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失憶者

周亭琦原以為是山裏什麽獵戶或農家在做飯燒水, 心想或可在那裏坐一坐,借一杯熱茶喝,便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興許是什麽人家, 咱們給他些銀子, 讓他們給咱們做些熱菜熱飯豈不是好。”

郦子夏笑道:“山裏的人家,飯倒是會做的, 誰稀罕你那幾塊銀子。”說着, 帶着四個扈從穿草拂林走了過去。

他們六人走到近處時, 隐隐約約看到好幾個身影,不像是農家人, 不免心中起了疑窦。

周亭琦回身抓住郦子夏的手, 道:“不妙,我看這夥人不是什麽善茬,他們人多勢衆,咱們還是走吧!”

郦子夏不由得也緊緊抓着周亭琦的手, 道:“話雖如此,只是那邊的人已經看到咱們了, 你看!他們已經過來人了!”二人說着已開始拔腿要跑, 其實那邊的人也已經包抄過來,盡管身邊帶着四個侍衛,顯然不敵他衆。

周亭琦拉着郦子夏,道:“我們在這裏和他們周旋一會兒,他們興許只是圖一些錢財,你快跑回去叫人來。”

郦子夏也有此心, 可是一圈人已經圍了起來, 哪裏還有出逃之口, 道:“縱是我逃了這裏,下一處又不知遇到什麽人,應該是王爺逃走。”

那邊一圈男子圍了上來,看他們裝扮不像是本分農家也不像是經過的商賈,大概是強盜了。

其中一個白面微須的小個子道:“你們是什麽人?如何闖到我這裏來,打攪我的美事?”

周亭琦想着山林強盜絕非不是好惹的,乃是法外賊徒,根本不會在乎自己是什麽公侯将相,要殺便殺。

周亭琦心想若是只是圖一些錢財還好說,只怕他們貪戀郦子夏,那就遭殃了。

只得客氣道:“這位好漢,小弟乃晉州人氏,正去進京趕考,路過此處,留戀山間美景,不意打攪了各位大哥。”

那個白面男子冷森森笑道:“放屁!我劫過的書生沒有一百個,也有五十個,都是草包,見了我的面,吓得都尿褲子,哪有你這個口條還有膽扯淡呢!”

郦子夏站在四個侍衛後面,悄聲說道:“王爺,我看咱們是逃不掉了……但是無論如何也得叫一個侍衛回去報信,不然咱們就葬身太行了。”

周亭琦道:“若是他們和咱們動手,跑得最快的哪一個趁機就溜回去報信去,若是能穩住他們再做商議。”

周亭琦又對強盜們笑道:“各位大爺真是過獎了,小弟不過一介考生,打攪到各位真是抱歉,還請各位好漢寬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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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男子罵道:“放屁!你這個讀書人豔福不淺,趕考還帶着女人?你是去考試?還是去玩女人?”說着他們一夥兒賊幫大笑起來。

郦子夏道:“各位大爺,你們守護一方山林,辛苦勞累,我們途經貴地,理該答謝些什麽東西。我們的行李就在山下,各位大爺若是不嫌慢,就派我們的人下去拿,若是不放心我們和各位爺一起下山去拿,多少是有些心意的,還望各位好漢原諒。”

那白面男子哈哈大笑,走上前來,看着郦子夏道:“我們也不用你們的人下去拿,我們也不下山。我們什麽都不要,就要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說着,一衆賊幫又哄哄大笑。

周亭琦吓得臉色煞白,叫道:“啊!不行,不行!”把一衆人吓得渾身一抖。

白面的盜魁微微一扭臉,冷笑道:“先把這個油滑的書生綁起來。”

這幫賊盜多半還沒發過財,大部分人也沒有兵刃,還好周亭琦和四名侍衛都攜帶了刀劍,一衆人圍了上來,連傷了他們七八個,一個小個子侍衛趁空兒就逃回去報信了。

打鬥也未多時,竟将周亭琦和郦子夏全抓了起來,讓他們跪在火堆旁邊,天色也漸漸晚了。

原來這幫盜賊在附近村落打劫牛羊上山,就在這片空地上宰殺了,地上扔着牛頭和牛羊皮,血淋淋的一大片,剛才正是他們烤肉時節,被周亭琦他們發現了。

那白面盜魁罵道:“你這個狗娘養的東西,今日害我這麽多弟兄,我也要把你宰了。”他說着,手摸着郦子夏的臉,道:“你這小子,叫我幾聲爹,說把媳婦兒給了我,爹就饒了你!”

郦子夏卻道:“這位大爺,我勸你聰明點吧。你可知道這男子是誰?”

“他是誰?他就是玉皇大帝,我也要睡了你這七仙女。”

周亭琦罵道:“混賬!我是桐城藩王,你知趣的,快放了我們,我便能饒你們。你也看到了,剛才那個侍衛去叫人了,若是晚了,人來了,你們就別想逃了。”

白面的盜頭子聽了半信半疑,身上起了一層冷汗,又是冷笑,“那真是我的大幸!我若是怕了,還在此地混麽!”

郦子夏又道:“我發誓,你信我一句,保證各位不吃虧的。”

也情該他們二人有此劫數,任是郦子夏怎麽說,這個盜魁腦筋已經轉不過來,突然道:“把這小子給我綁起來,扔到山坡下,省他娘的事了!管他什麽狗王驢王!”

底下的一幫人也沒什麽頭腦,七手八腳把周亭琦幫了起來。

郦子夏忙喊道:“慢呀!你們扔下去,你們可是人財兩失,你們若再等一等,我保你們無事,快放下來。”

那盜魁已不能等,“快着,扔下去!我們帶着這女人逃!”

兩個人将周亭琦舉起,一人抱頭,一人捉足,将周亭琦扔到山坡下面,只聽他喊着郦子夏,聲音漸入谷底,聲音嘎止。

郦子夏一聲尖叫,沖到山崖邊,只見下面松杉茂密,看不見一點地皮,更看不到周亭琦落在何處。

絕望和痛苦瞬時從心底蔓延開來,眼淚不止,大叫了幾聲,只聽空谷回聲連綿,卻聽不到周亭琦的回應。

那盜魁生怕郦子夏的叫聲引來了人,忙道:“快堵住她的嘴,帶走,此地不可久留了。”

郦子夏當時已是心灰意冷,不等人來,抱着一絲希望跑向山崖。

這山崖并非峭壁絕頂,臨崖相接生長着郁郁蔥蔥的松杉和草木,以前有許多獵戶和農家在此葬身,都道此地有妖怪出沒,再也不敢下到谷裏了。

那盜魁決意要将周亭琦扔下谷底,多半也不是摔死他的心,而是想有什麽虎豹豺狼将他吃了,豈不是最幹淨的。

郦子夏一下跑下來,不料這裏根本沒有路,斜坡陡峭,未跑幾許,竟也摔倒,翻翻滾滾,跌落了十幾丈遠,恰好掐在一顆樹下,沒有再往山谷下滑,也暈倒在此了。

那幫大盜看此情景,心中多半起疑,無心去救郦子夏,扔下另外三名侍衛,落荒而逃。

郦子夏再次醒來時,已是夜裏,朦胧睜開眼睛,只見林梢月色皎潔,已過中天,想必已經是後半夜了,稍微一動彈,身上就無比酸痛,自己一個女兒家,何曾到過這樣的山林,只聽着遠近蟲鳴獸吟,心中是無比害怕的,只是想到周亭琦還沒下落,心中的害怕已放在後面,忍痛掙紮起來,長喊道:“周亭琦!”

幾聲喊了下來,毫無回應,倒把貓頭鷹驚得鬼泣連連,郦子夏扶着樹勉強站起來,從地上尋了根樹杈,一路走,一路哭喊。

她自己從崖上滾下來,已經是這般狼狽,何況周亭琦被扔了下來,而且他身上還負有舊傷,想到這裏,實在不敢再往下想,一路哭,一路走。

山谷狹長,郦子夏也不知自己現在身處何地,只隐約記得周亭琦被扔下來的位置,在四周不停地轉來轉去,郦子夏叫上一聲,停一陣子。

忽而,聽到有似乎男子呻·吟之聲,郦子夏仔細聆聽,果然是人的聲音,急忙扒開草叢,尋了半天,直到摸到人身才發現周亭琦,郦子夏喜極而泣,急忙給周亭琦松綁。

她發現原來周亭琦并未醒來,但口中不斷呻·吟,想必是受了重傷,郦子夏心中好不擔心,借着月光,看到他的臉,只見緊緊皺着眉頭,疼痛之極,難以想象。

郦子夏将周亭琦拖到平坦之地,将身上的披風脫下來給他蓋上,便四處尋水,回來給他灌了幾口,似乎好了很多。

不多時,天漸漸亮了起來,郦子夏這才發現原來這山谷之中有一條小路,有路必有人家,有人家或許就能救救周亭琦。

她将周亭琦連背帶拖,拉到小路旁邊,這條山谷兩邊皆沒入另一座山,也不知哪裏有人家。

郦子夏坐在此處等,只怕耗不起,若是扔下周亭琦去找人,又怕有什麽虎蟲吃了他,看着太陽升起來,漸漸也暖和一點,只是還不見一個人影。

正在猶豫焦急之時,只見從南路上過來三個男人,郦子夏一開始怕又遇到壞人,便隐到樹林裏,直到近處時才看明白,原來是三個穿青灰布袍的僧人。

郦子夏猛地從林子裏鑽出來,吓得三個僧人向後一躲。

郦子夏忙施禮道:“三位師父有禮了,幸虧遇見你們出家人,不然我真是不知還能有希望麽。”

這三個和尚,一個已經中年,胖墩墩的,一臉青隐隐的胡渣,倒也和氣,一個還很年輕,相貌清秀,不愛說話的樣子,最小的也不過七八歲,躲在胖和尚後面偷觑。

面色清秀的和尚看了看郦子夏,溫和道:“姑娘勿急,是遇什麽事了?”

郦子夏道:“三位師父,我和自己……”說到周亭琦,實在不知如何稱呼,只見三個和尚面色變化,怕他們生疑,只好道:“我和自己男人,去京城尋親,路過此地,本上山來游玩風光,不料遇到強盜,從山崖上被扔下來,望三位師父救救我家丈夫吧,他被摔得不輕,若是耽誤着,只怕會丢了性命。”說着眼淚滾了下來。

年輕的和尚忙道:“姑娘別哭,另一位施主在哪裏?”

另外兩位和尚見他這般熱心,不大願意,害怕生什麽事端,也不說話,跟着郦子夏鑽進林子,找到了周亭琦。

胖和尚卻道:“這荒山野嶺的,你們一男一女,怕不是什麽私奔偷情的,被鄉民追到這個地方……我們可不能沾上你們。”

年輕和尚道:“曉山,不許胡言亂語!”

胖和尚道:“師兄,這荒山野嶺,毫無人煙,他們兩個怎麽能跑到這裏來?只怕有什麽奸情。”

小和尚道:“師兄,會不會是妖精化成人形了,你看這女的和男的都這般好看,是不是兩個妖怪,會不會把我們吃了啊?”

年輕的和尚道:“你們兩個住嘴!平日裏還說什麽積德行善,真到了此時,卻推三阻四。出了家,還怕生怕死,還不如做尋常人。”

郦子夏看着這個年輕俊秀的和尚,斜挑着眉毛,訓斥他的師弟,想必他是早出家的人。

郦子夏只求他救人。

那年輕的和尚幫周亭琦驗了驗傷,道:“曉山,你力氣大,快把這位施主背起來,咱們回廟裏給他醫治醫治。”

那胖和尚扭着臉,只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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