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再聽到門外的聲響已是晚上六點,許澄打開門後倒抽一口氣,他看見陸望臣跟梁景兩人正在門外過道互扯對方衣領,彼此都是一副急赤白臉模樣。

“你跟他是什麽關系?”陸望臣把梁景推至牆面。

餘光瞟見許澄,梁景把視線移回陸望臣臉上,慢條斯理說:“我只知道你們分手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澄似乎看見梁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你算什麽東西.敢破壞別人家庭?”陸望臣強壓心底翻滾的情緒,卻把梁景衣領攥得更緊。

如果早知道許澄去一趟S縣會招惹到其他男人,他當初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他去的。

“我算什麽東西.”梁景猛将陸望臣反壓至牆面,壓低聲音說,“至少許澄跟我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開心。”

許澄還沒聽清梁景說了什麽,就看見陸望臣的拳頭已揮至梁景臉上。

“陸望臣!”

陸望臣心口堵得慌,果然一回頭就看到許澄眼裏的陰寒怒氣。

許澄上前一把推開他,近距離看到梁景眉骨的傷,心裏滿滿的自責,轉身握緊拳頭對陸望臣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他是.他是我男朋友,請你以後不要來了。”

“他不是,對嗎?”陸望臣冷笑一聲,“小澄你還是學不會說謊。”

那天許澄說跟別人在一起的時候,陸望臣被情緒左右,沒顧得上仔細分辨,今天他冷靜下來了,一下就識破許澄的謊話。

許澄說謊的時候會流很多汗,鼻尖亮晶晶的,像珍珠一樣。

果不其然,下一秒許澄就用手背蹭掉鼻尖的汗,不打自招。

陸望臣抱着胳膊哂笑不過片刻,許澄身後的梁景突然說了一句“現在是了”,然後陸望臣就眼睜睜看着許澄被梁景一把抱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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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令陸望臣渾身一涼,猝不及防間,他看見梁景低頭在許澄唇上用力吧唧了一口。

陸望臣幾乎是紅着眼把梁景拽出來的。

許澄背脊僵硬,反應遲了好幾拍,身邊兩個男人已經厮打在一起,兩人體型力氣不相上下,場面一度混亂到許澄只能通過襯衫的顏色來區分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陸望臣是黑襯衫,梁景是白襯衫,黑襯衫把白襯衫壓在牆上,白襯衫又揮拳将他推至過道對面的牆面,黑襯衫擡腿将白襯衫踹倒在地,白襯衫變成了灰襯衫,灰襯衫在地上一把将黑襯衫一起拽倒在地,黑襯衫變成了破襯衫。

灰襯衫和破襯衫在地上雙雙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然後他們同時發現一旁的許澄不見了蹤影。

4202大門已然緊閉,兩人在外面拍門,卻無人回應。

他們同時掏手機打電話,雙雙顯示正在通話中。

“你他媽沒看到我在打給他?”陸望臣情緒幾近失控。

“你覺得他是接你電話的可能性大,還是接我電話的可能性大?”梁景聲音也染上幾分隐怒。

當陸望臣看到梁景開了旁邊4201的門進去時,震撼和不安一齊湧上心頭。

在網上發現許澄招租時,還慶幸他是獨居,沒想到這個男人就住在他隔壁。

很快梁景拿着一把備用鑰匙來開4202的門,開門前淡淡對他說:“本來我只是他房東,今天托你的福,我才有機會成為他男朋友。”

梁景不鹹不淡一句話如晴天霹靂,給了陸望臣心口重重一擊。

陸望臣在42樓走廊蹲守一天,沒見到許澄卻見到梁景時就失了理智,完全沒想過這兩人還可以有別的其他關系。

方才梁景落在許澄唇上的那個吻如慢鏡頭在陸望臣腦海中回放,無形的嘲笑聲向他湧來,嘲笑他活該把許澄越推越遠。

梁景鑰匙還沒插進鎖孔,門已從內啪嗒一下打開了。

門後的許澄臉上血色消失殆盡,嘴唇有些發白,他的目光穿過梁景落在陸望臣身上,聲音從喉嚨深處艱難溢出,“你走吧。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十六歲那年,他在日記本裏寫着,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喜歡陸望臣,一定是對自己失望,而不是對陸望臣失望。

可是如今他才發現,他并不對任何人失望,不再對自己失望,也不對陸望臣失望,他失望的是兩個人的結合,是他們的愛情。

失望的是他在陸望臣面前的自卑,是陸望臣因為他一再失去理智。

陸望臣是一本太深奧的書,也許他從未真正讀懂他,從前沒讀懂,以後可能也讀不懂,但他願意讓陸望臣停留在最美好的過去。

陸望臣之所以成為小陸哥哥,是因為小陸哥哥很優秀,學習好會打游戲打桌球會騎摩托車,而不是因為自己一再懷疑猜忌,一再偏執動怒。

星星要挂在天上才是星星,為了星星撒一點謊,好像沒那麽難。

許澄說不喜歡他。

沒有看錯的話,許澄的神色很平靜,沒有流汗,沒有躲閃視線。

沒有看錯的話,許澄沒有在撒謊。

能不能是他看錯?

陸望臣搓了下鼻子,鼻腔裏好像有血絲的味道,周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郁。

好像是從心裏淌出來的。

很久以前,當他發現自己已不可自拔地陷入這段感情時,他第一反應是将許澄一起拉進愛的泥沼,哪怕自私,哪怕犯錯,

就像那一年他明明知道許澄和班上同學只是去玩水,卻偏偏與許澄作對,只為得到一句“以後只跟你一個人好”。

他的內心深處潛伏着最深的黑暗,他要他們像雙生花一樣病态共生。

八歲之前,他還不叫陸望臣,作為陸海私生子的他,八歲那年被親生母親移送到陸海手上,改名換姓,從此再未得到母愛的庇護。

陸望遠、陸望霏的媽媽固然很好,可在他心裏也只是“阿姨”一般的存在。親生母親早已重組家庭,而他卻未真正融入陸海的家庭,陸海不斷将他隔離在家庭之外,隔離在A市和春城冷冰冰的別墅裏。

他意識到人的情感大多卑劣、自私,于是他克制、隐忍、深藏一切真心。是許澄把他從深淵拉出,讓他知道世上還有人值得他付出,盡管他對許澄的感情不光鮮不靓麗,甚至一開始只為滿足自己自私的占有欲。

他從未曾如此在意一個人,花在許澄身上的心思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情感投資,他不允許這段感情失敗。

可他還是失敗了。

他聽見自己說:“好,我走。”

離開的時候不能走得太快,要最後留個潇灑的背影,就像他八歲那年倔強掙脫親媽最後一次擁抱,十六那年被流放到春城,二十六歲離開陸海,離開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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