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孟聞秋心大,吃了兩頓山珍海味便把太後的話抛到了腦後。

過了兩日,香蘭帶着小丫頭着手收拾去皇莊的物件,孟聞秋磕着瓜子在一旁盯着,突然想起來孟憐玉,便問道:“今年二小姐也去?”

香蘭正往箱籠裝着各式發簪,聞言便應聲:“還沒聽說呢,應當是去的。”

孟聞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随口道:“這兩日我見她像是不太高興。”

小桃哼了一聲:“她哪一日是高興的?日日都擺了個哭喪臉,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了她。”

香蘭輕拍了她的手臂:“平日怎麽教你的?口無遮攔!”

小桃摸了摸手臂,翻了個白眼,繼續搗鼓着香膏,又道:“小姐,午後我去廚房給你端綠豆百合湯的時候,碰見元山了。”

她說着賣了個關子,伸出手指:“你猜元山同我說什麽?”

孟聞秋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便附和道:“他說他攢了好些老婆本,等着娶你。“

香蘭噗嗤笑出了聲,小桃嗔道:“小姐!”

“行了行了,你快說。”

小桃這回壓低了聲音,道:“元山說老夫人想給二小姐定親,把她嫁出去。”

香蘭并不驚訝,将手裏的兩根碧玉簪比對了一下,又放回了妝奁:“二小姐也十五了,怎麽,你還以為她要一輩子守在将軍府不出嫁麽?”

小桃冷笑道:“她才不願意随便嫁人呢!”

孟聞秋點點頭,小桃這話說得沒錯,孟憐玉心高氣傲,尤其是現下結識的姑娘都是城中世家之女,可是以她庶女的身份,高門貴胄不會娶她進門,最多便是一頂小轎從偏門入,做妾。

祖母顧忌将軍府顏面,不會讓她去做妾,那麽只能是找個小門小戶嫁出去,去做當家主母,又有将軍府在背後當靠山,今後的日子必定風生水起。說起來,孟府上下沒有人虧待過孟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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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憐玉這輩子最厭惡旁人說她的出身,也萬萬不可能去給人做妾。但她從來都是不甘心的,若是嫁人,便不能再頂着将軍府小姐的名頭出去結交。

畢竟是在書裏有女主光環的人,孟憐玉和江逸亭聯手一步步爬上頂峰,将那些看不上他們的人最後踩在腳下,他們可是狠角色。

孟聞秋倒好奇,孟憐玉會怎麽推掉這樁婚事。

她記得在書裏,孟憐玉和江逸亭就是從避暑皇莊開始眉來眼去的。

小桃又在耳邊道:“我瞧着元山失魂落魄的……”

她話沒說完,香蘭忽然瞪了眼睛:“這話可不能亂說。”

自古以來,小姐和下人的風流韻事說書人不知講了多少,不論是胡編亂造或者确有此事,這話說出去便是毀了名聲。

小桃止了話頭,別扭道:“元山這人木讷得很,做事也踏實。”

言下之意便是,元山好騙,二小姐定是給他喂了什麽迷魂湯。

孟聞秋也不意外,孟憐玉常去寶華堂,陪伴在祖母身邊,她在下人面前是個體貼溫柔的小姐,春山又是十幾歲的年紀,見了這樣的姑娘,哪裏能不心動?

香蘭皺了眉頭:“老夫人既然說了,那此事便八九不離十,元山那些心思又有什麽用?”

小桃還要再說,孟聞秋将手裏瓜子扔回了盤中,拍拍手道:“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香蘭連忙道:“小姐再挑挑衣裳首飾?”

孟聞秋搖搖頭:“咱們先去瞧瞧大嫂。”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往玉京院去,小轎剛落地,便有小丫頭湊上來朝小桃道:“小桃姐姐,二小姐在裏頭呢!”

孟憐玉在将軍府人際關系處理得還不錯,徐雲蓁這個和善的嫂嫂,自然也在她拉攏的範圍內,所以她在玉京院也算不上奇怪。

只是大小姐和二小姐撞上……

這話音量不大,卻也能讓孟聞秋聽個明明白白,她施施然下了轎子,朝那小丫頭道:“罷了,來都來了,領我進去便是。”

玉京院比府內尋常院子要大一些,院子裏配的小厮女婢也多了一倍,徐雲蓁和孟憐玉坐在涼亭中乘涼,打扇的女婢便有四個,桌上瓜果茶點也擺得滿滿的。

孟聞秋到的時候,徐雲蓁笑達眼底:“今日是怎麽了,都往我這跑?”

孟憐玉急忙起身,待孟聞秋走近了,她便雙手握在身前,規規矩矩喊了一聲“姐姐”。

徐雲蓁壓住孟憐玉的肩膀讓她坐了下去,忙道:“在家中這麽客氣做什麽。”

她說完又指着一張繡凳:“聞秋快坐,這天熱。”

孟聞秋笑笑:“都知道嫂嫂這裏有好吃的,自然往你院子裏來。”

有女婢端上來一盤福俞齋的酸棗糕,徐雲蓁便道:“方才我讓小厮給家中送了點新鮮蓮子回去,想着你愛吃這東西,便順道讓人給你買了。”

徐雲蓁将白瓷盤往孟聞秋的方向虛虛推了一推:“本來說要給你送去,我倒是忙忘了。”

“巧了,我聞着味兒來的。”孟聞秋聞着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間食指大動。

孟憐玉在一旁憂心忡忡:“姐姐這陣子都沒什麽胃口,我瞧着都瘦了一圈,要不然請個大夫瞧瞧?”

孟聞秋擺擺手:“等立了秋就好了。”

作為從前的頂流女明星,畢竟上鏡胖三斤的道理誰都懂,經紀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節食減肥。

導致她得了厭食症,看什麽都不想吃。

穿書之後,孟聞秋發覺這毛病時有時無,要是熱得厲害,便食不下咽,涼快些胃口也好很多。

徐雲蓁仔細看了看孟聞秋,點頭道:“我看也像是瘦了點兒,要不我再着人去請兩個廚子。”

孟聞秋也不客套:“我愛吃魚,不如嫂嫂請兩位做魚好的廚子。”

徐雲蓁頓了頓,遲疑着道:“我怎麽記得,你從前最讨厭吃魚?”

這次輪到孟聞秋愣了,她忘記這回事……她做女明星那會兒,是有人設的,經紀人參加綜藝節目,腦子抽了說她小時候吃魚被卡了魚刺,所以長大了也不愛吃魚,黑粉作者記住了這句話,所以在書裏的她是不愛吃魚的。

這時候,孟憐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她似是無意說道:“姐姐昨日還吃了那道醋漬芹菜。”

孟聞秋無語至極,這孟憐玉就像那些可惡的狗仔,恨不得把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動向都掌握在手裏。

徐雲蓁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不過這時候不便細問,她便打着哈哈道:“明日我讓人去請,你就等着吧!”

“你若是滿意,咱們去皇莊避暑也帶上。”

雖說皇上和太後會帶着禦廚,可底下畢竟許多朝臣和家眷,後宮妃嫔便有幾十位,還有小皇子小公主。所以每年來,這些臣子除了帶上伺候的人,也會帶些廚子。

提起這事,孟聞秋便道:“大哥會回來一同去麽?”

徐雲蓁神色黯淡幾分,搖搖頭:“雖說四方安定,可軍營中不能亂了規矩。”

孟聞秋癟了癟嘴:“嫂嫂衣物都備好了麽?”

“春迎着急忙慌地,還寫了個小冊子,生怕落下什麽東西。”

徐雲蓁轉頭又問孟憐玉:“二妹妹要是有什麽缺的,盡管和嫂嫂說。”

孟憐玉應聲,擡頭看了一眼兩人,又默默垂了下去。她今日和平日裝扮相差無二,杏黃色的彩繡錦裙,羊脂玉的簪子,她長相是美的,可總覺得多看兩眼便失了味道。

反觀孟聞秋,她穿着松花色八福湘裙,金釵銀飾插在發間,富貴逼人,額間細細化了花钿,唇上點着殷紅的口脂,粉面勝芙蓉。抿唇一笑,便能令人忘了身在何處。

孟憐玉覺得自己在孟聞秋跟前,襯得像個婢女。

她沒見過夫人,可聽說長相是極美的,小娘說姐姐和夫人的臉有七八分相似,将軍把她寵在手心裏,也不是毫無道理的。

孟憐玉不懂事的時候,還問過小娘:“你和夫人誰更好看?”

小娘吓得連連擺手:“不可相提并論。”

因着是庶女,自小吳氏便教導孟憐玉,衣着打扮不可太過張揚,脾性也得收斂,便是見了下人也得笑臉相迎。

她很小就明白了,雖然同樣是将軍府的小姐,姐姐可以肆無忌憚,而她只能謹小慎微。

孟憐玉收斂了神色,撚起一塊綠豆糕細嚼慢咽,待手中那塊綠豆糕吃完的時候,她咽下兩口茶水,輕聲道:“嫂嫂、姐姐,我先回了,小娘等着我學繡花。”

徐雲蓁淡然一笑:“改日空了便來我這坐坐,我一人也無趣得很。”

孟聞秋沒說什麽,也點點頭。

孟憐玉走後,氣氛倒是輕松了些,徐雲蓁便開口道:“吃過午膳她便來了,帶了一個香囊,說是親手做的。”

她說着從懷裏掏了個粉色绫絹香囊:“喏,驅蚊的。”

孟家大哥和孟聞秋畢竟是一母同胞,所以徐雲蓁對孟聞秋也更加親近些。

“她做事滴水不漏,明日也會給你送去的。”

孟聞秋倒不在意,越過這茬問道:“嫂嫂,太後娘娘想給我定親。”

向來鎮定的徐雲蓁表情一變:“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說過?”

看來太後說的是真的,她沒答應之前,不會大張旗鼓四處聲張。

“也就是前兩日我進宮的時候,太後說我年紀不小了,爹爹事務繁忙,府中又沒個能主事的婦人,她便想替我做主。”孟聞秋說這話的時候,神色自在,仿佛并不是在說自己的婚事。

徐雲蓁有些訝異,大妹妹何時變得這樣沉穩了?

孟聞秋繼續道:“嫂嫂,太後亂點鴛鴦譜,你猜猜那人是誰。”

徐雲蓁琢磨半晌,躊躇道:“太子太傅家中嫡子?”

孟聞秋搖搖頭。

“扶會郡王?”

徐雲蓁一連猜測好幾位長安城中的适齡男兒,孟聞秋都搖頭,她半信半疑問道:“不會是那位吧?”

太後親侄方珩舟,南衙禁軍統領,年僅二十,少年有為出類拔萃。

只是,他們倆人湊在一起,怎麽看怎麽不像那回事。

徐雲蓁緊皺着眉頭,也不大滿意的樣子,孟聞秋面上不顯,心底默默道:“可惜了,是個短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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