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施蠱人
子時。
圓月漸漸升高,露出銀盤似的臉,像一盞明燈,懸挂在天幕,與這詭異的詭異的氣氛極其不符。
“你是誰?躲躲藏藏,只敢叫一些活死人來對付我們,有本事出來!”蕭子手執着劍,大聲的朝着空中喊道。
沒有人回答,出奇的安靜,行屍的步伐甚至比白天更遲緩了些。
眼前晃動的都是行屍慘白的臉,那些行屍似乎不懂恐懼,朝着蕭子延他們走來。那些浮腫的、傷痕累累的手臂舉着,慘白如同腐爛的蓮藕般。
突然,一陣奇怪的笛音從夜幕下傳來,低沉,婉轉,如同嬰兒斷斷續續的抽噎聲。那些行屍仿佛聽到了什麽指令,加快了步伐,揮舞着雙臂。
莫愁或許是還沒有見識過這些行屍的厲害,如離弦般沖了出去。身後的人見狀,紛紛不甘落後的跟在了她的身後。曲聲中,滿村的行屍都朝他們這個位置集中過來,幾個受傷倒下,更多的行屍又圍了上來。
她瞬間又将一個逼近行屍的頭顱砍去小半邊,噴濺的如泉水般湧出。那個行屍張大了嘴巴,面色慘白,舌頭卻是詭異的紫紅色,居然絲毫感覺不到痛苦,反而繼續向她的劍上撲來,仿佛看見的是絕世美味。莫愁不過是微微一怔,繼而将劍刺穿了那個行屍的心髒,随着她拔劍而出,行屍也如同爛泥癱軟在地下。
蕭子延焦急的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時間并不多。這般打法及其耗費體力,照這樣下去,等到天明也殺不完,更何況這些行屍受到了笛聲的蠱惑,戰鬥力大大提升了。心中的念頭急速旋轉着,可是手中的劍卻不敢停下片刻,只能在心中暗自私揣。
蕭子延看着四周的行屍,突然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冥鼎山莊派出的人。蕭子延實在不忍心将手的劍刺出去,可是他別無選擇,只得閉眼狠下心将劍揮了出去。那些行屍拖着腳步,面無表情地向他逼近。蕭子延仔細打量着這些人扭曲而麻木的臉,依稀辨認出那些慘白的臉中,有幾張是自己熟悉的,那一瞬間,心痛無比。他實在不忍心再下次狠手,只得縱身一躍,跳到了房頂上。
笛聲在夜色中徐徐傳來,散入空中,凄慘哀怨。蕭子延站在屋頂,細細辨別笛聲傳來的位置,終于發現笛聲是從村莊正中的屋頂傳來。他提着劍,向村莊正中的屋頂急忙沖去。
猛地,調子漸漸急促起來。那些行屍突然一驚,顧不上攻擊其他人,直逼蕭子延,企圖攔截他。可是,任憑這些行屍以前是何等高手,此時變成了行屍的他們此時也只能伸長了手臂,揮舞着,卻不能觸及到蕭子延一分一毫。
若惜見那些行屍不再攻擊自己,直逼蕭子延,她也急忙調頭,朝着蕭子延方向趕去。
月光皎潔,行屍在屋下低聲吼着,卻無可奈何。蕭子延與若惜站在屋頂上,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居然沒有絲毫反應,仍舊不緊不慢地吹着笛子,好像什麽事情都與她無關一樣。他們看着施蠱人的側影,身穿紅衣,長發飄飄,面紗遮住了她大半張臉。迎着月光,隐約可以看出,這個女子的年紀并不大。
“你究竟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死到臨頭居然還能此悠閑!”不遠處的莫愁沖着這個紅衣女子喊道。這個紅衣女子緩緩地放下笛子,并不去理會莫愁的話語,獨自看着遠方冷清的月亮,目光悠遠而寧靜。
“死到臨頭?如果我真的死了,有這些行屍陪着,也并不寂寞。只可憐了那些受傷的人,除非你殺了他們,否則你們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慢慢地變成行屍。”施蠱人緩緩地放下嘴邊的笛子,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她的嗓音低低的,啞啞的,有一種讓人舒服的感覺。
“我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姑娘才有此解藥。希望姑娘發發善心,把解藥給我們吧!”蕭子延無奈的看了看若惜,轉而虔誠地向那個紅衣女子說着。
紅衣女子仿佛沒有聽見蕭子延的話,依舊吹起了笛子,随着她的笛音想起,一群行屍又開始躁動起來。
若惜知道這個紅衣女子并不在乎那些中了蠱毒人的死活,無論說多少好話她也不會輕易地交出解藥。于是,若惜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奪過了她的笛子扔了出去,架起她,越過幾個屋頂,一把将她扔到了人群中間。
“你要是想耗下去,我們回去慢慢地耗,看你沒了笛子,沒了行屍,還能在耍出什麽花招。”若惜的劍指在紅衣女子的喉頭,冷冷的說。
随即有人拿出繩子将趴在地上的紅衣女子的手腳綁了起來,伏在馬上,帶回了寺廟。
破落的廟宇前,紅衣女子被扔在了臺階旁,手腳被困住拴在了寺廟的柱子上。在剛才回來的途中,她的面紗已被吹落了,左臉上有一塊赫大的紅色胎記顯現在目。即使是被困住了手腳,她仍企圖用頭發遮掩住臉上的胎記。
衆人用盡了方法,她都一聲不吭,莫愁甚至搜遍了她的全身,卻也沒能找到解藥。此時,本來就疲憊不堪的人們都進廟裏休息了,只留下紅衣女子孤零零的蜷縮在寺廟前,瑟瑟發抖。
突然,一碗熱水湊到了紅衣女子的口邊,她卻倔強地別過頭,并不理會。方才蕭子延看見了她瑟瑟發抖的樣子,知道她很需要這碗熱水,頓了頓,解開了她手上的繩索。
紅衣女子擡起頭,吃驚的看着蕭子延,發現這個男子正是剛剛擒獲自己的那個人,目光頓時黯淡了下去。
“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并不是要放你走,只是讓你騰出手好端水而已。”即使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罪大惡極,但是蕭子延看着她可憐的樣子還是覺得看不下去。
紅衣女子此時顧不上什麽了,匆匆喝了幾口熱水,才感覺自己的身體稍微有了些溫度。她的餘光看着這個陌生的男子,發現他正在看着自己,急忙用頭發擋住了自己的左臉。
看見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蕭子延別過頭,說,“姑娘其實不用太在意臉上的胎記,我認識位大夫,醫術高明,能治好你臉上的胎記。”
“真的嗎?”紅衣女子欣喜若狂,臉上終于出現了些許表情,這也是她來到寺廟後第一次張口說話。
“當然是真的,我一位世伯的小女兒開始左額頭上有一大塊胎記,用了這個神醫的藥後,不出一個月,已經完全看不出來了。這個大夫叫寧春,我可以告訴姑娘地址,你去後只要說你是蕭子延的朋友,他定會專心幫你醫治。”蕭子延知道,這個女子已完全放下了防備,乘勝追擊。
“我的臉終于可以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紅衣女子嘴裏喃喃地說着,眉眼裏都是笑意。
“其實,人的相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擁有一顆善良的心。”蕭子延看見這個女子的眉宇間的神情,頓時有點可憐起她來。
“不重要,怎麽可能不重要?你不知道因為這個胎記我從小就被人看不起,自己的爹娘因為我相貌醜陋把我扔了,我一人流落在外,受盡了白眼。直到到了這個村莊,遇見了婆婆,她給我吃穿,對我好,教我蠱術,但是沒過幾年婆婆就死了。這個村的人因為婆婆不在了,就更加肆無忌憚,大人都嘲笑我的醜陋,而他們的孩子也看不起我,往我身上扔菜葉。因為這個胎記,我從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這一切,你又怎麽會明白了?”紅衣女子撫摸着臉上的胎記,回想起自己可憐的身世,兩行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這個村子的人都是如此歹毒、貪心,活該變成行屍,他們死有餘辜。”
“即使你與這個村子的人有仇,但是更多的人與你都是無冤無仇。我看你的心地并不壞,既然你與他們沒有仇,不如你救救他們吧。”蕭子延聽完了她的故事,看着眼前孤苦伶仃的女子,心生憐意。
紅衣女子猶豫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終于下了決定,緩緩吐出,“解藥在我施蠱時所坐在的屋子裏,一進門櫃子的第二個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