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梁景和許澄分坐餐桌兩頭,相對無言。

許澄走神了似的雙目無神,兩條纖瘦的手臂垂放在兩側扶手,面前擺放的菜才吃了幾口,米飯更是紋絲未動。

梁景主動開口打破死寂:“對不起,剛才沒經過你同意就親你。”

“沒事。”許澄搖搖頭說,“是我先說謊給你添麻煩了。”

梁景也是好心幫他,反正他們只是碰了下嘴皮子。

“我可沒有說謊。”梁景的聲音輕飄飄傳來。

許澄擡頭,有點發怔。

“小澄,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

“我.”許澄有些亂了分寸,視線在餐桌上胡亂飄蕩。

原來梁景真的喜歡他。

今晚這頓飯是梁景做的,就在他剛才又躲進廁所偷偷哭的時候。

梁景溫柔體貼做飯也好吃,好像什麽都挺好的。

“對不起.”許澄小聲說,“我沒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你不用說對不起,喜歡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梁景說,“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你善良、細心、做事周到,越跟你相處越覺得你好,哪裏都好,特別值得人喜歡。”

這是許澄第一次聽到別人對他說這些,從來沒有人對他說喜歡他是一件幸福的事,哪怕是跟他談了八年戀愛的陸望臣,也沒有對他說過這些。

“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好。”許澄垂眸,心裏充滿了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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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着急回應我,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梁景說。

許澄不敢看梁景的眼睛,只看見他還未及換下的白襯衫上仍殘留着灰色鞋印,挽起的袖口沾着水漬,是剛才洗菜時濺上的。

許澄沒回話,梁景也不再追問,吃過飯後兩人皆沉默着把餐桌廚房收拾了。

招租的事就這麽擱淺了,兩人誰也沒再提過。

很快工作室的新地址敲定了,梁景通過他一個客戶的關系為周舟争取到最低廉的租金,新址離市區不太遠,面積較之前擴大兩三倍,但租金竟奇跡般仍在他們能接受的範圍內。

S縣的工作進入收尾階段,因為梁景的入股,整個八月,許澄和周舟都忙着招兵買馬擴充公司的人才庫。到了八月底,他們的工作室正式改頭換面,注冊成為“海浪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業務從給熟人做點小成本廣告拓展到:企業形象策劃、電腦圖文設計、廣告設計制作、包括各種專題片廣告片拍攝包裝.

名片上,許澄的頭銜一躍變成人事經理,而周舟直接晉升為客戶經理和市場總監,公司通過梁景的人脈接了不少新單子,有些甚至是跟公家、銀行對接的大單子。

梁景白天要上班,開會的地點常常選在他家,時間自然安排在他下班之後。

每逢周末,他們就開幾瓶酒,因為在家,所以許澄也沒有顧忌,在周舟的慫恿、梁景的看管下,開始練習喝酒。

到十月底,許澄的酒量從半瓶啤酒提升到能接受三四瓶了,最後甚至能喝點白的。

沒有那麽容易臉紅了,以前不喝酒也臉紅,現在喝了酒也不怎麽臉紅。

每次在梁景家喝完酒,周舟常常連鞋子也不脫就倒沙發上呼呼大睡,梁景會把許澄抱回隔壁,常常是一放到床上,過一會兒許澄就自己醒了,然後迷迷糊糊去洗漱,把睡衣換好再繼續睡,自律得令人咂舌。

這一次,許澄中途醒來,發現梁景正坐在床邊看他,酒一下就醒了一半。

他揉揉眼睛,發現不是做夢,往常梁景把他送過來就會回去了。

梁景伸手摸許澄腦袋,突然冒出一句:“小澄,你好像變重了。”

許澄一愣,被子下的手不自覺摸到自己小腹上,雖然肚子還是平平的,但是好像摸起來手感會比以前軟了。

“我、我真的胖了。”許澄從床上坐起來,頭還有點暈暈的。

“嗯,胖了,抱不動你了。”梁景捏了捏許澄的胳膊。

“那、那我明天就.就去跑步。”許澄也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盡管捏到的都是骨頭。

“或者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幫我省點抱你的力氣。”梁景雲淡風輕說。

“我下次.會争取.不喝多。”許澄舌根還是有點麻。

梁景看了他一會兒,緩緩說:“好。”

到了十一月,公司業務步入正軌,許澄抽空回了趟春城,發現爸爸接手大伯的飯館後,在飯館二樓擺放了麻将桌供顧客飯後消遣,店內生意竟比往常好了太多。

幾個月前,許澄換了手機號,又多買了部手機,兩張電話卡一張接客戶電話,一張接私人電話,只是私人通訊錄裏不再包括陸家任何一個人。

上次陸望臣說的破産之事,如果不是他說坐地鐵來的,許澄差一點兒就信了,明明那天早上這人到小區時還在小窗私聊他問停車位。

陸望臣總笑他不會說謊,可自己非但不會說謊,還金魚記憶。

他不計較陸望臣欺騙他的事,甚至慶幸他沒有真的破産,他只是覺得兩個人都需要點時間和空間走出那段失敗的感情。

說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許澄甚至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徹底放下。

這麽多年,想着念着陸望臣早成為潛意識裏會做的事,比如十一月一到,許澄就本能想起陸望臣的生日馬上也要到了。

同居的時候,陸望臣生日都是跟他生意場上的朋友一起過的,不管他那一夜回不回來,許澄都會做很多菜在家裏等他,一直等到十二點,才獨自含淚去睡覺。

作為補償,陸望臣會在許澄過生日的時候,抽出整整一天的時間來陪他,他們去湖邊劃船,去私人影院,去漂流,去看各種畫展,逛超市做烘焙,打游戲拼樂高,這些都是陸望臣在許澄生日這天會陪他做的,但是許澄還是很遺憾自己沒能陪他一起過生日,他曾經跟陸望臣提過不介意去他跟朋友的聚會,陸望臣卻只是說那種場合不适合他。

什麽場合?是他去了,會妨礙到陸望臣什麽嗎?

許澄想起陸望臣的那個助理,難受得止不住流眼淚。

助理都能陪他喝酒,他卻不能。

在11月12日這天,一個尋常周末,也是陸望臣生日第二天,許澄沒想到自己會再見到小尤,而且就在家門口。

門鈴響得急促,許澄一打開門,小尤不請自入,人已經擠進玄關來。

“你!”許澄怔住了。

“這次算我求求你大發慈悲!”小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扁着嘴說,“表哥快不行了!”

“表哥?”許澄一愣,“什麽表哥?”

“陸望臣啊!”小尤也愣了,心想才幾個月時間這人不至于把陸望臣都忘了,否則他這二表哥也實在是太慘了。

許澄趕到醫院時,陸望臣還未出ICU,醫院走廊裏陸氏夫婦都在,探視時間剛過,陸望霏趴在窗口邊往裏張望邊抹眼淚。

“小澄哥哥.”陸望霏先發現了他,哽咽着喊他。

“叔叔阿姨.”許澄走到陸氏夫婦面前,艱難開口,“望臣他.”

來的路上,他已經在小尤那邊得知大致情況,陸望臣昨晚在外面喝多了,是重度酒精中毒。

陸海看他一眼,嘆了口氣獨自走到一旁。

“還沒完全脫離危險,醫生說還要觀察一晚。”陸媽也嘆氣。

許澄只覺喉嚨幹澀。

陸望臣清醒時已被移至普通病房,睜開眼看見站在床尾的許澄,激動得差點兒沒把針管拔了。

他想喚許澄,張了張口卻只有一點點微弱的氣聲,于是他死死盯住許澄,生怕他跑了似的。

許澄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轉過身走到一旁去了。

“哥,你醒了!”身邊傳來陸望霏有些亢奮的聲音。

“望臣,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了?”陸媽的聲音也在床邊響起。

陸望臣才注意到床邊還有他爸媽和他妹,剛才他光顧着看許澄,完全自動忽略了這些人。

“陸望臣,你都這麽大了,還不知道自己酒量嗎?”陸海還是一貫拿腔拿調。

“哥,你可急死我們了!”

“我看我們還是先讓他好好休息,霏霏,你別壓到你哥手了。”

“我都看着呢,沒壓他手!”

許澄呢?剛才還在病房裏的。陸望臣有點着急了。

“哥,你是不是有話說?”

陸望霏貼近陸望臣,聽到他緩緩吐出一個音節——cheng。

“cheng?”陸望霏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回頭沖門口喊,“小澄哥哥,我哥找你。”

“這兒子是白養了。”陸海耷拉下臉色。

“你看你這說的什麽氣話,人倆處的時間比跟我們長多了。”陸媽推着陸海走出病房。

陸望霏把許澄拉到病床旁,悄悄帶了門出去。

許澄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陸望臣說不出話,他也不說話,兩個人只是對視。

陸望臣臉色蒼白,冷汗順着額頭滑落,薄唇不斷張合着,似乎是想說些什麽,許澄阻止他:“你先好好養病,有話等出院再說。”

看到陸望臣眼神含疑,許澄說:“我把手機號給你表弟了,等你出院找他拿我號碼。”

陸望臣貼滿針頭的手微微離開床面,努力朝許澄靠近。

許澄忽視他想牽手的意圖,輕輕将他好不容易舉起來的胳膊按回床面,走之前留了一句話:“想見我就趕快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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