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探春之寵
宴會過後,送走了來往的賓客黛玉才返回後院,胤禛正坐在她的書房裏看書。擡頭看到黛玉進來,方才笑道:“人都走了?”黛玉看了看房裏,有些奇怪的道:“十二弟十三弟還有靈淑姐姐青宛哪兒去了?剛剛富察夫人和兆佳夫人走的時候還問來着,我只好說想留她們陪我說說話,晚點派人送他們回去。”胤禛道:“十二和十三帶着她們出去了,十三說晚點親自送回去。咱們就不用管他們了。”黛玉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道:“看來他們确實相處的不錯。”胤禛微微挑眉,對他的猜測不予置評,起身扶着黛玉坐下道:“看你的臉色可是累了?”靠進胤禛懷裏,笑道:“還真是有些累。四哥你也知道,我們家裏人口簡單,還沒有操辦過這樣的事兒呢。”胤禛輕柔的替她揉着肩頭,道:“不喜歡以後就不辦了。”特意為黛玉辦生辰原本就是為了黛玉在皇室宗親福晉們眼中的地位,但是如果讓她受累的話,那還不如不辦。
黛玉淺笑道:“我知道四哥是為了我好。”
胤禛輕撫着她的秀發道:“你平時的事情已經很多了,不要讓自己累着。府裏不重要的事讓下面的人去辦就是了。”黛玉擡頭看着胤禛,張了張嘴有些猶豫的道:“四哥…我幫皇阿瑪的事……”胤禛含笑看着她,笑容依然溫柔,道:“這事兒岳父大人早就跟我說過了。西林覺羅氏數代為皇室掌控暗部,只是辛苦你了。”黛玉輕咬着朱唇道:“我只是…可惜不能幫四哥。”胤禛道:“大清暗部是皇室最隐秘的力量,若是你用來幫我做事皇阿瑪反而會生氣。何況…四哥不用你幫,你只要陪在四哥身邊就好了。”黛玉認真的看着胤禛,輕聲問道:“四哥…你對太子…是怎麽想的?”胤禛挑眉笑道:“怎麽會問這個?”黛玉看着他,聲音極輕的道:“四哥…沒想過那個位置麽?”胤禛正色看着黛玉,低聲道:“玉兒,四哥絕對不會瞞你任何事。太子…能輔則輔,不能則取而代之。”黛玉愣了一愣,才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忘了這件事。”胤禛笑道:“忘不掉也沒關系。來,看看四哥給玉兒準備的生日禮物。”
黛玉好奇的看着胤禛,道:“生日禮物?”胤禛笑道:“玉兒及笄的生辰,自然要準備禮物的。打開來看看喜不喜歡?”漢人女子十五歲稱之為及笄,表示女孩子已經長大了可以出嫁了的年紀。滿人其實并沒有這個說話,因為許多滿人女子十三四歲就已經出嫁了,但是對于從小生活在江南,而且飽讀詩書的黛玉來說依然算是個比較重要的生辰。
桌上橫放着一個長長的沉香木盒,黛玉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仔細打量着木盒道:“這就是四哥送給我的禮物麽?”胤禛點頭道:“玉兒可要猜猜看這裏面裝的是什麽?”黛玉皺起秀美思索着,輕聲道:“這麽大的盒子定然不是什麽珠寶玉飾了,看起來也不像是裝書畫的盒子。這大小模樣…難道是琴?”胤禛含笑打開盒子,裏面果然躺着一具古樸的素琴,“玉兒可看得出這琴的來歷?”黛玉小心的将琴從盒子裏取出,放在說上,輕撫着道:“還用看麽?這是唐代的大聖遺音。”小心的翻過琴身,龍池上方刻着寸許行草“大聖遺音”四字,池下方刻二寸許大方印一篆“包含”二字,池之兩旁刻隸書銘文“巨壑迎秋,寒江印月。萬籁悠悠,孤桐飒裂”十六字字,均埴以金漆,俱系舊刻,腹內在池之兩側有跦漆隸書款“至德丙申”四字。黛玉素手輕輕一撥,琴聲松透響亮,饒有古韻。
“四哥怎麽會有這方大聖遺音?”黛玉喜愛的看着眼前的千年古琴。她本身就是愛琴之人,自己陪嫁的嫁妝中也有一方明代寧王朱權所制的飛瀑連珠琴,但是比起那號稱明代第一琴的寧王琴,顯然這大聖遺音更加難得。
胤禛淡淡道:“這琴原本就藏在珍品庫裏,皇額娘晉皇貴妃的時候皇阿瑪賜給了皇額娘。皇額娘臨去前将許多東西都給了我,因此這琴也一直走在我這裏了。”
黛玉道:“原來是皇額娘的遺物…四哥…”
胤禛笑道:“雖是皇額娘留給我的,但我素來不精此道。想必皇額娘也不會小氣給她媳婦兒的。”
黛玉臉上一紅,連忙撇過頭去,道:“四哥可想聽我彈奏一曲?”
胤禛點頭道:“四哥還沒聽過玉兒彈琴呢。”
黛玉擺好了琴在一邊坐下,素手輕撥試了試琴弦,才輕挑慢撚的彈奏起來,卻是一曲潇湘水雲。比起寧王琴的冷凝清越,黛玉更喜這方琴的古樸雍容。
胤禛悠然靠在椅子裏聽着幽雅的琴聲,看着黛玉平和美麗的容顏,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再完美沒有了。升起一股只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滞的渴望。
一曲終了,唯有餘音繞梁。黛玉走到胤禛身邊坐下,輕聲道:“四哥,謝謝你。”胤禛低頭看着她,淡淡微笑道:“四哥早說過了……”黛玉截住他的話,笑道:“是玉兒不好,夫妻之間不必言謝。只是四哥去年生辰玉兒準備的禮物可沒有這麽好,四哥可是虧了。”胤禛笑道:“小傻瓜,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禮物,四哥怎麽會虧?早就賺了。”
三月裏,忙完了胤裪的大婚,轉眼便過了酷熱的夏天進入秋季。
這日,胤禛剛下了朝就被李德全請去乾清宮見駕了。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康熙随意的擺擺手道:“起來吧,自從成了親你倒是越發的戀家了?朕不召你你連個安也不會來給朕請了?”胤禛垂眸,淡淡道:“皇阿瑪召兒臣來只是因為兒臣有些日子沒來給皇阿瑪請安?”康熙揚眉,盯着他道:“不行麽?”胤禛道:“兒臣不敢。只是…前些日子皇阿瑪說不想見到兒臣。兒臣不敢抗旨不尊。”康熙臉色一跨,心裏對這個面部僵硬的兒子咬牙切齒不已,“你還好意思說?!朕是為了什麽才說不想見你的?!”胤禛從容答道:“皇阿瑪說将要将四品典儀淩柱的女兒賜給兒臣做格格。兒臣不答應。”康熙怒道:“你為什麽不答應?!”胤禛道:“因為兒臣不想要。”康熙怒極,“混蛋!朕難道不是為了你好?玉丫頭進門一年了還沒有消息,那個鈕钴祿氏雖然是滿人,但是身份地位,娘家也沒什麽本事。又是個好生養的,将來成了孩子抱到玉丫頭跟前養着,鈕钴祿氏你想怎麽處理還不是随便你。有什麽不好?你府上難道沒有別的女人?不是聽說你對那個賈家的什麽春也不錯麽?既然都是寵,寵一個能生孩子的不成麽?那個賈氏你看着不行就算了,一點用都沒有!”
胤禛淡淡道:“玉兒不養別人的孩子。”
“不想養也沒關系。橫豎她還年輕。”康熙想了想林如海的小心眼難保黛玉沒有遺傳到,“但是你也不想想,你都二十三了!還沒個子嗣想什麽樣子?”胤禛擡眼道:“八弟也要二十了,皇阿瑪怎不去跟他說?”
康熙的臉沉的比墨還黑,這皇家不是講究多子多孫麽?偏偏他這幾個孽子,不是像老八老四這樣怕老婆的,就是像老九那後院的人比他後宮還多的,偏偏還都是一顆蛋也生不出來!朕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總之朕不管,鈕钴祿氏你一定要給朕帶回去!由不得你說不!敢學老八那個德行朕劈了你這個沒用的!”想起老八家媳婦那個彪悍的樣子康熙就胃直犯抽,朕當初怎麽就給老八指了這個個福晉?這不是毀我愛新覺羅家的血脈麽?胤禛皺了皺眉,擡眼看着康熙道:“這是聖旨麽?”康熙哼了一聲道:“金口玉言。你敢違抗朕就親自叫玉丫頭把人領回去。”胤禛頓了一下,才點頭道:“兒臣明白了,明天皇阿瑪讓人把鈕钴祿氏送到兒臣府上吧。想必淩柱不會在意少了一個女兒的。”康熙一呆,瞪着他兒子道:“什麽叫淩柱不在意少一個女兒?”胤禛道:“皇阿瑪既然一定要把人塞到貝勒府,但是一個不上玉牒的格格兒臣有權利處置的吧?她死了兒臣會追封她為側福晉的。”這樣,四貝勒府的格格側福晉都有了,以後就懶得再封了。
“你…你…你到底想幹什麽?朕可沒聽說玉丫頭和老八媳婦一樣不讓你進人啊。”
胤禛恭敬地道:“兒臣只是覺得府上的人夠用了。”
康熙眉頭抽了兩下,壓下了問他到底是怎麽用的想法。看那面無表情仿佛在說一件物品的語氣,康熙怎麽也覺得這個用不是他想的那個,絕對不是那些格格們的本職用處。
康熙無奈的輕嘆一聲道:“朕只是想讓你早點有個子嗣,有這麽難麽?”
胤禛其實心裏也稍微松了一口氣,老頭子說這話就表示這個話題今天可以暫停了,面上卻是紋絲不動,道:“孩子是兒臣的,兒臣都不及皇阿瑪急什麽?玉兒年紀還小,不急。”後面的那句勉強算是給康熙的解釋。康熙有些無力的道:“算了,木蘭秋彌也準備的差不多了。這一次你帶着你家玉丫頭一起去吧。太子留在京城監國。”胤禛低頭道:“兒臣遵旨,謝皇阿瑪恩典。”
康熙不耐煩的揮手道:“去吧。”康熙對于和這個兒子溝通什麽的已經不抱希望了。無論你再怎麽親切好言好語,他永遠只給你那一號表情。同樣的無論你再怎麽暴怒,他永遠也是不喜不怒不驚不懼的模樣。偶爾康熙心中還是會慚的慌:真的是他當年随口那句喜怒不定害的麽?
四貝勒府裏,這一年多以來,除了福晉以外最受寵愛的就要數賈格格探春了。另外兩個同時進門的女人依舊還是侍妾,她已經搬到了單獨的院落裏成了四貝勒府第三個格格了。但是另外兩個格格基本上形同虛色,胤禛從來不進她們的房間。這些年下來兩人也早就差不多任命了,只是将黛玉吩咐下來的一切事情管理的妥妥帖帖的,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是探春幾乎每個月胤禛都會在她房裏歇上五六天,耿氏和烏雅氏也有一兩天。對于黛玉,烏雅氏自然不敢去挑釁,但是對探春烏雅氏卻恨得恨不得吃了她。
夜裏,探春獨自一人坐在燈下,臉色蒼白如死。想起下午烏雅氏那嫉恨的眼神探春忍不住苦笑,如果烏雅氏知道他過的是什麽日子,不知道她還會不會羨慕她。
“給爺請安。”
門外傳來丫頭請安的聲音,探春不禁打了個冷戰,連忙起身。門被推開,胤禛負手走了進來。探春上前道:“探春給爺請安。”胤禛仿佛沒有看到他一般,徑自走到一邊放置着的書桌邊坐下。這張書案是上佳的檀木做的,據說是四爺說賈格格擅長書法,特意賜給她的。事實上探春連摸都沒有摸過這張桌子。跟在胤禛身後的蘇培盛手裏抱着一大摞折子進門,恭敬地放到書案上,胤禛随手拿過一本專注的看了起來。
蘇培盛上前對探春道:“賈格格,裏面請吧。”和外面書房相隔的裏間矮小的桌子放在牆角背光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應上好的筆墨紙硯。桌案前的地上卻放置着兩根精鐵打制的鐵鏈。蘇培盛恭敬地道:“爺吩咐了,等秋彌回來就是大行皇後的祭日,格格的書法素來是出衆的。因此請格格這段時間抄寫地藏菩薩本願經,無量壽經各五百遍。大行皇後祭日是大事,半點馬虎不得,還請格格謹慎。”探春苦澀的點頭道:“我明白了,多謝蘇公公。”
“如此,格格請吧。”蘇培盛點點頭,自家也整治奴才的手段時常反省百試不爽。剛開始的時候這賈格格還哭過求過鬧過,看看如今,還不過大半年的時間,乖巧的仿佛一個木偶人一般。
探春走到矮矮的案邊跪下,雙腿的膝蓋正好跪在冰冷的鐵鏈上,即使現在才入秋雙膝也是一陣一陣刺骨的寒痛。這鐵鏈裏面還摻了寒鐵,冬冷夏也冷。前今天跪了一夜還沒好的腿一碰到鏈子就痛得讓探春希望腿就此斷了的好。咬着牙,探春拿起桌上的筆墨,背對着燈光在晦暗不明的角落裏幾近麻木得抄寫着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