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房子不大, 餐廳便略顯逼仄了些。

程禮彰剛将碗筷放好,林眷柔便探了頭進來:“過來這邊吃,我的地盤。”

一路把程禮彰引到了陽臺。

他禁不住低頭一笑:她果真是對這個地方情有獨鐘, 以前也是喜歡在陽臺上吃飯做作業。

他怕燙傷林眷柔,不教她碰碗, 自己端了過去, 問:“怎麽喜歡在陽臺吃飯?”

林眷柔略略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以前自己一個人在家害怕, 就喜歡在陽臺, 能看到外面人來人往, 有安全感一些。”

程禮彰一頓,心尖仿佛被蜂針蟄了一把, 密密麻麻的細痛緩緩蔓延,最後将整個心髒都麻痹掉。

他喉頭滾動, 想說些什麽,然而還未開口,林眷柔卻若無其事地轉頭指着外面道:“看到那棵銀杏樹沒,據說有上百年歷史了,現在還是枝繁葉茂的,以前還沒圈起來, 現在看起來好像被圍欄圍起來了,我們吃過飯一起去走走?”

程禮彰看着她,輕輕“嗯”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那棵樹,他還在那樹底駐守過許多次,只為望她一眼,描摹幾筆她側臉。

林眷柔轉頭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擡手輕輕撫他臉頰, 笑說:“幹嘛這幅表情, 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有你,一切都很好。”

程禮彰點了點頭,出口時卻啞了嗓子:“吃飯吧。”

吃了飯,也才下午五點,當不當正不正的時間點,兩人卻都有些犯困,便抱在一起做了個短暫的休憩。

程禮彰先醒來,小心翼翼地将林眷柔放在床上,仔細蓋好,才坐起身來,認真環顧她的房間。

牆上壁紙是溫暖的米色,因年日曠久,已經略略卷邊,屋內陳設極簡,只一床一桌一椅,再加上牆角處立着的一個衣櫃而已。床簾倒是深色系的,想來是林眷柔睡覺時怕光,深色系遮光更好一些。

他起身穿上拖鞋,坐到了她的書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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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設備略陳舊,但看得出來,她很愛惜,将桌子也貼了壁紙,還包了邊,上面可愛的小熊圖案令他會心一笑。

桌上是碼的整整齊齊的高中課本,都仔仔細細包了書皮,安靜地立在書立裏。

他擡手抽了一本出來,高二語文課本,內頁幹淨,筆記齊整,字跡娟秀,看林眷柔的書就如同看到她整個人。

他擡手将書放回去,看到一個紅色信封一角,抽出來一看,竟是T大的錄取通知書。

當年林眷柔成績可是極其好的,大學學校也是全國頂尖、數一數二的名校,只是她不愛炒作,知道的人并不太多。

他盯着通知書上高中時青澀的她半晌,那時她頭發還沒現在這麽長,許是學習比較緊張,沒時間打理,只是梳了個簡潔的馬尾在腦後,不施粉黛,顏色鮮嫩,抿着嘴角微微地笑。

程禮彰突然好懷念,又很後悔。

當年他如果再有勇氣一些,有些事情又不是那麽的湊巧,是不是能更早認識她呢?

何苦錯過這麽多年。

然而世事難料,哪能一切順遂人心,好在最後他們兜兜轉轉,仍舊重逢,命定牽手,一切的遺憾都不再耿耿于懷。

最邊緣放着一本相冊,程禮彰的手伸了過去,又收了回來。

“想看就看呀。”

她帶着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倒吓了他一跳,有些讪讪:“寶寶醒了?”

林眷柔躺平伸了個懶腰,含糊“嗯”了一聲。

程禮彰便上了床将她抱在懷裏,倚在床頭,令她後腦抵在胸口,擡手掀開了相冊。

第一頁是林逾因興奮而略顯潦草的字:1993年11月27日,我的女兒呱呱落地,哭聲嘹亮,足重七斤。我為她取名眷柔,願塵世溫柔待她,願她健康成人,生平美滿,足矣。

林眷柔微微彎唇一笑。

程禮彰輕撫那幾行字,指腹上感受到紙張蜿蜒不平的手感,心裏存幾分感激幾分惋惜,她的父親,一定待她視若珍寶。

第一張便是林逾小心翼翼抱着尚裹在襁褓裏的小寶貝,笑的一臉心滿意足。

往後翻,大多是她六歲之前的照片,陳靜儀極少入境,幾乎都是林逾帶着她各處玩的照片,從鏡頭裏便能看得出,他極其寵愛女兒。

翻了大半過後,時間戛然而止,從六歲之後,便幾乎沒有幾張照片,到了最後兩頁,上面夾着她的初高中畢業照,花一般年紀的小姑娘鮮嫩嫩水靈靈,可愛極了。

程禮彰愛不釋手地又翻看一遍,末了說:“走的時候一塊兒帶回去吧?做個紀念。”

林眷柔點點頭,起了床道:“走吧,我們出去走走。”

程禮彰應聲,卻不教她起床,自己去玄關拿了衣服過來給她穿:“屋裏空調效果不太好,有些涼意,我幫你穿好你再起來。”

林眷柔就也不動,他叫她擡手便乖乖擡手,套了外套,又找了條薄薄的羊絨圍巾出來,細碎道:“深秋初冬,女孩子穿的保暖些比較好。”

“你真啰嗦,我不是已經乖乖給你穿了麽?”林眷柔笑嘻嘻地打趣他。

程禮彰捏她鼻頭,不準她呼吸,待她忍不住張口的時候,垂首便銜上她口舌,輾轉厮磨。

上面的手還捏着鼻子,嘴巴又被堵上,林眷柔呼吸不暢,急得想咬他,程禮彰不敢逗得太過,忙渡了氣過去,教她緩一會兒神。

然而剛剛緩過來這一下,他嘴唇還是不放過她,舔咬吮吸地“啧啧”做聲,只偶爾放開她鼻子,饒她大口呼吸一回,便又捏了回去。

偏偏他力氣太大,林眷柔有心無力,幾度掙紮都拗不過他,急得臉都漲紅,嘴角口水都流了幾絲涎液出來。

終于軟倒在他懷裏,張着嘴予取予求。

程禮彰親了她半晌才放過她,額頭抵額頭磨了兩下,屈膝下去為她穿鞋。

林眷柔翹着腳一動不動,嘴上抱怨:“你煩死了。”

程禮彰又給她戴了口罩帽子,為她整理妥帖後才套上自己外套,牽着她出了門。

外面果然薄風陣陣,快要入冬,天色暗的早,這時候不到七點,就已經黑沉沉的了。

要走出門洞時,程禮彰又停下來重新緊了緊她的圍巾,這時候外面拐進來個人,借着樓道裏昏黃的光,能看出是個垂着頭走路的小姑娘,尖尖的下颌小巧玲珑,柔順的頭發披在肩膀上。

“印橙?”

那叫印橙的女孩子腳步一頓,扭頭來仔細打量她一眼,驚喜道:“小柔姐!你回來了?”

林眷柔高興地去牽她的手,問:“怎麽沒去學校?這會兒應該在上晚自習吧?”

印橙猶豫了下,往後看了一眼,小聲說:“我爸他……”

話音未落,後面就沖進來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使勁推搡印橙肩膀,将她推得一個踉跄,嘴上還罵罵咧咧道:“死丫頭,杵到這裏作死啊!趕緊滾上去,給我做飯,想餓死你爹我嗎!”

林眷柔眉目一凜,正要開口,卻突然被一雙冰冷的手攥住腕子,印橙一雙眼裏含着幾分懇求,急促道:“小柔姐,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聊,拜拜。”

借着便匆匆扶着醉酒的男人上了樓。

林眷柔挽着程禮彰的手臂,輕輕嘆了口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程禮彰捏了捏她肩膀,無聲地支持她。

林眷柔笑了笑:“不說這些糟心事,這附近有個小公園,我以前經常去的,我們去看看吧。”

兩人一路行遠,而身後拐角暗影處,悄無聲息閃過一個人影。

她早已沒了曾經的光鮮亮麗,略有些神經質地咬着手指,望着林、程兩人的背影,眼裏毫無光彩,只喃喃低語中能聽得清細碎的幾句“姜石”、“報仇”之類的話語。

像個瘋子似的。

第二天兩人便去了小舅舅那邊。

景晨療養院距離林眷柔住處走路不過十分鐘,但因為他們帶了許多禮物,便還是開車過去。

□□已經等在家門前。

程禮彰下車,□□十分熱情上去同他握手,笑哈哈地贊他:“小夥子一表人才啊!”

程禮彰微笑,禮貌道:“舅舅好。”

一旁的林眷柔瞟了他一眼,他挑眉一笑,志得意滿。

□□卻高興的要命,連聲道好,見他們帶那麽多東西過來,轉頭對林眷柔道:“小柔啊,回自己家這麽客氣幹嘛!你舅媽去買菜了,一會就回來,小雨上學去了,你們先進來。”

幾人進了屋,□□要給他們倒茶,被林眷柔攔了,自己去接水。

外面□□正問程禮彰,在哪上班?家裏是做什麽的?年齡多大?

一一盤查過來,一副看女婿的模樣。

程禮彰也極其配合,問什麽說什麽,他慣常在商場上應付人的,到了長輩面前,也很會說話,一會兒下來就把□□收服了,指着他直朝林眷柔誇。

林眷柔笑着坐在一邊聽他們說話,恍惚覺得竟像是帶着男朋友見家長一樣,只是座上主角,缺了她父親一席罷了。

她斂眸苦笑一瞬,就聽那邊□□突然問:“禮彰,我怎麽越看你,越覺得有些熟悉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感謝讀者“夏至未央”的營養液

感謝讀者“菜菜拌飯飯”的營養液x20

麽麽噠喲,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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