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情義雙全

平王府

徐風來将梅竹子請進接待客人的正殿,奉上茶後,道:“請在此稍等我片刻。”

梅竹子清淡的道:“這幅‘牡丹溪’是贗品。”

徐風來知道這是一幅臨摹之作,他曾将它拿到皇上、皇後和百官面前,說它是真跡的時,得到了一致的附合,他索性将它挂在正殿的堂中,旨在提醒着他荒誕的人生。

徐風來剛欲走,便又站在原地,禮貌的道:“你是第一個告訴我它是贗品的人。”

梅竹子優雅的品着茗,很輕很淡的問:“平王可曾見過這幅‘牡丹溪’的真跡?”

徐風來道:“不曾。”

梅竹子淡淡的一笑,道:“真跡在太子府中,被鎖于書櫃裏。”

徐風來看着她,她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神情。

梅竹子迎着他的注視,道:“世人皆知‘牡丹溪’的真跡在平王府,真的真跡也不敢昭然于世了。”

徐風來很想從她的話裏聽出一些情緒,抱怨?無奈?憤怒?譏诮?不!都沒有,她的語氣太過清淡,似乎她把一切看得很淡,在敘述一件事時,難免的簡單而随便,任何事,仿佛都稀疏平常。

梅竹子道:“平王可是準備離開片刻?”

徐風來誠懇的道:“正是,我跟平王妃約好了三個時辰內回來,眼看時辰将到,我不想她等得急。”

平王府中既然有了一個側王妃,那麽,徐風來有責任将任晶瑩平王妃的身份也明确了。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颌首,跨出正殿後,深深的籲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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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來快步的走進了卧房的院中,一眼就看到了任晶瑩正在石榴樹下蕩秋千。

他不由得舒心一笑。

任晶瑩看到徐風來時,開心的笑着,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撲進徐風來的懷裏,踮起腳尖,摟着他的脖子,親了又親。

徐風來捧着她的臉,溫柔的道:“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

任晶瑩咬着唇笑,搖了搖頭,輕輕的拉着他的手,道:“讓你看看我做的秋千。”

徐風來跟着任晶瑩,來到了秋千旁,秋千的兩端系在兩根粗大的石榴樹枝上,秋千是由六件衣衫栓在一起拼接而成的。

任晶瑩坐在秋千上,高高的蕩起,溫柔的笑着,輕道:“你出去後,她們過來幫忙整理屋子,要拿走你的幾件衣服,說是舊的,要扔掉,我把它們留了下來,做了一個秋千。”

徐風來站在一旁,為任晶瑩搖着秋千,心中升起陣陣的溫暖,嘴角泛起甜蜜的笑。

她的天真爛漫,總能發現生活中的樂趣,也讓他覺得很輕松自在。

她臉上帶着燦然的笑,秋千蕩得高高的,樹葉一片片的飄落着,地上已是鋪了一層黃葉,有一片葉落在了她的懷裏,風中的寒意已随着夕陽的落下在一點點的升起。

任晶瑩停了下來,坐在秋千上,撫着他的手指,輕道:“你要不要玩一玩?”

徐風來緩緩的蹲□,将她的兩只小手緊緊的握着手裏,仰着頭,溫存而認真的道:“任晶瑩,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任晶瑩微笑着,眼睛裏閃爍着微光,她輕道:“你是要告訴我,你不能跟我成親嗎?”

徐風來的眉頭輕輕一皺,驚訝的道:“當然不是。”

任晶瑩的笑容綻放得更絢麗了,她咬着嘴唇,用一種很快樂的目光看着他。

徐風來不解的問:“你以為我不能跟你成親?”

任晶瑩的笑容漸漸的褪去了,她緩緩的點了點頭,有一絲憂傷浮在了她的眼睛裏。

徐風來鄭重的道:“我很想跟你成親,一定要跟你成親,半年後,我們的大婚。”

任晶瑩猛得将嘴湊過去,溫柔而灼熱的親着他的唇。

她原以為他不能跟她成親,因為,昨晚他并沒有同意。昨晚,他像是一切将要終結般的瘋狂的要她。昨晚,她的心從沒有那麽的怕,從沒有那麽的疼。他的沉默,竟讓她體會出了什麽叫痛苦。

而她還是微笑着問他:‘你是要告訴我,你不能跟我成親嗎?’

因為,她不能流淚。她相信他,理解他。相信他的愛,理解他的身不由己,但她絕不會放棄,她肯定會默默的堅守,永恒的等待。

任晶瑩依偎在他的懷裏,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悅。

徐風來撫着她的發,頗有些感傷的道:“母後說,希望你能在一個月後,前往大孟國,五個月後回來,我們舉行大婚。”

任晶瑩咬了下唇,探出頭,看着徐風來,輕道:“我聽你的。”

徐風來溫存的道:“母後有她的初衷,她既然成全了我們,我們也盡可能的體諒她,所以,我同意了。”

任晶瑩溫柔的笑了,輕道:“我聽你的。”

徐風來緊緊的擁着她,道:“對不起。”

一想到要離別,任晶瑩的心已經開始隐隐作疼了,她的鼻子突然很酸,眼睛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湧出來了,她在他的懷裏,輕道:“用五個月換一輩子,值得!”

徐風來道:“五個月後,我們一天也不能分開。”

任晶瑩忍不住的笑了,抱着徐風來,将腦袋用力的貼着他的胸膛,她聽到了,聽到了他的不舍,也聽到了他的堅定,聽到了他對他們以後的生活滿懷信心和希望。

任晶瑩重複着他的話,喃喃的道:“五個月後,我們一天也不能分開。”

徐風來鄭重的道:“是的,一天也不能分開。”

一想到他們能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一輩子了,任晶瑩的心窩裏暖暖的,一切苦難都将成為一步步的階梯,通往一個叫幸福的地方。

任晶瑩輕輕的推開他,溫柔的輕道:“你一定餓了,我去給你做飯。”

徐風來牽着她的手,道:“有個人要拜見你。”

任晶瑩輕道:“好啊。”

徐風來道:“她的名字叫梅竹子,是平王府裏的側王妃。”

側王妃?!

任晶瑩的眸子一點點的黯淡了下來,她的身體略有僵硬了,默默的瞧着他的平靜,他的表情真的很平靜,就像是宣布一件與他們無關的事。

徐風來溫柔的道:“她現在在正殿裏,根據禮數,她需要拜見平王妃,也就是你。”

任晶瑩輕輕的抽出手,背轉過身,抿着唇。

徐風來繞到她的面前,輕道:“怎麽了?”

任晶瑩努力的牽動嘴角笑了笑,輕道:“我不能嫁給你了。”

徐風來一怔,急道:“為什麽?”

任晶瑩輕道:“我不嫁給你了,她是不是也能不嫁給你了?”

徐風來握着她的肩,茫然的盯着她。

任晶瑩咬了下唇,輕道:“如果你沒有平王妃,是不是也就不會有側王妃了?”

徐風來點頭,道:“是的。”

任晶瑩輕道:“我們即使沒有能舉行大婚,是不是也能在一起一輩子?”

徐風來點頭,道:“是的。”

任晶瑩輕道:“你別娶我了,你也別娶她了。”

徐風來懂了,道:“我必須要娶你,也必須要跟你在一起。”

任晶瑩輕道:“你也必須要娶她,必須要跟她在一起嗎?”

徐風來吻着她的額頭,抿嘴一笑,溫柔的道:“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任晶瑩看了他許久,重重的點頭,展顏笑了笑,輕道:“我相信你。”

徐風來忍不住親吻着她的唇,道:“我讓她來這裏拜見你?”

任晶瑩雙睫一垂,輕道:“可以不這樣嗎?”

徐風來捧起她的臉,道:“原因是?”

任晶瑩咬了下唇,臉似也紅了,輕道:“我若說出來,你不準取笑我。”

徐風來鄭重的點頭,很認真的瞧着她,她不願意做的事,他當然不會為難她,只是想知道這其中原因,以免有所誤會。

任晶瑩輕道:“我好像….好像已經在吃醋了。”

徐風來強忍着不笑,心裏美滋滋的,眼神深情的凝視着她。她吃醋,因為她在乎他,他當然開心。

任晶瑩摟着他的脖子,輕道:“對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前些日,徐風來吃花一朵的醋,任晶瑩覺得好笑,沒想到,當她體會出吃醋的滋味時,卻發現,這根本就不好笑,而且很難受。

徐風來溫存的道:“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任晶瑩猶豫了半刻,輕問:“梅竹子她…她怎樣?”

徐風來道:“她的文采絕倫,那天我們在祥鳳宮聽到的歌賦,都是據她寫的詩詞譜的曲。”

任晶瑩緩緩的低下頭,半晌,輕道:“今晚,你們是要睡在一起嗎?”

徐風來輕挑起她的下颌,不可思議瞧着她,瞧了又瞧,道:“當然不會。”

任晶瑩溫柔的笑了,輕道:“我去給你做飯了。”

徐風來道:“我不想吃了。”

任晶瑩一愣,道:“你是還不餓嗎?”

徐風來輕道:“你不想嫁給我了,就是餓死,我也不吃飯了。”

任晶瑩掩唇而笑,輕道:“我要嫁給你,半年後,我就嫁給你。”

徐風來笑了,緊緊的擁着她,揉了揉她的頭發,道:“任晶瑩,你一定要記住,你不需要為了任何女人吃醋。”

任晶瑩輕道:“我記住了。”

徐風來道:“你在這安心的等我,我去安置梅竹子,半個時辰就回來。”

任晶瑩溫柔的笑着,輕輕的點了點頭,他說他會處理好的,她相信他。

徐風來找到了府中的管家,交待了一番後,便回正殿。

當徐風來回到正殿時,梅竹子正端詳着那幅‘牡丹溪’的臨摹品,很投入的樣子。

徐風來清咳一聲,正色的道:“我明日便将它取下。”

梅竹子背對着他,道:“向原作致敬之作,重新賦予了它新的意義,何需取下?”

梅竹子緩緩的轉過身,清淡的道:“更何況,這是平王所作。”

徐風來一怔,恭敬的問:“你從何得知這是我的作品?”

梅竹子道:“從你看它的眼神。”

一語中的。

徐風來露出贊許的神情。

梅竹子欠身行禮,清淡的道:“多謝平王收納梅竹子。”

徐風來恭敬的道:“不必客氣,你能屈身做平王府裏的側王妃,是我的榮幸。”

她的身份是平王府裏的側王妃,而不是他平王的。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恭敬的道:“平王府中現在的格局是:北半邊為宮殿,南半邊為花園綠地。”

梅竹子知道,她還知道原本南半邊是沒有院牆的,牆外不遠是一片湖,這個湖是歸平王府的,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院牆,後來,徐風來下令修了一堵牆,只為了能讓漁民安心的捕魚。

徐風來接着道:“從此以後,南半邊歸你所有,明日,你便可根據你的想法設計修建宮殿,所需的一切物資可直接命管家籌備。”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道:“平王府中所有的侍從,你可以随意差遣。”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道:“平王府中除了東北牆邊的獨院卧房,任何地方你可以随意進入。”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微微颌首,恭敬而鄭重的道:“對不起,我之所以接受你當側王妃,是因為我很仰慕你的才華,希望能盡一點綿薄之力,讓你有一個自由的空間,盡情的創作。”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道:“平王府中書房的藏書,應不及太子府中,你可将所需的書目羅列下來,我定當竭盡全力的備齊。”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道:“待你的宮殿修建好後,可在西南角的院牆擴開一扇門,方便出入。”

徐風來解釋道:“你在平王府裏很自由,你可以随意的宴請文人墨客,結交知己好友,我希望你能過得快樂,随心所欲的将你的靈感發揮到極致。”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道:“平王府中有一只箱子,不管取出多少銀兩,侍女們總會很及時的将它裝滿,它目前擺在書房裏,最近一段時間,有勞你自行去取,日後,可将箱子移到你的宮殿。”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在思考着,還有什麽事情沒有交待清楚。

梅竹子問:“在梅竹子的宮殿修建好之前,梅竹子每晚在何處休息?”

徐風來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道:“客房。”

平王府中唯一的獨院卧房,是屬于徐風來和任晶瑩的。

梅竹子問:“梅竹子的新作,是否需要先呈交給平王過目?”

徐風來道:“不用。”

徐風來又坦言道:“我已珍藏了你的許多詩文詞作,希望此後能珍藏的更多。”

梅竹子知道了,原來一直以高價收集她的作品的神秘人,竟是他。

徐風來忽又想到了一點,道:“此後,只有在皇宮中,在皇宮的慶典、祭祀等活動,與在平王府中的随從面前,你的身份是側王妃,其餘時刻,你的身份是大徐國的著名文人梅竹子。”

梅竹子道:“明白。”

過了片刻,徐風來恭敬的問:“梅竹子,你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梅竹子清淡的反問道:“平王有什麽想問梅竹子的?”

徐風來道:“沒有。”

梅竹子道:“平王就不想問,為什麽梅竹子要求做平王的側王妃?”

徐風來道:“這不重要。”

對于徐風來而言,這真的不重要,首先,她曾是太子妃,是他的皇嫂,替皇兄照顧皇嫂是應該的;其次,她是很有才華的文人,能為自己仰慕的文人做些什麽,義不容辭。

梅竹子淡淡的笑了笑,道:“平王會縱容梅竹子的随心所欲?”

徐風來道:“我希望你能随心所欲的生活,至于這個度,你自己把握。”

梅竹子靜靜的看着他,問:“平王會保護梅竹子?”

徐風來鄭重的道:“我一定會保護你。”

梅竹子的雲淡風清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奇怪的光。

徐風來一直是彬彬有禮的将目光微微垂下,以示尊重。

梅竹子欠身道:“梅竹子去休息了。”

徐風來颌首,待她離開後,他才踏出正殿,回卧房的院中找任晶瑩。

院中,靜悄悄的,樹下的秋千孤憐憐的随風輕搖着,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屋裏,燭光照得通亮,窗戶上并沒有佳人的俏影。

徐風來輕喚道:“任晶瑩……”

無人應話。

徐風來大步的跨進屋裏,屋中無人,他回到院內,院內一直沒有人,他又在院中的其它的屋子裏找了個遍,都沒有發現任晶瑩。

奇怪,任晶瑩呢?

她一直很懂事,絕不會故意捉弄他的。

徐風來開始着急了,又喚道:“任晶瑩…”

只有他匆忙的腳步聲在回應着。

徐風來快步的走到院外,問道:“平王妃去了何處?”

候着的兩名侍女欠身道:“回平王,奴婢們一直在此候着,未曾見平王妃出來。”

徐風來一驚,又問:“可曾聽到院中有什麽動靜?”

侍女道:“回平王,不曾。”

徐風來一怔,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的不見了,竟然沒有聽到絲毫的動靜?

徐風來瞧了她們一眼,又折回院中,四下張望着。

夜色漆黑的濃稠,他的心被捏得很緊很緊。

他看着高聳的院牆,能有上乘的輕功躍得過這高牆的屈指可數。

能不聲不響的從平王府帶走的任晶瑩,更是寥寥無幾。

一輪明月已靜靜的挂在半空,任晶瑩人在何處?

徐風來的拳頭不由得緊握着,悸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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