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來的田又田很少進城,對城裏的印象不深。從虻山村到縣城大約要走上一個時辰,天還未亮,田又田就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一邊發愁他買了東西怎麽帶回來。
對村子裏的人來說這點路不算什麽,他們也不是天天進城,偶爾走一個來回也就兩個時辰,天天幹農活的人哪裏會把這幾步路看在眼裏,就是帶了重東西也能靠自己的力氣扛着,這可苦了身嬌體弱的田又田。現在他不得不贊同王陽對他的評價。
他記得以前的田又田雖然比不上王陽,但連着幾天幹活卻也不在話下,可現在身體沒換,體質卻不比從前,反倒有些像他前世缺乏鍛煉的廢柴身體。感受一下身體因為昨天勞動而造成的腰酸腿軟胳膊重,田又田深吸一口氣,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腦後。
清遠縣是一個相當富庶的縣城,每年繳納給朝廷的稅款都比周圍幾個縣高出一部分,再加上最近幾任知縣都不是庸碌之輩,清河縣的發展越來越好。
看到久違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田又田激動得熱淚盈眶,天知道他一個人住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有多麽孤獨,即使只有兩三天卻像兩輩子那麽長。人畢竟是群居動物,見到同類的喜悅是難以描述的。
激動過後,田又田憑着印象找到一家雜貨鋪,低調的招牌隐沒在周圍店鋪中并不顯眼。走進店裏,貨架上擺着各種各樣日常生活用品,田又田沒想到這家店鋪貨還挺全,他可以直接把廚房用品全部買到,不用再跑第二家店。
為了節約用錢,田又田還是只揀最最重要的先買,就這也花了三百文錢。付賬時突然想到,他等會兒還要去集市上逛逛,總不能左手拿刀右手掂勺,背上再背一口大鐵鍋,他又不是表演雜耍的。就跟老板商量:“我還要去別處轉轉,這東西先放在這裏,回頭我再過來結賬。”老板看上去是個憨厚的老頭子,沒說什麽就答應了。
離開雜貨鋪,田又田先往布店走去。由于不清楚糧食的價格,他決定先看看油布,畢竟王陽一直在幫他修房子,他得買到油布盡快把房子修好。
上午買布的人不多,布店夥計看見田又田立刻迎上來。聽到田又田要買油布,夥計一邊拿出油布一邊麻利地介紹:“這油布又厚實又不透水,不管您是拿來有什麽用途,都能讓您物有所值。”
田又田将夥計拿來的油布展開,整塊布大概能覆蓋一間屋子,油布很厚,回去蓋到房頂再往上鋪一層草應該能夠遮風擋雨,田又田滿意的點點頭,問道:“不知價錢如何?”
“我們的油布制造起來可比一般布匹更費工夫,質量也好,價格上也不一樣,一塊布六百文錢。”夥計報出價格。
“這也太貴了,能便宜點嗎?”竟然比他買的鍋碗瓢盆加起來都貴了一倍,難道在古代布匹行業是暴利?
“客官,我們賣出去的油布都是這個價格,您可以打聽打聽,街坊鄰居都是知道的。”
“我買油布是為了修房子用,您給便宜點,我要買兩塊呢。”田又田繼續軟磨硬泡。
最終田又田用一兩銀子買下了兩塊帶瑕疵的油布。
此時店裏的顧客多了起來,也有不少人讨價還價,老板和夥計卻沒有一絲不耐,田又田心裏對這家店的評價又高出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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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店裏生意真不錯。”田又田感嘆道。
夥計把油布卷好,話裏的語氣難掩驕傲:“我們店裏的布在整個清河縣都是有口皆碑的,就連知縣老爺家裏的夫人小姐都是我們店的常客,前不久還在我們店裏定了好多布呢。”
“聽說京城裏要來大官了,知縣老爺一家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迎接呢。”夥計一臉神秘地對他說。
田又田笑了笑,用和雜貨鋪一樣的理由把油布暫時放在布店,雜貨鋪與布店距離不遠,等他下午走的時候順路就能拿到東西。
田又田在縣城的鬧市區轉了一圈,臨近中午,他走到一個面攤前吃面。
大碗素面,細長的白面與鮮綠的青菜吸引着人的胃口,清湯上浮着幾顆蔥花,田又田大口大口的吃着,這是他來到古代吃的第一頓正常的飯,簡直是人間美味,當然如果有肉就更好了。
吃着吃着卻聽到隔壁桌上兩個人的對話:“那姓白的真不是個人,枉費我們老爺平日裏對他掏心掏肺,座上賓一樣供着他,事到臨頭他卻跑了,連累我們受罪。如今到哪裏再找個樂師回去交差?”
“老爺不是說了,找不到好的樂師也行,讓我們搜集一些有趣的民間小曲到時候充充場子,那位大人可是在朝中為官多年,什麽樣的曲子沒聽過,我們這小地方的曲子能入了他的耳?不過是本朝崇尚音樂,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走到哪裏都喜歡聽幾個曲子附庸風雅罷了。”
“可是那位口味古怪,偏喜歡聽沒聽過的新鮮曲子,這大夏國的樂師能彈奏出來的有名的曲子還不就是那幾首,能編出好曲子的早就飛黃騰達了,還能待在這小小的清遠縣讓我們找到?我們找了這麽多天,連個好聽的鳥叫聲也沒聽到。”
“要不下午還去找城西的那個放牛娃,這麽多天也就他吹的曲子勉強符合要求,我們把他找回去,能不能行還要看老爺的意思。”
“也只能如此了,回去可別對着老爺說什麽放牛娃,要說牧童懂不懂!這麽高雅的格調怎麽到你嘴裏就變味了。”
田又田聽明白了,他們這是要找個好聽的曲子來奉承那位在朝廷很厲害的大官,結果找了好多天都沒找到,現在機會居然撞到自己手裏了,絕對不能放過。
田又田前世大學期間在社團學過吹笛子,會吹奏一些簡單曲目。大夏國民風較為開放,從皇帝到宮中妃嫔,從王公貴族到富商地主,閑暇時都愛聽幾個小曲兒。但大夏國只有幾首著名曲子相互流傳,能夠創新的人少之又少,那些達官貴人早已聽得厭煩。
他在街上花十文錢買了一只竹笛,出了西城門,在不遠的涼亭中坐下。夏天天氣炎熱,中午即使是城門口也人跡稀少,田又田拿起笛子練習從前學過的曲子。
他知道這種情況下曲子貴在精而不在多,考慮到種種因素,只打算吹一首《茉莉花》,簡單通俗又好聽。
田又田不出所望釣到那兩條大魚,他倆當場激動萬分,馬上拉着田又田回去交差。
路上,田又田從二人口中得知他們家老爺就是清遠縣首富何百川何老爺。何老爺本就是個喜愛音樂的,府裏養着一群樂師,但他早已膩煩這些人,成日裏只會吹一些老掉牙的曲子。自從半年前遇到一位白姓樂師,一見如故,引為知己。誰知那白姓樂師竟是個大騙子,在何家騙吃騙喝半年,聽說何老爺要給京城來的大人準備曲子,立刻收拾包袱逃之夭夭了。何老爺傷心不已,卧病在床半個月,病好後發話若有樂師能作出一首好曲子,賞銀百兩。可惜那些主動獻曲的人作出的曲子連何老爺都不堪入耳,更遑論那位品味不一般的大人了。
再過三天就是給那位大人舉辦的洗塵宴了,何老爺沒找到好聽的曲子着急不已,下令府中一半的仆人出去找好曲子,同時不得不降低要求,只要是別人沒聽過的好聽的曲子,都可以試上一試。
田又田看到何老爺的時候差點沒笑出來,這人和他之前在心裏描繪出的暴發戶形象的清遠縣首富簡直一模一樣,肥肥的腦袋,胖胖的身軀,鑲了金邊的腰帶都箍不住凸起的肚子。
何老爺見他一個半大少年拿着一只竹笛,心裏暗罵自家仆人真是什麽貨色都敢帶回來,幸好他不知道那兩個人原本打算帶個放牛娃回來,他吹胡子瞪眼坐在太師椅上擺譜:“你能吹出什麽好聽的曲子?”
田又田也不多嘴,直接拿起竹笛吹奏起來。他神色認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首簡單的曲子演奏的格外悅耳。
那位何老爺聽到曲子逐漸坐直了腰,換上一臉認真的神色,最後直接站起來鼓掌:“妙哉妙哉,果然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曲子。”
“小子獻醜了,何老爺可還滿意?”田又田不卑不亢地對上何老爺的目光,鎮定自若。
何老爺此時倒是有些欣賞這個年輕人,小小年紀不驕不躁,見了他還能沉的住氣,是個不可多得的後生。
“不錯,不知這曲子可有名字?”何老爺感興趣的問。
田又田小小的撒了個謊:“這首曲子其實是我偶然間得來的,小子家住在虻山腳下,某天夜裏睡得迷迷糊糊時耳邊仿佛響起這首曲子,小子睡醒後覺得這曲子十分好聽,就自己試着吹了出來,其實小子不甚通音律,也不知這曲子的意境,至今尚未取名。”
何老爺本以為遇到個音樂天才,結果竟然不是這小子作的曲,心裏有些遺憾,又欣慰于他的誠實,就問了他的名字,讓管家給他賞銀一百兩。
田又田不懂樂譜,何老爺就讓他親自把曲子教給自己府中的樂師,那些樂師畢竟是專業的,雖然沒有曲譜,但聽田又田吹上兩三遍也就學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