥正沖着自己笑的燦爛。黛玉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便轉了過去。

康熙指着左側空着的椅子對林如海道：“坐吧，這麽多年不見，陪朕聊聊。”

林如海謝過落座，康熙右手邊的太子胤礽起身笑道：“皇阿瑪，既然您要與林大人敘舊，兒臣等就先告退了。”顯然胤礽的建議很符合康熙的心意，康熙含笑點頭，揮手道：“你們兄弟自己出去玩兒吧。小玉兒也去吧，正好朕的十三格格也在，你們年紀差不多也好做個伴兒。十三。”

“兒臣在。”剛剛沖黛玉笑的小阿哥走出來，一身寶藍色的袍子，俊美無俦神采飛揚。

康熙顯然對這個兒子很是疼愛，含笑道：“帶玉格格去你十三妹那裏。”十三格格生于康熙二十七年，與十三阿哥胤祥同母所生。生母章佳氏敏妃，康熙對這個女兒十分疼愛。胤祥爽快的笑道：“兒臣遵旨。玉格格，咱們走吧。”黛玉看了一眼林如海，回頭對胤祥點頭笑道：“如此勞煩十三阿哥了。”

出了大廳，胤祥湊到黛玉身邊小聲道：“玉姐姐，咱們快走，別理他們。”黛玉不解的順着胤祥的眼光看去，後面跟着出來的幾位阿哥正往這邊走來。胤祥嘿嘿一笑，一把拉住黛玉就往另一邊走廊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道：“二哥，三哥，五哥，八哥，九哥，十哥，我先帶玉姐姐去找十三妹……”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人已經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黛玉被他這麽拽着跑了沒多遠就有些喘不過氣來，連忙出聲道：“十三阿哥……”十三回過神來，連忙停了下來放開了手呵呵笑道：“玉姐姐，抱歉抱歉…你可別跟四哥說哦。”黛玉偏着頭看他笑道：“我可不敢當十三阿哥一聲姐姐。”

素來性格爽朗的十三阿哥難得的有些扭捏，道：“四哥說玉姐姐小時候也抱過我，胤祥也叫玉姐姐姐姐的。玉姐姐叫我十三或者胤祥就可以了。”黛玉道：“這可不敢。”無論如何胤祥總是個皇子，叫十三或者叫名字可不同于叫四阿哥一聲四哥。胤祥委屈的看着黛玉道：“難道玉姐姐是嫌棄胤祥麽？四哥明明說可以這樣叫的。”黛玉想了想，只得道：“那麽私底下叫你十三，在外面還是按規矩叫？”胤祥雖然有些不滿意，卻也不再挑剔，點頭道：“那好吧。”

十三格格今年年方年方十一歲，從小身體嬌弱性格溫婉娴靜，康熙對這個女兒十分疼愛。因此這次南巡除了諸位阿哥便将她也帶出來散散心。這在宮裏的格格們中也算是獨一份兒了。十三格格喜靜，自從來了江寧就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裏也不愛出門，胤祥雖然擔心自己這個親妹妹卻也無可奈何。現在有了黛玉前來做伴自然是歡喜的很，得了康熙的應允就連忙帶着黛玉過來了。

“十三哥，不是在前面陪皇阿瑪麽？怎麽來了？”對于胤祥的到來雖然歡喜卻也有些擔心。胤祥搖搖手道：“沒關系，鹽道禦史林大人來了，正和皇阿瑪說話呢。這是林家的玉格格，這幾天就住在你這兒了。”十三格格有些驚訝，“玉格格？”小時候她也聽哥哥念叨過好幾次，說四哥疼什麽玉格格不疼自己什麽的，後來又經常聽自家哥哥念叨四哥說玉姐姐怎麽怎麽的。因此對黛玉并不陌生。都是年紀不大的女孩兒，性格又相差不大，相處起來也十分容易。黛玉上前道：“見過十三格格。”十三格格連忙扶起黛玉笑道：“玉姐姐客氣了，十三也聽哥哥和四哥講起過玉姐姐呢，沒想到皇阿瑪竟然要玉姐姐來和十三做伴。真是太好了。”

黛玉看看胤祥再看看十三格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胤祥不解的看着她，十三格格也是一臉茫然。黛玉笑道：“你們兩個都排行十三，若是按排行叫起來還真不知道是在叫誰呢。”十三格格有些羞澀的笑了笑道：“可不是麽？不過我也有個小名兒的。玉姐姐叫我恪兒吧。這是額娘為我取得小名。”黛玉含笑點頭道：“恪兒。”十三格格恪兒也點頭笑道：“玉姐姐。”

“啓禀十三阿哥，格格，四阿哥來了。”門外的宮女禀告。胤祥驚喜的起身笑道：“四哥你可算回來了，叫你不帶我出去，我可先看到玉姐姐了。”

門外一聲玄色衣裳的冷峻青年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胤祥道：“就知道玩兒，你當我是出去玩的麽？”

9。再見四哥

胤禛一踏進房間就看到坐在恪兒身邊的黛玉，三年不見當初那個看起來還小小的玉娃娃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清麗絕俗讓人驚豔的美麗少女。黛玉也正擡頭看胤禛，兩兩相望不由得各自呆了一下。一邊的胤祥眨眨眼睛輕咳了一聲，兩人這才回過神來，黛玉輕咬了一下朱唇，輕聲叫道：“四哥。”

胤禛原本冷峻的神色瞬間多了幾分溫暖柔和，對着黛玉點點頭道：“玉兒還記得四哥。”黛玉含笑點了點頭。胤祥在一邊看着，終于确定了這位玉姐姐在自己四哥心裏的地位，以後可是絕對不能得罪玉姐姐的。就算這位玉姐姐以後不會成為自己的四嫂，在四哥眼裏只怕也要比他們家裏那些姐姐妹妹的分量加起來還要重一些。不過自從聽蘇培盛講過了小時候四哥和玉格格之間的事情，胤祥對自家四哥對黛玉的另眼相看倒不會生出什麽妒忌之心來。反而要感謝黛玉那時候一直陪在四哥身邊才是。想到剛剛想到的一個可能性，胤祥在一邊捂着嘴偷笑起來。

“好好地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胤禛皺眉看着一臉古怪笑意的十三弟。堂堂皇子整天想些有的沒有的成何體統。

胤祥趕緊搖頭，讨好的對胤禛道：“皇阿瑪交代四哥去辦差，可還順利麽？”胤禛淡淡道：“原本就是小事，已經辦完了。剛剛聽說林大人在和皇阿瑪敘話，就先過來看看。玉兒怎麽會在這裏？”恪兒笑道：“皇阿瑪說玉姐姐這段時間都住在恪兒這裏。”胤禛想了想點頭道：“如此也好。”這次康熙南巡，只帶了恪兒一位格格，另外還有娴貴妃，榮妃和德妃，惠妃和宜妃被留在宮裏掌管公務了。黛玉到底是個小姑娘跟在娘娘們身邊也沒什麽話好說。自然是和年齡相近的恪兒作伴好一些。

胤祥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兒一轉拉起恪兒對胤禛道：“四哥，弟弟想起來了恪兒上次給我做的荷包斷了幾根線，正好現在讓她去幫我縫一縫。”這麽爛的借口，居然也沒有人阻攔，讓胤祥就這麽拉着還有些不明白狀況的恪兒出了花廳。原本還有些熱鬧的小廳裏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兩人各自坐在一張椅子裏一時間反倒想不出什麽話要說了。胤禛靜靜的看着跟前明顯有些緊張的黛玉，淡淡笑道：“玉兒可是在生四哥的氣？”黛玉連忙搖頭，胤禛挑眉，“那麽…玉兒是在怕四哥麽？”黛玉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無措的看着胤禛。胤禛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只能無奈的輕嘆一聲，将黛玉拉到自己跟前道：“玉兒還是記不得？無論如何四哥都不會傷害你的。”黛玉急忙搖頭道：“不是，玉兒記得四哥！”可是黛玉無論如何也無法和胤禛解釋清楚這一份女兒家的羞怯和慌亂。就算記憶中的胤禛再怎麽親近也改變不了眼前的四哥是一個成年男子的事實。而黛玉縱然被林如海教導的極好，也還是平生第一次這樣單獨和一個男子相處，這個人還是胤禛，自己的四哥，明明夢中的記憶是無比的熟悉，但是眼前這挺拔冷峻的男子依然是黛玉陌生的。

胤禛無聲的看着黛玉，輕聲道：“已經十年了…玉兒長大了。”原本那矮矮的連大門都跨不過去的玲珑娃娃轉眼間長成了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無法否則，乍見的那一剎那胤禛的心狠狠地震動了一下。

黛玉心中一動，眼眶微紅，不由自主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看着胤禛道：“四哥跟從前也不一樣了。”

胤禛微笑道：“四哥說過的話永遠都不會變。”

哥哥會永遠疼玉兒麽？

會，哥哥永遠最疼玉兒。

只疼玉兒一個？

只疼玉兒一個。

漸漸地，黛玉放松了下來，坐下來和胤禛聊起這幾年來的發生的事情。很快的多年不見的隔閡就從兩人之間消失，黛玉連心中一些從不對別人講的話也在胤禛面前說了出來。比如對娘親的思念，對父親身體的擔憂，對林家繁雜家事剛開始時的手忙腳亂到後來的自如。胤禛溫柔的看着眼前神采飛揚明眸皓齒的美麗少女，先生果然把玉兒教的極好。胤禛也将這幾年的事撿了一些有趣的說給黛玉聽。其實黛玉雖然遠在江南對胤禛的事情細節雖然不知道但是比較重要的事情還是知道的。比如四哥跟随皇上出征時統領正紅旗大營，比如皇上派四哥做了什麽差事，比如四哥抗旨拒婚惹怒了皇上，比如明明只相差一歲，三阿哥封了郡王，四哥卻只有個貝勒銜等等。

“皇帝伯伯好壞！”黛玉道。和小時候一樣為胤禛抱不平。

胤禛含笑看着她道：“這話不能亂說。”只在自己面前還好，這麽些年這點手段還是有的。自己若是有什麽話是不想傳出去的自然是傳不出去。只是玉兒若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在皇阿瑪和皇子們面前那樣說話可就不好了。黛玉俏皮的吐吐舌頭道：“玉兒知道。爹爹教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嘛。”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她還是知道的，只是…皇帝伯伯真的很讨厭嘛，欺負四哥！胤禛贊賞的點點頭道：“玉兒很聰明。”

“四哥！四哥！”門外胤祥平平碰碰的跑了過來，胤禛有些無奈的皺眉，這個十三弟都十二歲了還是這麽毛躁。只是對這個幾乎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也不忍責備，只得道：“什麽事慢點說就是了。”胤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道：“貴母妃聽說玉姐姐來了，想要見一見玉姐姐。還有榮母妃和徳母妃也在。”最後一句才是重點，黛玉和三阿哥胤祉有過節這事兒其實早些年私底下早就在宮裏傳開了，榮妃恐怕不會待見黛玉。而德妃和胤禛的關系不好，自然對親近胤禛的黛玉不會有什麽好想法的。而且貴妃娘娘派來傳話的人也說了，似乎是榮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想見黛玉。

聞言，胤禛起身對黛玉道：“你既然住在這裏，按理是該給姨母和兩位母妃請安。”

黛玉點頭，她自然也是知道規矩的。只是剛才康熙直接命胤祥帶她來十三格格這裏，這才晚了一些去給幾位娘娘請安。

10。初見德妃

這次皇帝南巡陪同的妃以上的嫔妃只有娴貴妃和榮妃德妃三位，便分別住在織造的三處院子裏。今天倒是都有志一同的在貴妃的院裏閑聊。

“兒臣給貴母妃請安。見過榮母妃德母妃。”胤禛胤祥恪兒齊聲拜道。

“臣女西林覺羅氏黛玉給貴妃娘娘請安，給兩位娘娘請安。”黛玉亦是落落大方的拜道。娴貴妃含笑道：“快起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四阿哥，皇上派你出去辦事怎麽會在此？”胤禛恭敬的道：“回貴母妃，事情辦妥胤禛就提前回來了。”娴貴妃聽他如此說知道沒有耽誤事也就不再多問了，點頭道：“你素來是個辦事妥帖的。這就是玉格格麽，過來給本宮瞧瞧。”小時候黛玉也在娴貴妃宮裏住過幾天，何況說起來還有幾分血緣關系，娴貴妃對黛玉很是親切。黛玉也早聽父親說起過娴貴妃和孝懿皇後是一母所生的姐妹，而佟佳夫人卻和黛玉的祖母是親姐妹，因此林如海和佟佳皇後娴貴妃乃是表兄妹，按輩分黛玉應該稱娴貴妃一聲表姨母。黛玉上前微微屈膝一福，“見過貴妃娘娘。”

娴貴妃拉起她看了又看笑道：“這孩子長得真是越發的鐘靈毓秀了。”榮妃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掩唇笑道：“正是呢，當年本宮也曾見過林夫人一面，是個難得的美人兒，這玉格格卻是青出于藍了。德妹妹，你說是不是？”德妃唇邊牽起一絲笑容，點頭道：“确是個美人。”娴貴妃和榮妃都是久處深宮的，自然知道德妃此時心裏的不自在，卻都沒說什麽。娴貴妃拉着黛玉和恪兒到跟前說笑。胤祥也不時在一邊湊趣，胤禛坐在一邊喝茶偶爾也說上兩句。

德妃坐在娴貴妃左手邊，正好在胤禛斜對面，看着胤禛神色平靜的喝茶德妃心裏五味雜陳。宮裏宮外都知道這原本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如今人人卻只會說四阿哥是孝懿皇後的兒子。平時見了面胤禛對她也只是如對一般妃位的母妃一般。請安，行禮，送禮都與宜妃惠妃榮妃無異，比起娴貴妃還要略薄一些，這簡直就是在打德妃的臉。再想起當初自己拒絕撫養胤禛的第二天，皇上就将當時的娴妃晉位為貴妃。許多時候德妃甚至會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拒絕，，是不是這貴妃就是自己了。如今溫僖貴妃已經不在了，自己就是這宮裏唯一的貴妃了。（這真的是德妃娘娘你想太多了啊）因為這些林林總總的許多原因，這些年德妃和胤禛的關系是越發的淡漠了，有的時候在外人看來甚至還不如其他幾位妃子親切一些。

榮妃淡淡看了一眼德妃，已經是多少年的老對手了，榮妃對德妃絕對不乏了解，多少也猜得到這位現在在想些什麽。輕輕勾起唇角拉着黛玉的手十分和藹的問道：“玉格格今年幾歲了？”黛玉輕聲答道：“回榮妃娘娘，黛玉今年十四。”榮妃有些驚訝的道：“十四歲？那麽玉格格也該參加今年的大選了？”聽了榮妃的話，一邊的胤禛略皺了皺眉，倒是恪兒歡喜的道：“玉姐姐你也要去京城麽？”德妃笑道：“十三格格若是喜歡到時候将林姑娘要到身邊就是了。”言下之意竟将黛玉當成那每年一選的小選秀女了。其他人俱是皺眉，就連榮妃也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德妃，這話講得太不成體統了，一不小心得罪的就是整個西林覺羅氏。平素德妃最是小心謹慎，怎麽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娴貴妃玉容一沉，淡淡道：“西林覺羅氏乃是我滿洲大族，本屬鑲藍旗，世祖入關後林大人這一支蒙世祖恩典親自擡入鑲黃旗。玉格格就算入宮參選，也斷沒有說在誰身邊服侍的道理。德妃姐姐也是宮裏的老人了，如何還會講出這樣的話來？傳出去了還讓人以為咱們後宮之人毫無見識不知規矩禮儀。”林家擡入上三旗尚在佟家之前，且本身就是滿人，若是西林覺羅氏的格格都要和包衣一般參加小選，那佟佳氏又算什麽？說得再嚴重一點，當今皇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後又算什麽？

德妃臉色一僵，她與黛玉本身并沒有什麽仇恨，只是因為黛玉和胤禛極為親近所以遷怒罷了。她如何又不知西林覺羅氏是滿洲大族？如何不知道林如海和康熙和孝懿皇後娴貴妃的關系？這玉格格與四阿哥如此親近，四阿哥又堅持不肯娶嫡福晉，莫不是就在等這位掌握大清大半稅收的林如海的女兒？想到此處德妃對黛玉的映像越發的糟糕了。

娴貴妃年齡雖然比德妃榮妃等人小的多，平時也稱這幾位妃子一聲姐姐。但是架不住人家是如今宮中唯一的貴妃。三位皇後早已去世，皇貴妃從缺，貴妃就是後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子，稍微訓斥一個妃子幾句也并不為過。這些年後宮無主，娴貴妃也并不得寵，因此德妃宜妃等受寵的妃子也能襄理後宮事務，但是從孝昭皇後去世之後佟家的女人就始終壓在她們頭上，去了一個孝懿皇後皇上馬上就封一個娴貴妃。不要說德妃包衣出身，就是宜妃惠妃這樣出身高貴的八旗貴女，康熙也沒有在溫僖貴妃過世後再封一位貴妃。如榮妃等一些看的透的早已認了，除非她們的兒子能有一天身登大寶，不然皇帝顯然是打算讓她們一輩子在妃位上呆着了。如此也好，她們升不上去別人也升不上來。妃位上四人早就滿了，前幾年皇上又破例冊封了章佳氏為敏妃，妃子的數量已經明顯超過定數了。但是德妃卻不一樣，後宮中若論誰是德妃最恨的人那孝懿皇後絕對是排名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