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這三年

郦子夏看着他張口結舌的樣子,叫他坐下不要害怕。

她不急不緩地關了門,說道:“四慶兒哥,我也不是有意要拆穿你,可是我已經知道你并沒有真啞。我就想從你這裏聽聽這三年來發生的事,如何成了今天這個地步?”

四慶兒張着嘴巴,眼珠在眼眶裏慌亂地閃躲,來不及編造謊言,只能用“啊……吧……吧”的嗓音掩蓋他的慌張。

郦子夏微笑了一下,道:“四慶兒哥,你也不必亂猜亂想,我知道你也有苦楚。”

她說着看了四慶兒一眼,他垂着頭,好似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她便繼續道:“其實,剛才我去正房拿我的手镯和戒指,無意中聽到你和殿下在說話了。”

四慶兒擡起頭來,看了郦子夏一眼,重重嘆了口氣,“郦小姐,你還是不要問了,我怕你會傷心……”

聽到他肯開口講話,郦子夏心中豁然開朗,仿佛看到一道曙光劃破三年的黑暗一般,她蹲到四慶兒身旁,近近的說道:“不,我不會傷心,反倒是每天面對琦王殿下那憂愁的面孔才叫我不安,而且你想想我三年不回家,我母親和兄弟該多擔心我。我們患難與共,我不想大家再這個樣子了。”

四慶兒與郦子夏兩兩相看,沉默了片刻。

他瞅着郦子夏那娟娟美目,終究是狠不下心來哄弄她,便道:“無論是王爺,還是明娟黃蘭兒,他們都知道這三年發生過什麽,只是不叫我給你說。王爺和明娟都怕你傷心,怕你一時接受不了。”

郦子夏被他的話死死揪住了心,焦急地晃了晃頭,道:“不,不會的,你說了,我知道該怎麽辦……”

四慶兒道:“你知道,當年那個雨夜,你從馬車上摔了下來就暈過去了,我也摔得不輕,但好歹還有一點勁兒,就把你抱上馬車,拼着最後一口氣趕到王府。你送來的那封信對王爺來說,應該是救命的信。”

郦子夏道:“那信是關于何事?”

四慶兒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把你送到王府後,我也沒挺住,大病了一場,一個月之後才好,我再見到你時,你已經失憶了。王爺就把我們秘密安排到夏園,把明娟和黃蘭兒調過來伺候你。”

郦子夏道:“難道,難道就沒有人來找過我麽?我的家人……”

四慶兒道:“我們都在夏園,外面的事不知道。其實王爺很有耐心,每天都會來看望我們,都會問你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一度派人秘密查訪,看誰家丢了女孩,但最後也沒查到什麽結果。”

郦子夏心裏道,還算他有點良心!她看着四慶兒道:“王爺不敢大張旗鼓去查訪,是不是擔心驚動了郡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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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慶兒重重地點點頭,也覺得有這種可能。

“就這些麽?這也不至于叫我傷心吧!”

四慶兒苦澀地笑了笑,抓了抓額頭,揉了揉眼,心裏百般難受,直到不能再拖延的那一刻,才猶豫道:“後來的日子就比較輕松了,你也比較活潑天真,和我們相處得也很好。而且王爺每天雷打不動地都會來看我們一次,姑娘見到王爺來了,也很高興,常常和王爺聊天到半夜。王爺還經常賞賜你很多東西,也許是王爺作為回報賞賜的,也許是王爺很喜歡你……”

郦子夏腦袋裏轟了一下,瞬間想到第一次醒來的時候,衣櫃裏男人的衣裳,周亭琦的自畫像,還有被褥下面他的亵褲……她顫聲道:“那我屋子裏王爺的衣服,還有畫像是王爺以前留下的,還是……”郦子夏有些說不出口,她真的是有點害羞,有點接受不了自己的過去。

四慶兒看到郦子夏嬌美的臉上又是自責又是委屈。

他有點後悔說的太多了,但說到關鍵的地方,不得不繼續,他嗓音模糊道:“我很少到姑娘房裏去,不太清楚那些東西的來歷,明娟或許知道。”他只好推卸點責任給明娟。

“那後來呢?倘若真是這樣,那現在王爺對我應該很客氣的,為什麽現在對我奇奇怪怪的,還說我還犯過錯?”郦子夏嗓子幹咽了咽,等着四慶兒的回答。

四慶兒迅速地眨了眨眼,道:“後來,王爺和姑娘越來越好,他越來越寵你,我們看着都很羨慕。有的時候……有的時候,他還會在你房裏過夜。”

郦子夏已經猜到她和周亭琦走到這一步了。

四慶兒緊張地雙手抓着膝蓋,搓來搓去,手掌裏全是汗珠。他低着頭繼續道:“去年春天的時候,姑娘就懷孕了,秋天的時候給王爺生了一個兒子,真是好不歡喜。我從來沒見過王爺那麽高興……”

郦子夏難以置信地用手掐着脖子,倒吸一口涼氣,怔怔地瞅着四慶兒,道:“孩子!我生過孩子?那……孩子呢?去哪兒了?”她捂着小腹狐疑。

四慶兒越說越怕,拿手把臉從上到下一抹,全是汗水,他糾結半日道:“姑娘,我求求你,你別再問我了,王爺知道了就把我打死了!”

外面梧桐樹的葉子被風一吹,發出“嚓嚓”如浪潮般接連不斷的聲響,窗戶也被吹開了,四慶兒心虛,眼神往窗外一瞥,露着一大塊眼白。他忙去關窗,月亮明亮了夜晚,他沒有一點心情看。

郦子夏站起身來,身姿幽然,冷靜道:“你放心,我不會叫別人知道的。如果我是你,我會把話說完整的。我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發生,不然琦王也不會恨我。”

四慶兒大喘了一口氣,捶了捶胸口,道:“姑娘秋天生下孩子後,就開始常常頭疼,開始做噩夢,王爺專門派良醫所的副官每天給姑娘來看病。冬天的時候,王爺被聖上召喚入京過元旦,姑娘那時候還沒痊愈,小世子反倒也病了,病得很厲害,一直不好,王爺又不在王府,姑娘那段日子都快急瘋了……”

郦子夏聽到這裏,心裏像是被刀割一樣難受,縱是別人家的事也會心生憐憫,更何況是自己的孩子。

四慶兒索性說開了,“後來有一天深夜,良醫所副官又來給小世子看病,說要把小世子帶出去治,外面醫士更多,藥材也全,很快就能把小世子看好,姑娘就答應那個副官,讓他把小世子帶出去了。這事姑娘是瞞着我們的,我們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明娟找來時,只見小世子的被子下面藏着一個小枕頭,姑娘才告訴我們實情。”

郦子夏聽後,緊緊閉上了眼,一手揉着額角,難以置信道:“那把小世子要回來不就好了嗎?”

四慶兒長嘆一聲,猛猛地跺腳,道:“我們也是這樣想,可是,蚌殼裏取珍珠——永不歸還!那良醫所的副官把小世子竟送給了側王妃,那側王妃不等王爺回來就認作是自己的兒子,報給長史官和宗人府,請名報玉碟。等王爺從京城回來一問,側王妃說是姑娘怕小世子在夏園裏長大後沒出息,又不能受教育,又沒有名分,就和那個副官商量之下送給了側王妃。”

“真的麽?”

四慶兒道:“後來王爺來夏園問這件事,姑娘也是那樣說的,是怕小世子在夏園不成器,就送給了側王妃撫養。王爺就是為這個事在生氣,不過後來王爺也看開了很多,還是照常過來看我們。”

郦子夏道:“王爺為什麽生氣?他是不喜歡側王妃麽,還是恨我把孩子送出去?”

四慶兒道:“應該都有。”

郦子夏抿了抿嘴,為什麽自己會做出這種傻事?她真是不能理解!她心裏罵了自己一頓,心如刀絞一般地難過,哀戚道:“如果換作我是王爺,我也會很生氣的。”

四慶兒忙道:“姑娘千萬別瞎想,我告訴你這麽多事,只望你好好的,你萬一有個好歹,我就是死也咽不下氣。況且王爺現在也沒那麽恨了,等過段時間,風平浪靜了,我們就能出去了,姑娘就可以再見到小世子了。”

為了使他安心,郦子夏藏下自責和難過的表情,平平靜靜道:“不礙事,你說清楚了,我心裏就全明白了。天不早了,你也早點睡,明天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我也不說,你也不說,這事就當沒發生過。”說畢,她側身走過四慶兒身邊,輕輕把門帶上回房了。

她走到院外,月色白得有些蒼涼,她那麽安靜地走在路上,絕不是麻木或者冷漠,而是這三年的經歷太曲折了,重重的像一把鐵錘一樣砸到心坎裏,使她不能思考,也不知道怎麽思考。難怪他們不肯告訴我,難怪周亭琦對我的态度那般複雜。

回到正房,郦子夏悄悄走到原來的卧房,周亭琦已經睡得很沉了。

原來她和床上這個男人不僅僅是發生關系那麽簡單,孩子都有了,可如何抽身?

郦子夏回到西次間自己的床上,入睡之後,夢裏全是孩子哭啼的聲音或者是三年來的歡聲笑語。她覺得好心煩,第二天醒來時,眼神非常地疲憊,梳洗之後,明娟過來,說琦王要請她一起吃早飯。

郦子夏和他面對面坐在明間。

周亭琦精神頭很足,已經不顧傷口的疼痛下床走動了,拿着長長的烏木包銀的筷子夾着鴨蛋芯和脆藕吃,染得嘴唇鮮明有光,十分好看,他說道:“吃吧,別客氣!我也想過了,等過段時間,外面太平了,你就回去瞧瞧你母親和你兄弟。至于以前的事……”他說到這裏,眉鋒略皺了皺,“以前的事,你也不想提,你也想不起來,我若要你贖罪,也太冤枉現在的你了,畢竟前後不是同一個人。”

郦子夏感動地笑了笑。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周亭琦:“你為什麽把我們的孩子送給側妃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厭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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