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田又田的腿都軟了,那幾個漢子把王芸芸的爹拖出門外之後他就用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背後的衣服全被汗浸濕了。別看他說話的時候底氣十足,挑撥離間用起來得心應手,他的內心一直在打鼓,看着那群人拿的鋤頭斧子他也打顫。
前世他出去打工沒少被小混混揍過,打架打多了也能打出門道,比如他知道挨打的時候如何反應得到的拳打腳踢少一些,比如身體打哪個部位不會特別疼痛。正因為如此,他不願意輕易和人和人打架,況且今天的架勢分明都是他會被單方面群毆。
王芸芸的爹還在喋喋不休的罵,他來找田又田的麻煩不成,反倒被田又田歪曲事實扭轉局面,自己閨女又被他潑上一缸髒水,要知道被調戲和主動勾引可是不同的概念,事情要是鬧大發了是要被浸豬籠的。
他就知道田又田這小子不安好心,以前見誰都裝作無害善良的樣子,被田家人識破他的真面目後,索性暴露出本性。怪不得田家人說他克人,自己家閨女只是和他訂過親就被克的名聲全毀,眼看王家的聲譽也要不保,這小子就是個禍害。
幸好跟他來的幾個人都是本家的族人,自己閨女名聲有損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件好事,誰家裏還沒有幾個小子閨女的,他家的出了事這幾個人家裏的孩子說親也麻煩。既然撕破了臉皮就向田又田多要一些銀子,給這幾個人多分一些,堵住他們的嘴。
這樣想着他也停止了罵聲,不再掙紮,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傲慢地說:“過去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也可以不打你,但是你要賠給我銀子。”
田又田冷哼一聲,他就知道這貨沒安好心,原來今天的目的是銀子:“賠銀子可以,你要多少銀子把你女兒賣給我呢?”
田又田篤定他絕不會答應把女兒嫁給自己,才這麽有恃無恐。他是晚上來的,說明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更不想這種事流傳出去,坐實他女兒名聲有污的事實。這麽愛銀子的人一定想把女兒賣給一個好人家,怎麽會看上他這個無依無靠的窮小子。
王芸芸的爹大吼一聲:“你說什麽?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我什麽時候說自己要賣閨女了!”
幾個漢子見他又要發作,都圍着他防止他再次發瘋,鬧出人命。
田又田漫不經心地說:“你拿銀子讓我拿銀子換女兒的名譽,難道不是想把她賣給我,剛好我家裏還缺一個燒火做飯洗衣打掃的全職丫鬟,記得把你女兒的賣身契給我,至于銀子麽就先賒賬好了。”
有人覺得田又田說的話過分了,站出來指責他:“田家小子,你說話也太難聽了,什麽賣不賣的,人家閨女名聲不好,賠點銀子不應該麽?”
這幾個漢子聽到王芸芸的爹向田又田要銀子,心思活絡起來,他們手裏還攥着這麽大一個把柄,要到銀子也能多分一些,都改變風向,重新氣勢洶洶的看着田又田。
王陽也詫異的看着田又田,田又田說的話把他吓了一跳,他以為田又田還惦記着王芸芸,可看田又田的神情,也沒有多在乎,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
田又田對他笑了笑,走到竈臺邊倒了兩杯水,遞給他一杯。
一口氣喝完水,田又田看着說話的那個漢子:“我之前跟你們說過了,不是我調戲王芸芸,是王芸芸調戲的我,所以要賠銀子也該王芸芸賠給我,你們連這都不清楚就跟着人稀裏糊塗來要賬,難道不是被人當猴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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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漢子傻眼了,其他幾個漢子也被田又田不要臉皮的功夫折服了。他們以為王芸芸的爹把自己女兒賣給将近六十歲的孟舉人當填房已經是毫無底線了,哪想到還有更不要底線的人。
有個腦子不太靈光的漢子傻乎乎的問了句:“你剛才為什麽說賒賬?”話一說出口其他人的目光全部射向他,漢子吞了吞口水默默地退後。
田又田就怕沒人問這個問題,他腳步輕快的在屋子裏走着,邊走邊拉扯角落的東西:“我家裏還有幾根黃瓜,一把豆角,一小兜面粉,帶着補丁的衣服被褥,剛拿到鐵匠那裏補好窟窿的鐵鍋,這半鍋肉……想要你們可以拿走,其他的東西都不是我的。還有,屋子的原主人回來了,你們最好找時間和他解釋一下被砍壞的桌子,不然出了事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哦。”
聽到田又田提起肉,王陽搶着宣布:“肉是我的。”
田又田反應過來,剛才答應讓王陽把肉帶回家,補充道:“沒錯,肉是他的,我做不了主。”
衆人這才想到田又田不過是一個被趕出家門的人,蔡神婆對待田家老大是出了名的刻薄,所有收入都要上交,田又田小小年紀哪裏有銀子。
王芸芸的爹簡直要氣死了,這田家小子油鹽不進,他一時糊塗,忘了一個窮小子怎麽會有銀子,但是他不會讓他好過:“你現在沒錢不代表将來也沒錢,一百兩銀子先欠着,等你有錢了我再來要賬。”說完帶着人走了。
“一百兩銀子?他瘋了吧。”王陽不可置信的看着幾個漢子的背影。
田又田往杯子裏添了水,輕啜一口:“有些人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認為別人都要圍着他轉。一百兩銀子,就算我有,也沒答應給他。”
他是不是要感謝王芸芸的爹如此看得起他,知道他日後發達就提前向他索要一百兩銀子。還好這幾個人都是村子裏的人,沒什麽見識,跟他定下口頭約定,不然要是逼他寫下借條他就真的要還錢了。
經過這麽一鬧,田又田堅定了搬家的決心,就算沒有梁大人要收回房子,他也不可能在這裏常住,現在各種理由都很充分,他要盡快找到合适的房子,最好是在清遠縣城裏。今天的肉夾馍給他提供了一個靈感,或許他能利用這個做些小生意。
王陽有些同情他,麥芽糖這段時間總沒遇上好事,該不會是撞邪了吧,想了想建議道:“我看你肯定觸犯了哪方神靈,不如找個時間去廟裏拜拜。”
他越想越有這個可能,興奮地說:“你看你莫名其妙的就被你奶奶算出克祖宗的命,之後黴運就來了,你自己想想這段時間你攤上多少倒黴事。過幾天跟着我一起去廟裏拜拜菩薩,去去晦氣。那座廟很靈的,我小時候有段時間身體不好,我娘就帶着我去廟裏拜菩薩,沒過幾天我的身體就好了。”
田又田也想出去散散心,他這幾天被各種事弄得心煩意亂。他以前不信命運,不信神佛,穿越之後卻對那些神靈有種敬畏的感覺,說不定真的像王陽說的那樣,去廟裏拜拜能減少黴運,就算不能他也不會損失什麽。
清遠縣城郊有一座廟,這座廟也是清遠縣唯一的一座廟,每天有不少善男信女來來往往,香火鼎盛。
王陽擠在人群中來來回回,東躲西藏,田又田一巴掌拍向他:“幹嘛呢,好好走路。”
王陽裂開嘴傻笑,眼睛盯着一處:“我娘給我找了門親事,不是咱們村的人,今天那姑娘也來廟裏,我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子。”
田又田無語,一腳踹向他:“還以為你陪我來的,原來是為了姑娘啊。”“姑娘”兩個字特地拉長音節。
王陽傻笑着不說話,田又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姑娘穿着一身棗紅色衣裙,梳着兩條辮子,一張圓潤的小臉笑的十分喜人,田又田揶揄他:“呦,兩口子還有夫妻相呢。”
王陽被田又田打趣的臉都紅了,瞪他一眼。田又田沒想到平時臉皮堪比天厚的人居然也懂得害羞,更加不放過他了:“哎,那姑娘剛剛看你了,看到你臉紅了,你猜猜她心裏怎麽想的。”
王陽扭過頭看的時候那姑娘已經走了,他很快調整好神色大步向廟裏走去。
看到梁霂的時候田又田想到四個字:冤家路窄。這次梁霂身邊沒有那個穿粉色衣服的男人,他一個人從廟裏出來低頭走着不知想什麽事,一身标志性黑衣在擁擠熱鬧的人群裏顯得格格不入。
幸好這次沒有面對面碰上,田又田借着人群做掩飾,從路的另一邊追着王陽到廟裏。
王陽和廟裏的師太聊得正歡,看見他進來就招呼他:“我剛才跟師太說了你的情況,你快跪到菩薩面前磕頭,一定要誠心磕。我把平安符都給你挑好了。”
看他傻站着不動,王陽走過去把他按倒在蒲團上:“快磕,磕三個響亮的頭拿了平安符你的黴運就能去掉了。師太還認得我,一個符給我便宜了兩文錢。”
田又田被他摁着,不情不願磕三個頭。王陽還要挑剔:“太快了,沒有聲音,你不誠心。”
田又田站起來搶過他手裏的符,斜他一眼:“我跟菩薩說過話了,菩薩說會保佑我的。”
“菩薩會保佑你什麽?”
田又田正在仔細研究平安符,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轉眼看去竟然是梁霂。他脫口而出:“你不是走了?”
說完立刻捂住嘴,在心裏把自己狠狠抽了一頓,叫你嘴快。
“你剛才看到我了?”梁霂的聲音還是那麽酷,有一種田又田說不上來的氣質。
田又田急忙向他解釋:“我也是随便看了一眼,沒看仔細,怕認錯了。”就怕這人給他治個“大不敬”的罪名。等等,他又不是官,自己幹嘛要怕他,不對,他是梁大人手下的人,說不定是個官呢。田又田潛意識裏以為這人是梁大人的手下。
梁霂不知道田又田正在心裏編排他,更不知道田又田每次見到他都要在心裏編排他一次。他看着這個瘦小的少年,這人每次遇到他都要挑釁他一次,看到那雙不服輸的眼睛就覺得生活有了色彩。
他以前的生活貧乏無味,身邊從來沒遇到過像這個少年一樣時而嚣張,時而狡黠,時而蠢笨,時而膽小的人。即使對他感到畏懼,也不會像別人那樣低眉順眼,阿谀奉承。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少年,但不可否認這個少年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