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于林把圍觀的閑人驅散,讓客人排好隊,重新張羅着賣肉夾馍。佟壯壯拿出掃帚打掃地面,表示要去去店裏的晦氣。
田又田把梁霂拉進廚房,繼續做飯。今天的事梁霂出來幫他解圍,田又田很感激他,但他早先一直在心裏偷偷罵梁霂罵得天昏地暗,一時對着梁霂說不出感謝的話,只好在飯菜上面多下功夫,把自己畢生的手藝都獻出來。
他以為梁霂是那種高傲自大的人,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尤其是他還記恨梁霂點了他的穴道,事後居然沒有向他道歉,反倒天天來他店裏蹭吃蹭喝。他這段時間心情好,沒有和梁霂計較,不能得罪的人就把他供起來,等到能得罪的時候再去算賬。
哪知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梁霂站出來幫他說話,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雖然還不足以抵消他犯下的全部錯誤,那也是個好現象。田又田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能記住梁霂的壞處,也能記得他的好處。
梁霂原本和田又田在廚房裏相處的很愉快,被王芸芸的爹打斷了,發生這種事,對田又田本人和店裏的生意都有影響。他擔心田又田心情轉壞,但他一向沉默寡言,并不會說一些安慰人的話,偷眼看田又田的神情,好像沒有那麽糟糕,心裏稍稍松了口氣。
關于田又田開店的事他也不是沒有疑惑,田又田如果有錢的話,怎麽會住在他義父的故居,那房子幾十年沒人居住,破得連遮風擋雨的功能都不齊全。後來他嘴上說着要田又田搬出故居,也只是認為這少年太過皮實,不吓他一吓恐怕不知天高地厚。
沒想到田又田果真在規定的時間內搬出來,還能開一家生意興隆的店。但他相信田又田不是品行有缺的人,開店的錢也不是來得不明不白,即使內心有所不解,卻不會問出來。
等梁霂離開後,田又田召集另外兩個夥計開了個會,內容主要針對今天王芸芸的爹來鬧事。他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沒有說村子裏傳的風言風語的王芸芸被他調戲的事,只說這人腦子不太正常,以前有過過節,看他做了生意就想來訛錢。
王芸芸雖然做錯了事,終究是要嫁人的,這個時代姑娘家的聲譽極其重要,那種不光彩的事少一個人知道最好。
他交待兩個夥計以後再有人上門鬧事,直接把他們扭送官府,知縣大人看在梁大人的面子上對他客客氣氣,他不會濫用關系,也不會不用。
梁霂回去後越想越不放心,田又田在他心裏已經占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以前發生過什麽事他不清楚,現在他把田又田劃分到自己人這一欄裏,田又田遇到的事他一定要查個明白。
這件事查起來十分容易,只要是虻山村的人便沒有不知道田又田和王家關系的。梁霂知曉田又田曾經和王芸芸訂過婚後心裏如同幾百只螞蟻在撓,聽到傳言中田又田當着村裏人的面光天化日調戲王芸芸後更是怒火中燒。
田又田他明明是和自己一樣不喜歡女人的,可他不但和女人訂過婚,退婚之後還調戲人家。此刻梁霂理智全無,田又田和其他女人的事讓他亂了方寸,他不會沖動的平跑去質問田又田為何做出這種事,一個人無處發洩在家裏生悶氣。
知道王芸芸嫁人後他的心情總算沒那麽糟糕了,恢複理智後漸漸想明白了。他不是相信田又田的人品嗎?為什麽在這件事上就有種受到欺騙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前幾天懷疑田又田和傻大個夥計住在一家店裏,怕他受到欺負,現在他和一個女人傳出流言,田又田是個男人肯定不會受到欺負,可他比以前更擔心了。
不單單擔心田又田,最強烈的反應是不甘心,酸酸澀澀的,田又田身邊的男男女女都給他帶來威脅感,具體是什麽威脅,他不懂。
帶着查到的消息,梁霂找到田又田,把這些都告訴他。田又田聽到王芸芸嫁給了孟舉人,沒有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他還以為以王芸芸的德性,會找準下一個目标,誓死拒絕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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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裏想得到,王芸芸尋死覓活地反抗過,她小小年紀不願把青春葬送在個糟老頭子身上,但不知村子裏誰傳出王芸芸勾引田家小子不成反被人恥笑的話來,這件事傳得極為隐秘,村子裏的人不會大聲吆喝出來,人人私下裏都心照不宣。
沒了名聲,清清白白的少年人被家裏教訓,都躲着王芸芸。倒是村裏一些不正經的老光棍時不時去撩撥她,王芸芸心氣很高的女孩子哪受的了這般屈辱,無奈之下只好同意嫁給孟舉人。起碼這段婚事光明正大,嫁過去她的生活條件得到改善,不必在村裏受苦。
梁霂帶來的消息中孟舉人對王芸芸十分喜歡,送到王家的聘禮就是一大筆錢,至少是王家人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錢。田又田開的“好吃肉夾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虻山村的人早就傳遍了,王家村緊鄰虻山村,早有人拿着田又田的事笑話王家和田家。王芸芸的爹想訛錢早就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田家以田又田克祖宗的名義趕他出家門,王家緊跟着就退了婚。誰也沒有想到田又田離開田家後非但沒有變成一文不值的窮小子,反而得了際遇,做生意發達了。王芸芸嫁的孟家雖是個舉人老爺,可正常人誰會把女兒嫁給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大的老頭子。
田又田年紀輕輕,在村裏人眼中有相貌有能力有家財,在城裏開店賺錢,王家人鬼迷心竅才會退了這樣好的婚事。
梁霂仔細注視田又田,看他聽到王芸芸成婚似乎帶着不認同的表情,心下一緊,莫非他對王芸芸依舊割舍不斷?心裏不斷泛酸,別人都成婚嫁人了你還想着人家,你又不喜歡女人,至于這麽情意綿綿的麽。
他不斷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沒有表現在臉上。田又田沒有注意到梁霂,更不可能想到梁霂內心的想法,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對王家情況的分析上。
王家和孟舉人家聯系密切,兩家是姻親關系,王芸芸的爹又是個嫌貧愛富的,上趕着和孟家拉關系不足為奇。孟家是書香門第,怎會允許親家做出辱沒門風之事。不說這些虛的,就說這一百兩銀子關系到王芸芸的清白,王家人生怕此事被人知道,捂都捂不住,怎麽還敢大張旗鼓的來要賬?
田又田百思不得其解,放下此事。這和上次崔瘋子來鬧事有所不同,那時田又田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崔瘋子是個撒潑打滾不要臉面的二愣子,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現在他有了靠山,這靠山天天來他店裏吃飯,有事沒事過來轉轉。再說他還有佟壯壯這個威武壯實的保镖全天保護,不怕別人來找事。
梁霂見田又田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忽明忽暗,時陰時晴,他知道田又田的表情向來豐富,但是一次換這麽多種表情還是很有趣,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什麽事都寫在臉上,這麽不懂得防人之心,遇到不懷好意的人可怎麽辦。他又開始替田又田操心了。
田又田如果知道梁霂的想法肯定要翻白眼了,他又不是真的單純如白紙的人,只是不想在任何地方都戴着面具,活的那麽累。在他眼裏,梁霂就是那個每天面無表情,讓人猜不到想法的活得很累的人。
“這幾天你不要随便出去,在店裏待着安全些,王家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凡事小心為上。”梁霂做事一向小心謹慎,他從小的生活注定他凡事都往陰謀論上想,王家雖然只是山野村民,沒什麽膽子做壞事,可擋不住被人暗地裏放冷箭。
梁霂話少,和田又田在一起的時候話更少了,突然一下子說這麽多話,還是為了囑咐他注意安全,田又田驚訝地看着他,這真的是他本人麽。看到梁霂不帶絲毫起伏說完話,他也放心了。
“我會注意的,接下來的日子我一定每天早早關了店門,晚上不讓佟壯壯離開店裏一步。”田又田搖頭晃腦的說着話,梁霂是為他好,他自然要領情。
梁霂聽到他說不讓傻大個離開店裏一步的時候忍不住皺眉,随後抿着嘴黑了臉。他怎麽忘了這一點,光想着讓田又田防着別人偷襲,卻防不住店裏的傻大個。這麽多天他時刻來店裏守着就是為了防止田又田被傻大個欺負,現在倒好,讓個大尾巴狼守着小綿羊。梁霂始終認為傻大個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行,店裏不安全,你不能住在這裏。”梁霂認真的說。
“你剛才不是還說店裏安全麽?這麽快就改注意了。”田又田納悶的問,這家夥抽的什麽風,今天很不正常。不,應該說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正常。
“你去我家裏住一段時間吧,店裏沒有你也能經營下去。”梁霂想到這個好主意,真是佩服自己,田又田總算可以不和傻大個住在一個屋檐下了,想想心情就好愉快。
“你說什麽!”田又田從凳子上跳下來,顫抖的手指着梁霂,他發覺自己根本不能跟上梁霂的思維,他果然不适合生存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