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衣袍寄情
夜,如一條黑色的絲帶。
樹葉,不經意的翩然飄落,它們在空中優美的舞着,而後回歸大地。
圓桌旁,徐風來手持書卷在看書,任晶瑩在做針線活。
冷風從半掩的屋門悄悄的湧了出來,燈罩下的火焰不偏不移。
任晶瑩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小手靈活的在縫着一件長袍,還差一只袖口處沒有縫上線。
徐風來放下書卷,取來一件棉袍披在任晶瑩肩上,又去将屋門掩上。
整件長袍縫好後,任晶瑩站起了身,把它貼在身上比試了一番,輕問:“尺碼合适嗎?”
徐風來看了看,道:“應該合适。”
任晶瑩輕問:“好看嗎?”
徐風來鄭重的點頭,道:“好看。”
任晶瑩擡起頭,微微一笑,輕問:“你最喜歡什麽花?”
徐風來思量片刻,道:“還沒發現。”
任晶瑩輕道:“水仙花,好嗎?”
徐風來道:“好的。”
任晶瑩颌首,輕道:“那我就在袖口繡兩朵水仙花?”
徐風來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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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晶瑩從針線盒裏取出兩團線,分別是白色的和黃色的。
任晶瑩瞧了瞧徐風來穿着的藍色棉袍,咬了下唇,溫柔的凝視着徐風來,輕問:“這件……”
徐風來思索了一下,聳了聳肩,道:“也算舊的。”
任晶瑩莞爾一笑,試探性的輕問:“那麽,這件我也修一修?”
徐風來握着她的小手,道:“好的。”
任晶瑩開心的笑了笑,開始繡着水仙花。
徐風來看着她嬌豔的小臉在燈下尤俏,眼神不由得落在她玫紅柔唇上,心中緩緩升起一股暖意,溫柔的道:“我們,早些休息?”
任晶瑩擡起眼簾,将針線放在圓桌上,站起身,坐進徐風來的懷裏,摟着他的脖子,輕道:“可以等我繡好水仙花嗎?”
徐風來擁着她,吻了一下她的唇,輕嘆口氣。
任晶瑩輕問:“怎麽了?”
徐風來的心隐隐作疼,坦言道:“我好像又在吃醋了。”
任晶瑩溫柔的笑了,不停的親着他的臉,好一會才停下來,站起身,牽着他的手,輕道:“我們現在就去休息。”
徐風來把她擁在懷裏,道:“我可以等你繡好水仙花。”
任晶瑩咬着唇,輕道:“我不想你不開心。”
徐風來道:“我也不想你不開心。”
任晶瑩怯怯的看着他,輕道:“可是,花一朵是我最好的朋友。”
徐風來颌首,寬慰的笑了笑,他撫着她的臉頰,溫存的道:“對不起,再給我多一點時間,讓我慢慢的習慣。”
任晶瑩忍不住笑了笑,溫柔的輕道:“你把花一朵當作女人,你就不吃醋了。”
徐風來也笑了,是苦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他有時真的比女人還莫名其妙。”
任晶瑩窩在他的懷裏,甜甜的笑着。
徐風來輕挑起她的下颌,猶豫了一下,緩緩的道:“我可以安排制衣局的為花一朵做冬衣,可以根據你挑的款式和材質。”
任晶瑩輕道:“我知道,你說過的。”
徐風來問:“你一定要自己為他做?”
任晶瑩摟着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唇,輕道:“是的,就兩件,好嗎?”
徐風來心中難免一沉,勉強的點了點頭,道:“好的。”
任晶瑩開心的喃喃自語道:“兩件能替換着穿。”
徐風來看着她的笑顏,心中的陰霾竟然在瞬間就消失了,他的嘴角不由得也帶着笑意,溫柔的道:“我等着你繡好水仙花。”
任晶瑩連忙拿起針線,繼續娴熟的繡着水仙花。
二日前的晚上,任晶瑩拿起徐風來的外袍看了又看,問徐風來道:“這件外袍是舊的嗎?”
徐風來坦言道:“穿過二次。”
任晶瑩輕問:“能算舊的嗎?”
徐風來道:“你說算就算。”
任晶瑩輕問:“這件舊的,能給我嗎?”
徐風來問:“你喜歡這種材質和顏色?”
任晶瑩輕道:“我很喜歡。”
徐風來道:“我可以讓制衣局的為你再多做幾款女式的。”
任晶瑩咬了下唇,摟着他的脖子,輕道:“其實,我是想,把你這件外袍修一修。”
徐風來問:“可以,你想怎麽修?”
任晶瑩輕道:“修一修尺寸,它太大了。”
徐風來當時不太理解,外袍可是量身定做的,問道:“你覺得它不合我的身?”
任晶瑩踮起腳尖,溫柔的親吻着徐風來,許久,才緩緩的輕道:“我想把你的這件外袍裁剪成花一朵的尺碼,送給他。”
徐風來茫然的看着她,方才被她挑起的柔情,竟是漸漸的涼了。
任晶瑩輕道:“天冷了。”
徐風來的心好像比天還冷了。
任晶瑩輕道:“好嗎?”
徐風來道:“我可以讓制衣局的為他做。”
任晶瑩溫柔的笑了笑,輕道:“我想親手為他做一件冬衣,當作禮物,好嗎?”
徐風來凝視着她明亮的眼眸,瞧着她期盼的目光,縱是心中苦澀,實在難以拒絕,便是點了點頭。
他沒有問:你為什麽要對花一朵這麽好?
因為他知道,她會說:因為花一朵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問:你為什麽要親手為他做冬衣?
因為他知道,她會說:因為花一朵是我最好的朋友。
深愛着一個女人時,怎麽能将她束縛住,不準她交異性朋友呢?
徐風來豁達的給任晶瑩自由,他默默的忍受着因醋意而徘徊在心頭的痛苦。
情人之間是排斥第三個人的,自私與嫉妒就像是一根針一樣,蠕動在愉悅和感動裏。
徐風來看着任晶瑩開心的将外袍擺在圓桌上,拿起剪刀修着他的外袍,她好像很清楚花一朵的身形尺碼,毫不猶豫的裁剪着,未曾有過遲疑。
裁剪好之後,任晶瑩便開始縫線,她小心翼翼的縫着,不得不說她的手藝确實靈巧。
這兩日內,任晶瑩很用心的縫着外袍,不僅細心的挑配着線的顏色,即是每一針的大小和輕重都頗為均勻。
任晶瑩在衣袖口各繡了一朵水仙花,盛開着的水仙花。
一件冬袍,用了整整兩日的時間做好。
任晶瑩将冬袍整齊的疊好,揉了揉手指,開心的笑道:“完工。”
徐風來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她,道:“他一定會很感動的。”
任晶瑩溫柔的笑了笑,眼波裏若有春水流動,投進徐風來的懷裏,輕喘着,身子軟軟的。
徐風來心中一蕩,抱起她,放在床榻沿。
任晶瑩面頰微微泛紅,嬌羞的垂着眼簾,輕輕的抓住他的手,咬着唇。
徐風來坐在她身旁,一只手已是從她的領口滑了進去,輕撫着她光滑的肌膚,俯身輕咬着她的耳朵,另一只手為她寬衣解帶。
任晶瑩忍不住的往他懷裏依偎着,微閉着雙眸,發出愉悅的□。
屋外寒冷冬風吹,屋內一片春-色旖旎。
她溫暖而柔軟的身子已發燙,像是一團火般,将他抱得很緊,顫音道:“徐風來,我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幸福的笑了笑,心旌不住地搖曳,更為深情溫柔的吻着她,盡情的給她極致的歡愉。
她抱得更用力了,眼淚竟是不由得湧了出來。
她愛他,全心全意的愛他,盡管他們相識的短暫,但就在他們在河邊眼神相融的那一瞬間,愛情就猛烈的來了,來得很快,她幾乎以為是做夢,但又不能不相信。
見她流淚,他眉頭一皺。
這些日,夜夜貪歡,她使他似如上了瘾般的癡迷,也似如着了魔般的瘋狂。
他不敢将她與以前他有過的那些女人對比,但他卻真實的知道,她是獨一無二的。
每一次,他不僅是在占有她,也是在付出着自己。
待雲雨漸退,絲帳靜,暖床穩。
她無力的躺在他的臂彎裏,不勝嬌困,雙頰潮紅,呼吸如微風,眼角的淚痕清晰。
他擁着她,将頭埋在她的脖頸,又憐又愛的道:“是我不好。”
她側着頭瞧他,溫情脈脈,輕道:“說什麽呢?”
他溫柔的道:“我只顧自己,卻不體貼你是否倦累,你方才流淚,應是怪我罷。”
她轉過身,摟着他,甜密的笑道:“我流淚,是我快樂,是我心窩裏暖。”
他聽完她的話,他的心窩裏更暖,湧着陣陣感動。
徐風來不懂得,女人在難過時會哭,在極大的喜悅時,也會流淚。
他的情商不高,即是分明很愛任晶瑩,卻有時難免詞不達意的不知如何表達。
還好,任晶瑩懂得他的深情一片,也懂得他對女人的遲鈍。
夜深人靜,他們相偎相依,朦胧睡去。
晨曦初放,露滴香塵。
任晶瑩睡醒了,緩緩的睜開雙眼,瞧見了他含笑的唇角,和溫柔的眼神。
徐風來每次醒的都比她早,卻每次都一動不動的默默的守候着,沒有驚動她,因為她喜歡用她的小臉枕着他攤開的大手睡。
任晶瑩湊過去,親着他的脖子。
她心甘,他情願。
兩個人愛意濃濃,順其自然的溫存了一番,彼此飄飄欲仙。
平時她溫柔恬美,床上她風流韻态,着實将他的魂緊緊的勾着。
眉黛羞頻,發亂松松。
他們心心相印,酣暢淋漓。
屋外已是天亮,狂風大作,落葉陣陣,那棵古老的石榴樹上,還剩下星點的幾片散葉搖搖欲墜,還挂在枝梢。
當徐風來推門而出時,一眼就看到了花一朵,他穿着一件款式簡單的秋衫,盤着腿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正在玩泥巴。
見到徐風來時,花一朵從石桌上跳下來,雙手叉腰,用力的翻了一下白眼,哼道:“我不是來找你的。”
徐風來見花一朵的內傷已完全痊愈,活力十足的,特別有精神,便也踏實了,他将屋門關上,走到梳妝臺旁,輕握着任晶瑩的肩,道:“花一朵來了。”
任晶瑩正在梳頭,從銅鏡裏瞧着徐風來,溫柔的笑了笑,便起身款款的走了出去。
屋門一開,一大塊軟軟的泥巴直直的扣在了任晶瑩的臉上。
花一朵仰天大笑,笑得很開心,道:“笨女人,你今天走泥巴運啊。”
徐風來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氣,趕緊幫任晶瑩擦拭着,只是不悅的看了一眼花一朵。
任晶瑩握着徐風來的手,輕輕的一笑,道:“徐風來和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花一朵咧着嘴笑,道:“是什麽?”
任晶瑩輕道:“等我拿給你。”
任晶瑩轉身回屋,去取那件外袍。
花一朵哼道:“壞人,如果你今日在府中擺宴,請我痛快的喝一頓好酒,我就原諒你,不殺你了。”
徐風來正色的道:“好的,我願意請朋友喝酒。”
花一朵哼道:“朋友?這酒我不喝了。”
徐風來道:“你不願意做我的朋友?”
花一朵哼道:“當然不願意,做你的朋友又沒有什麽好處。”
徐風來道:“你想要什麽好處?”
花一朵琢磨了半天,實在想不出要什麽好處,只得道:“我還是當你的夢中情人吧。”
徐風來聽罷,簡直噎死了。
任晶瑩捧着外袍出來了,輕道:“花一朵,天冷了,徐風來和我送給你一件外袍。”
花一朵哼道:“我不要。”
任晶瑩輕道:“不要?”
花一朵哼道:“你們幹什麽平白無故的送我禮物?”
任晶瑩緩緩的走向花一朵,輕笑了笑道:“你送給了我三件裙衫,我們還贈給你一件外袍,你還虧了呢。”
前些日,花一朵确實送給過任晶瑩三件裙衫,不過,可是收了徐風來五百兩銀子的。
花一朵解下酒葫蘆喝了口酒,道:“我勉強收了。”
任晶瑩将外袍遞給他,輕道:“這是我用徐風來的外袍改的,你試下看是否合身。”
花一朵接過外袍,雙手竟是有些顫抖,他本想問:這是徐風來的?
花一朵脫口而出的問道:“這是你親手縫的?”
任晶瑩輕道:“徐風來穿過二次,我覺得你會喜歡這件外袍,便裁剪了,親手一針一線縫的。”
花一朵趕緊穿上,瞬間被一種喜悅而溫暖的氣息包圍着,就好像是一個懷抱,有一種甜蜜的味道,花一朵的心竟是怦怦的跳得很快,他的手不由得撫摸着外袍,尺碼合适,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徐風來看着花一朵,這件淺紫色的外袍,穿在他身上确實英姿飒爽。
任晶瑩輕道:“喜歡嗎?”
花一朵瞧了瞧袖口的水仙花刺繡,情不自禁的喜道:“喜歡。”
花一朵又揉了揉鼻子,哼道:“不過……”
任晶瑩輕問:“不過?”
花一朵得意的看着徐風來,道:“我還喜歡他身上穿的那件。”
任晶瑩也看向徐風來,咬着嘴唇。
徐風來一怔,道:“你還想要這件?”
花一朵咧着嘴笑,連連點頭。
徐風來從屋裏将昨天的那件藍色外袍拿出來,道:“這件,和我身上的這件,你要哪件?”
花一朵道:“兩件都給我呗。”
徐風來道:“你只能選一件。”
花一朵翻了徐風來一個白眼,哼道:“你也太小氣了!”
徐風來走到任晶瑩身旁,輕輕的抓起她的手,攤開,道:“你看她的手指。”
任晶瑩想将手縮回來,被徐風來握住了。
花一朵看着任晶瑩的手指,她的左手指磨出了泡,她的右手指上有許多針眼。
徐風來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他很心疼任晶瑩,于情,任晶瑩是他的女人,本不必為別的男人添衣禦寒;于理,任晶瑩是平王妃,本不必做這種針線活。既然任晶瑩要為花一朵做兩件外袍,他只好由着她。
花一朵不以為然的哼道:“這個笨女人真夠笨的,縫個衣裳還能紮到手。”
徐風來一怔,緊抿着唇,這個花一朵竟如此不領情。
片刻,徐風來正色的道:“她只能再為你做一件。”
任晶瑩溫柔的笑了,感覺到徐風來的手更用力的握着她,輕道:“今年冬天,我可以再為你做一件,另一件明年做給你如何?”
花一朵眨了眨眼睛,揉了揉鼻子,哼道:“也行吧。”
幾乎在同時,徐風來與花一朵察覺到有人正朝着院中走來,此人的步伐走得很堅定很快。
花一朵縱身躍起,欲翻牆離開,他的雙腳騰在半空時,被徐風來抓住了腳踝,再用力的一拉,花一朵的雙腳穩的落在地上。
徐風來道:“你先進屋。”
腳步聲已越來越近,花一朵很聽話的大步走進屋裏。
徐風來知道來的人是梅雪苔,他不确定炎火焱在不在平王府附近,既然答應了任晶瑩,要保護花一朵,徐風來自然是要以防萬一。
梅雪苔一襲盛裝姍姍而來,風姿月神。
跟在梅雪苔身後的,有兩名年輕的侍女,約摸十六七歲,娟秀可人。
以前,梅雪苔總是獨自踏進這個院中。
而這個院中,是徐風來的一片小天地,在沒有他的允許,府中的任何人不可以随意進來。
梅雪苔肅目的道:“還有三日,便就到約定的一個月了。”
徐風來和任晶瑩的手,不由自主的牽在了一起。一個月的時間到了以後,任晶瑩便要出發去大孟國了。他們的心,很沉很重,悸疼的發緊。
梅雪苔欣賞着他們的痛苦,笑了笑,暼了一眼任晶瑩,道:“我要讓她們随你一起去大孟國。”
一個侍女上前,欠身道:“奴婢霜小霜。”
另一個侍女上前,欠身道:“奴婢露小露。”
任晶瑩看了看霜小霜,又看了看露小露,不由得笑了,她們是一對雙胞胎,長得非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