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蔡神婆一看到他立即橫眉怒目:“你這害人精怎麽還不走,非要把我們一家子都害了你才安心哪!老頭子還躺在床上呢,你這不肖子孫!”

“您不是都要把我趕出田家了,我哪裏還算得上田家子孫,這“不肖”二字就更不敢當了。”田又田不急不緩地說道。

蔡神婆被田又田這麽一嗆,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十年都沒人敢跟她對着幹,今天竟被小輩掃了面子,說出去她堂堂神婆的威嚴何在。當下使出十二分的本領,雙手叉腰,正要開罵,卻被田又田打斷。

“您先聽我說完再發火也不遲。我會馬上離開田家,但是既然我已經不再是田家子孫,從今往後田家與我也沒有任何關系,我是被趕出田家的,所以還請老爺子寫下白紙黑字為證,免得斷的不幹不淨,日後憑空惹來麻煩。”田又田不顧郭氏和蔡神婆的震驚,坦然說完。這件事不能留餘地,有這樣的奶奶,他可不想以後再出麻煩。

郭氏已經幾乎暈倒,她痛苦地靠在兒子身上,本以為婆婆将兒子趕走,過個幾年等大家淡忘了這件事,兒子還能回來。誰知兒子竟然主動要求立下文書,徹底與田家斷絕關系,她一下子失去主心骨,癱倒在地。

一旁的蔡神婆轉了轉眼珠,她和郭氏想法一樣,目的不同。現在田又田正是長個子費糧食的時候,将他趕出去幾年,等她銀子也花光了,首飾也到手了,田又田回來正當壯年,如果他有本事賺了錢回來也要上交給自己,就算沒本事家裏也能添個壯勞力。她如意算盤打的好,哪知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小兔崽子一向跟他那個榆木腦袋的爹一樣老實,今天怎麽忽然變得伶牙俐齒起來,那她以後還怎麽拿捏這小兔崽子。

田又田看蔡神婆的神情就知道她打的什麽鬼主意,他好歹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看人眼色還是會的。這老虔婆今天鬧這麽大動靜,不就想占個“理”字,為祖宗家法将田又田趕出家門是理,将來田又田有了前途再大大方方請他回家也是理,反正不管什麽命數還不都是老虔婆一句話的事。

她倒是想的一出好計,田又田卻偏偏不能讓她得逞。既然被趕出家門,那他就斷絕蔡神婆的妄念,今天徹底了斷,以後與田家毫無關系,看她将來是否真有那個臉找上自己。

果然蔡神婆怒極攻心,說話颠三倒四:“好啊,我老田家養你十幾年,養出你這麽個白眼狼,就是喂條狗它也不敢跟我老婆子對着幹,你這短命的居然心思這麽髒,反了天了你!”

田又田無辜的看着她:“不是您說我與田家相克嗎?祖宗在上,想必也樂意我與田家老死不相往來。您現在一時心軟舍不得我,到時候遭殃的可是您和老爺子,我這也是為了您和田家着想。”

這麽大義凜然的樣子成功堵上了蔡神婆的嘴,她雖然在田家說一不二,也知道出了田家門,田又田不受她約束可就想怎麽說就怎麽說,萬一那罐銀子的事傳出去田家以後必定不得安寧,她可沒忘記田家旁支還有不少親戚眼紅他們家呢。

“哼,老頭子還病着呢,你先給我離開田家,這事以後再說。”蔡神婆就想糊弄過去,她田家養活十幾年的孫子,不能白養,總得撈回本錢。這事她還要仔細琢磨。

田又田心下一沉,這是要跟他打哈哈。他屈膝跪地,嚎啕大哭:“孫兒不孝,累得家宅不寧,祖宗難安,爺爺如今生病,全是孫兒的錯。孫兒這就祖宗墳前請罪,只盼自己不再連累祖宗家人。”

“你這孽子既然有自知之明,趁早跟我去裏正那裏寫下文書,早一天将你從田家除名也好慰藉祖宗。”田大郎古板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田又田不清楚他究竟是殺人放火還是□□掠奪,以至于田大郎張口閉口都是“孽子”。他不去計較,有了田大郎的話,他能順利脫離田家。蔡神婆也知道自己兒子死腦筋,本意拿出祖宗家法轄制于他,現在被田又田一攪合,不得不徹底斷情絕義,毫不痛快瞪他一眼氣呼呼摔上門。

“他爹,又田好歹是我們兒子,他從小就很乖,從來沒闖過禍,你不能這麽對他。”郭氏哭着懇求丈夫。

Advertisement

“唉,誰讓祖宗容不下他呢,這就是他的命。”田大郎扭頭不去看妻兒,态度依舊強硬。他也知道這不是兒子的錯,可他從小形成的觀念就是以父母祖宗為天,不能違背。他可以把賺的錢給自己弟弟一家錦上添花,卻不能自私的留給妻子兒女吃飽穿暖。他也寧可将兒子趕出家門,但不能被人戳脊梁骨。

郭氏一天之內經歷的打擊實在太大,身體早已支撐不住,田又田囑咐小來和小虎扶她回屋休息,郭氏也不再堅持陪他,她不願看到兒子被田家除名,那就像活生生剜下她心頭的一塊肉。她和丈夫一樣為田家奉獻自己,到頭來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被趕出家門,她第一次恨自己無能為力。

田又田跟着田大郎來到裏正家。蔡神婆鬧的動靜大,他們家這點事早已傳遍全村,裏正也大致了解,可聽到田大郎要立下字據與田又田斷絕關系還是大吃一驚。

“大郎,這件事我也聽說了,又田眼看就要娶親,等他成親後你們把他單獨分出去過也就是了,何必非要把事情做絕?”裏正暗自心驚,有些同情田又田。田大郎腦子是個一根筋,他娘說什麽就是什麽,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只可憐了他媳婦和三個兒子。

“我爹因為這孽子都病了好幾天,再留着他連累田家旁人怎麽辦?我這是為了老田家着想,這禍害不能留。”田大郎說出的話又狠又毒,一時間把裏正都震住了。

裏正活了大半輩子,什麽事沒見過,一下就猜出是那蔡神婆出的幺蛾子,連親孫子都不放過,心裏有些氣憤。可現在人家親爹提出與兒子斷絕關系,他也不好說什麽,但願田大郎以後別後悔。

“又田,你爹的話你都聽到了,以後你的名聲可不好聽啊。”何止不好聽,簡直把人毀了,真是個可憐孩子。

“這些我都明白,我爹說什麽就是什麽。”田又田想快些脫離田家,又不好表現的興高采烈,只能做出一副神色黯然,順從父親的樣子來。

裏正心裏更看不上蔡神婆一家,好好的孩子給逼成什麽樣子。“既然如此,我就立個文書,大郎回去和田老爺子畫個指印,明天請村子裏的的老人過來做個見證,以後田又田就不再是田家人,與田家毫無關系。”

謝過裏正,田又田背着包袱去尋找村東頭的房子,他暫時的落腳地。

虻山村以其附近的虻山命名。山不算高,也不是很大,平日裏村民都會上山砍材。而這座廢棄的屋子避過上山的路,位于一個僻靜山腳下。

田又田看着面前的兩間土坯房在夕陽下堅守陣地,屹立不倒,為它們的精神默默點了個贊。

推門而入,想着即将到來的黑夜,田又田鼓起勁将屋子仔細打掃幹淨,郭氏給他帶了一套被褥,鋪在床上。

晚上躺在床上,摸着扁平的肚子,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沒有帶吃的。整整一夜,田又田伴随着肚子咕咕的叫聲入睡。

“哥哥,哥哥。”迷迷糊糊中有人耳邊叫他,還有一只手在捏他鼻子,不停地叫着“哥哥”。

睜開眼一個小蘿蔔頭出現在眼前,是他的二弟田小來。

“你怎麽在這裏?”田又田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天還沒大亮呢,這小子怎麽跑這裏來了。

“哥哥哥哥,娘讓我給你送大餅和鹹菜。”田小來拿出裏包裹裏的餅和一個小壇子,邀功似地給他看,一張紅通通的小臉天真又可愛。

田又田沉默半晌,摸摸發酸的鼻子,換了個笑容對田小來說:“辛苦你了,回家替哥哥謝謝娘。”

田小來鄭重道:“哥哥,你別擔心,等爹和奶奶不生氣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他不懂爹和奶奶為什麽要把哥哥趕出來,但也知道是因為奶奶哥哥才不能回家,他心裏始終認為,奶奶只是生氣了,總有一天哥哥還會回家的。

“你快回家吧,被奶奶發現就糟了。你來的時候有沒有被人看到?”立文書的事還沒辦好,田又田不想節外生枝,況且被人發現田小來給他送東西有麻煩的肯定是郭氏。

“當然沒有,我很小心的。”田小來拍着胸脯保證。

“小來最厲害了。”田又田掐掐他的小臉,“天已經亮了,你小心點,在村子裏繞一圈再回去。”

田小來颠颠地跑走了。

田又田捧着手裏的大餅和鹹菜,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除族的事情很順利,在裏正和村中老人的見證下,田又田成功地與田家斷絕關系,以後蔡神婆再找他麻煩可不容易了。

村子裏的人在旁邊竊竊私語:“田家小子犯了什麽錯,田家竟然和他斷絕關系?”在村裏人眼中,被親爹趕出家門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田又田小小年紀得犯了多大過錯才會被家裏這樣對待。

“你不知道吧,蔡神婆可是算出他命犯祖宗,只要是田家人都被他克。前天他爺爺被他氣病,昨天他離開田家,田老爺子的病馬上好了。”那人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自己親眼看見似的。

“不會吧,這田家小子平日裏頂老實的,真要克祖宗早克了,現在長到十幾歲,田家人不是好好的?”也有人産生懷疑,可古代人對于鬼神之說頗有忌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大家看田又田的目光都有些異樣,平時跟他要好的孩子家長都叮囑自家孩子不許跟他接觸,他能克自己家人,誰知道會不會連身邊走得近的人都克,一時間人人避之不及。

很快,與田又田訂婚的王家也遞來消息,要求退婚,田又田痛快地答應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