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他的土坯房,田又田終于放松下來。應對族人的責問和發難都不是容易的,還有許多人提出各種質疑。不是每個人都同情被趕出家門的田又田,相反很多人關心的則是田又田會不會給虻山村帶來災難,還有少數外來的的村民則在一旁看熱鬧。
當然田又田并沒有給這些人好臉色,一方面這群人知道他與田家相克,紛紛對他一個半大孩子落井下石,另一方面虻山村容不下他,他也不會在虻山村住很久,沒必要受了氣還對別人和顏悅色。
他想過,不管在什麽年代種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在平原地區使用高科技工具。虻山村背靠大山,面朝大河,農民完全靠天吃飯,別說他沒有分到田地,就是有田他一個四肢不勤的現代人也沒那個耐心伺弄。所以他要掙錢只能取巧,等以後有了錢,買上幾百畝地租給人種,他自己閑在家當個收租的小地主就好。
“麥芽糖,你在嗎?”一個高亢嘹亮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緒。
田又田奇怪,這麽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人出沒,完全忘記了他自己也是一個人。
一個高大的少年風風火火闖進來:“麥芽糖,我叫你怎麽不答應?”
“我叫田又田,不叫麥芽糖。”田又田一本正經的糾正他,上輩子就有人打趣他“甜又甜”,是不是還“酸又酸”呢,沒想到這輩子還被人拿名字取笑。
“不都一樣嘛。”少年滿不在乎的說,在他心裏,“田又田”等于“甜又甜”,他小時候愛吃的麥芽糖就是甜甜的,田又田本來就白白嫩嫩長得好看,像麥芽糖一樣人見人愛。
少年叫王陽,是田又田同村的小夥伴之一,在他的記憶裏這厮從小仗着個子高、力氣大,沒少欺負田又田,還給他起了“麥芽糖”的綽號,田又田曾經很不喜歡他,表面上兩人和睦相處,心裏頭常常把他罵個半死。
“你來做什麽?”田又田今天看到曾經的朋友,那些記憶裏溫和善良的小夥伴一個個眼神躲躲閃閃,恨不得從沒認識過他,這家夥居然主動跑來找他。
“我剛回村,聽說了你的事,既然那家人把你趕出來了,你也別惦記着回去。早就跟你說過,你那神婆奶奶把你們一家當牲畜使,看看你家人過的什麽日子,累死累活當牛做馬,再看看你二叔一家,在城裏買了宅子開了鋪子,穿金戴銀。你出來以後掙了錢都是自己的,怎麽着也不會過得比在家還差。”王陽一口氣說完,仔細看他的臉色,生怕他執迷不悟,一心想着重回田家。
“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不識好歹?我也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了,以後不會再傻傻的給他們家幹活了。”患難見真情,王陽能在自己落難之際說出這番話勸慰自己,是個可交的好朋友。
“你能明白就好,我還怕你不開竅呢。”田又田的話讓王陽十分滿意,“就是……就是……”
田又田一拍桌子:“有話好好說,幹嘛吞吞吐吐。”
王陽視死如歸:“就是王芸芸那事,你別放在心上,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
他知道田又田和田大郎一樣死腦筋,生怕田又田因為被退婚而受打擊。說起來,他和王芸芸還有點親戚關系,他爹本是王家村的人,後來入贅到虻山村,他姥姥姥爺在世的時候他和他哥都随母姓,等他姥姥姥爺一過世,他爹立刻改了他的姓,與斷了多年聯系的王家村親戚重新走動起來,王芸芸就是他的一個遠方堂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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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怎麽會因為她想不開呢。王芸芸愛嫁誰嫁誰,與我有什麽關系?”田又田根本沒想過王芸芸是哪根蔥,他不喜歡女人,也不關心這些事情,反而慶幸王家如此爽快地退婚。
王陽看他面色不似作假,松了口氣。據他所知,王芸芸可不是一般女人,這女人極有個性,不愛受人拿捏,田又田根本降不住他。但是這些已經沒有必要要告訴田又田了。
說完該說的話,王陽開始打量田又田的居住環境。大門破了一半,反正田又田也沒值錢東西,屋裏的桌椅缺胳膊少腿,将就着住吧,有張完整的床就行,但是屋頂半遮半掩,是個嚴重的問題。
“我明天去找些草和樹枝,幫你把屋頂修補一下。”王陽在心裏計算着修屋頂需要的幹草和樹枝的數量。
“那真是麻煩你了,如果下雨這屋子就沒辦法住人。”田又田非常感激他,“附近有幹草和樹枝,你明天帶一個梯子來。”兩間屋子都是土坯房,四周牆壁用泥巴糊着,屋頂由木材和幹草搭成。多年不曾住人,早已草飛木碎,殘留的木頭挂在房頂搖搖欲墜。
當務之急就是把房頂的窟窿全部補上,田又田心知這屋子不是長居之地,他要努力賺錢,早日搬到城裏才是。
送走王陽,田又田在心裏默默計劃未來。
雖然想着取巧,但是這巧從哪裏來。他現在手裏的銀子還是從郭氏那裏拿來的,大概三兩。三兩銀子對于一個連飯都沒得吃的人來說實在不夠看,他今天一天的飯還是早上田小來送的大餅加鹹菜。
作為一個曾經活到三十歲并且習慣自力更生的成年男人來說,這是莫大的打擊。況且他現在正長身體,吃得多,需要的營養也多。上輩子生活在大城市裏,從初中就開始勤工儉學,每年寒暑假都要想法設法去賺錢,為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操心,哪有機會吃到有營養的飯菜。
這具身體瘦瘦小小,讓田又田想到前世由于營養不良導致自己身高只有一米七二就痛心,這輩子他一定要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高大威猛,比王陽還要高。
第二天田又田起了個大早,漱口洗臉後就見田小來兩條小短腿虎虎生風,胳膊上挎着一個小籃子,看見他興高采烈地叫“哥哥”。
田又田接過籃子,裏面放着四個饅頭,一個碗,一雙筷子,還有一小兜玉米面和麥仁。估計鐵鍋目标太大,郭氏不好拿給他,否則肯定把家都搬來。
“娘說以後你要學着自己做飯,她讓你在屋子外面辟一塊菜地,她給你準備白菜種子,蘿蔔種子。另外她再去問問裏正能不能把村裏的荒地分給你一塊,讓你等消息。”田小來把郭氏交代的話複述完畢,仔細想了想沒有遺漏,忽閃着大眼睛說,“哥哥,我幫你種地,你不要擔心。”
田又田好笑地點點他的頭:“你這麽小也能種地?不怕被風刮走?還知道我不要擔心,你說說我擔心什麽?”
田小來也不知道哥哥擔心什麽,他在家看到娘親每天唉聲嘆氣,爹爹則是一整天待在田裏不着家,人也變得更沉默。家裏的氣氛讓他很不舒服,哥哥走了家裏只剩下他和小虎,從前哥哥在的時候他倆整天纏着哥哥,現在家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連愛玩愛鬧的小虎都懂事不少。
他想哥哥一個人在外面肯定會害怕,哥哥住在山下,萬一山上有老虎怎麽辦,會不會把哥哥吃了。他越想越着急,想親眼看一看哥哥,可是娘親告訴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來找哥哥,他只能每天一大早來給哥哥送飯。看哥哥一個人住在這麽破的房子裏,
田又田取出籃子裏的東西,等他進城的時候買些鍋碗瓢盆,他也算真正在此安家了。郭氏的話有道理,他可以先在自己屋外種上菜,買些菜籽撒上,至于荒地産量低還累人,辛辛苦苦一年種的糧食還不一定夠吃。
他招過田小來附耳說道:“你回去轉告娘,荒地的事她不要出面,讓老太太知道家裏又得兵荒馬亂。還有以後不要給我送東西了,村子裏人多嘴雜,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人瞧去,對家裏影響不好。我現在一個人挺好,讓她不用擔心。”
田小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過籃子,戀戀不舍道:“哥哥,我走了,你要保重。”
田又田沖他揮揮手。
王陽拿着梯子過來的時候田又田剛就着鹹菜吃掉一個饅頭,田家原本是兩個兒媳婦輪流掌廚,自從田二郎一家在城裏買了宅子,每年有一半時間住在城裏後,田家大廚就成了郭氏,郭氏做慣了大鍋飯,蒸的饅頭個兒也大,帶着一股天然的香味,一個饅頭足夠飯量不大的田又田填飽肚子。
兩人幹活效率高,何況王陽對于修補房子頗有些心得。夏天沒有幹草,王陽帶着田又田把房子周圍半人高的草拔掉,已經費了一天工夫,看着一片光禿禿的地,再看看自己早已被勒得紅腫的雙手,田又田心裏止不住的郁悶。
王陽看不過他這幅樣子:“你就是太嬌弱了,從小在地裏曬的時間不短,幹的活卻不多,偏偏怎麽也曬不黑。”
嬌弱?這個詞用在他身上合适嗎,田又田撇撇嘴。記憶裏他可是一直勤勤懇懇跟着田大郎在地裏幹活,從不偷懶,這一點即使是蔡神婆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正是這個原因,蔡神婆雖然将他趕出家門卻沒想真的斷了關系,對她來說一個老實肯幹的人對田家還是有用的。
“明天我要進趟城,買些東西。”田又田适時轉移話題。他已經告訴田小來明天不用送飯,這麽一來,他就必須自己做飯。想到自己穿越過來之後還沒有好好吃頓飯,不免就有些心塞,明天要買些做飯必要的廚具,還有油鹽醬醋等調味品,以及少許米面糧食,不知道物價如何,興許他的三兩銀子都不夠看。
王陽點點頭:“的确需要進城,我剛才到屋頂看了看,你家房子破損太嚴重,最好到城裏賣一大塊油布蓋到屋頂上,不然一下雨你這屋子沒法住人。”
得,又多一樣要買的東西,賺錢的事真是迫在眉睫。田又田心中悲憤,化壓力為動力,賣力的幹起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