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聞秋在玉京院又小坐了一會兒,正要準備回去的時候,院裏的春晴找了來,說是二少爺找大小姐有要事。

徐雲蓁長嫂如母,她一聽便擔憂道:“怎麽,是傷口裂開了?要請大夫?”

自從孟行章被大将軍打過鞭子之後,躺在床榻上日日不得勁,總要弄點幺蛾子出來,像是怕人忘了府上他這個二少爺。

春晴看了一眼孟聞秋的神色,支支吾吾道:“書臺只說二少爺讓大小姐去,也沒細講是何事。”

孟聞秋當即便懂了,便朝徐雲蓁道:“嫂嫂放心,我先去瞧瞧。”

“你和行章向來要好,他現在傷口未愈,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

“好,我知道了。”

孟聞秋帶着一群婢女浩浩蕩蕩出了玉京院,直到上了小轎,春晴才湊過來道:“二少爺說想吃酒,讓大小姐偷偷給他買點兒。”

那夜孟行章喝了酒和馮詹易打架後,大将軍下了令,讓人将府上的酒水全都放進了地窖,沒他的吩咐,誰也不能拿。

孟聞秋無奈扶額,她就知道二哥找她沒什麽好事情。

她朝香蘭招手,道:“我記得,我屋裏還有一壺荔枝酒,你去拿,小心些別讓旁人看見了。”

香蘭點點頭,出了玉京院後便往永寧院去了。

孟行章住在外院的生雲閣,小轎穿過長廊,又路過一片池塘,從垂花門出去才能遠遠見到那座院子。

孟聞秋到的時候,門口正等着一個小厮,便是方才去尋她的興臺。

小桃攙扶着孟聞秋下了轎子,興臺便趕忙迎了上來:“大小姐,二少爺正發脾氣呢,您快去瞧瞧。”

興臺領着她往裏走,邊走邊道:“本來于三少爺要來府上,說是得了兩壺女兒紅,可臨時又被于大人發現,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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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三少爺,也是游手好閑之人,上次和馮詹易起沖突,其中便有他,他爹是中書侍郎,讀書人,自然不像大将軍一樣将人打得起不來床,只是出府也得偷偷摸摸的。

孟聞秋哭笑不得,難怪二哥生氣。

說話間,興臺已經将孟聞秋領到了屋外。

“砰……”一道瓷器碎裂的聲音,孟行章開口道:“你們一個個的,左一個将軍說右一個将軍說,怎麽,我的話你們就不聽了?”

興臺下意識退了兩步,小桃在孟聞秋的示意下扣了扣門,又聽見孟行章無能狂怒的聲音:“給爺滾進來!”

小桃将門推開,孟聞秋出聲道:“誰惹了二哥?”

孟行章趴在床榻上,手裏拿着個咬了兩口的梨子,地上跪了一地的小厮女婢,他擡眼一看是孟聞秋,原本陰沉沉的臉忽然笑了起來:“滾滾滾,你們都給我滾下去!”

待人都退了出去,孟聞秋施施然往一旁的太師椅一坐,鵝黃色的撒花煙羅衫像是鋪在了椅子上一般,她斜斜靠了靠,舉手投足間都令人難以移開目光,她眼帶笑意:“二哥,你沖下人發什麽脾氣。”

“整日拿‘将軍’來壓我,這不許做那不許吃,我是将軍府二少爺,不是将軍府養的狗。”孟行章随手将沒吃完梨子扔到一旁,他半撐着要坐起來,嘴裏又嚷嚷,“興臺,還不來扶我一把!”

興臺給孟行章墊了幾個枕頭,讓他半倚在床頭。

孟行章伸手:“妹妹,我的酒呢?”

“急什麽,我讓香蘭去拿,就給你喝兩杯,可不能貪多。”

孟行章緊皺着眉頭:“我說你,你要吃什麽喝什麽,二哥我哪次沒給你買,我現在想喝口酒,你就給我兩杯?”

“大夫可說了,你不能喝酒,我看二哥你饞得慌,破例給你兩杯,這還都是瞞着爹爹和嫂嫂的。”小桃給孟聞秋遞上一杯冰涼的茶湯,她捧着小口喝起來。

孟行章像是有些苦惱,又問:“那姓馮的如何了?”

沒等孟聞秋答話,他又自顧自道:“不就是一條指頭長的傷口,又不是養在後院的大家小姐,他皮糙肉厚的,早該傷好了。”

馮詹易生得胖,那傷口劃得也不算深,不過是在脖頸的位置,馮家卻炸了鍋,生怕這根獨苗苗有個三長兩短。

國舅爺四處訴苦,痛斥孟行章做的瘋事,連帶着那幾個挨打的少爺還沒處說理去,明明被一群護院打得失了身份,還不能聲張。

畢竟不是每家都像大将軍那樣有恃無恐,皇上雖說沒什麽實權,可畢竟是皇上,國舅爺皇親國戚的,尋常官員也不敢去招惹他。

長安城裏傳遍了,有說狗咬狗一嘴毛的活該,也有說孟家二少爺這回倒是沒打錯,那馮詹易強搶民女,就是該打。

孟行章不太好的名聲算是扳回一局。

聽他問起馮詹易,孟聞秋想了想道:“他同你一樣,整日躺在床榻上,聽說皇後娘娘從國庫裏拿了不少大補的藥材回去。”

孟行章鼻尖哼了一聲:“就他那豬腦子,再怎麽補也是滿肚肥腸。”

孟聞秋嗤笑出聲,外頭傳來香蘭的聲音:“大小姐,是我。”

小桃将門打開,香蘭懷裏抱着個包袱,想來裏頭便是那壺荔枝酒,她開口道:“我在路上撞見了萍兒,她問我拿了什麽東西。”

孟行章龇牙咧嘴,一顆心撲到了那壺酒上,哪管什麽萍兒不萍兒的:“興臺,快拿來爺嘗嘗。”

孟聞秋也不在意,随口問:“你怎麽說的?”

“我說是二少爺想吃的糕點……”香蘭想了想,“不過她應當是猜到了。”

荔枝酒香氣撲鼻,兩人又挨得那樣近,萍兒又沒有得風寒,怎麽可能聞不見。

明明小姐讓她小心些了,誰成想碰到萍兒,香蘭有些自責。

孟聞秋“嗯”了一聲,安慰道:“無妨,她不過就是回去和孟憐玉說說,又不會朝爹爹告狀。”

這一點孟聞秋還是放心的,她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先不說将軍會如何,二哥平日裏本就不太喜歡她這個妹妹,她讨好還來不及。

香蘭沒再多說,孟行章已經抱着酒壺喝了起來,就這會兒功夫已經下去大半,孟聞秋忙道:“二哥,你省着點喝,我就這麽一壺,下回再想要可就沒了。”

孟行章拿衣袖擦了擦嘴,無所謂道:“我已經托人買了兩壺,明日就送來。”

“這風口浪尖的,誰還敢來将軍府?”孟聞秋有些好奇,和孟行章交好那些少爺們,都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将軍威名在外,應當還沒有敢這時候上門,不然今日于家的三少爺也不會臨時放了鴿子。

“還能是誰?方珩舟。”

孟聞秋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愣,問道:“二哥何時與他交好了?”

她明明記得書裏寫的是,方珩舟在父母雙雙身亡之後,便不與人親近,即便是太後是他親姑姑,也不會過分親切。

放眼望去,長安城裏的世家公子,也只有孟家大哥能和方珩舟說上幾句,像馮詹易那樣的,見了他都只有躲的份兒。

方珩舟手握重權,作為南衙禁軍的統領,平日裏不茍言笑,手段狠厲,孟聞秋怎麽也想不到,他會答應給孟行章買酒喝!

孟行章喝了荔枝酒,這會兒心情甚好,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在府上下了什麽令,我那些狐朋狗友都自身難保,誰還顧得上我,你一個女兒家,也不好總是讓你給我偷酒喝,二哥我想想那方珩舟還算高義,便叫小厮偷溜出去傳了個話。”

孟聞秋……

知道讓小厮溜出去,不知道讓他順道買酒麽?

孟行章畢竟是看着孟聞秋長大的,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知道她在想什麽,便開口道:“爹爹總是瞧不上我,說我游手好閑不務正事,方珩舟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過兩日興許就能讓我出府了。”

孟行章打定了主意要抱緊方珩舟這大腿,自己這幾日躺在床榻上倒也想通了,那馮詹易天不怕地不怕,偏生見了方珩舟怕得要死,再說爹爹,也對他有幾分垂青。自己今後要是拿了方珩舟當擋箭牌,在爹爹的眼皮子底下也好出府花天酒地。

孟聞秋盯着她二哥的臉,忽然出聲道:“你堂堂将軍府的二少爺,就甘心攀附于人家?”

孟行章擡手灌了一口酒,滿不在乎道:“大丈夫不拘小節,你懂什麽?”

孟聞秋一時啞然,興許是太後有意撮合兩人,她一條穿越的鹹魚,才不想嫁給那個書裏寫的短命鬼,卷入那些紛争中,便有些意興闌珊:“方珩舟是南衙禁軍統領,又不像二哥一樣無所事事,你若是總叨擾他,指不定哪一日便煩了你。”

孟行章又不傻,自然聽出來不對勁,便猶疑着開口:“妹妹,你今日是吃錯藥了?”

孟聞秋朝他扔了一記眼刀,不過也沒繼續再說,她轉頭看了一眼窗外火辣辣的太陽:“這天兒是越來越熱了。”

孟行章便喊道:“興臺,再去端兩盆冰塊來,給大小姐熱壞了你賠得起麽?”

興臺應聲趕緊下去了,孟聞秋笑:“皇莊避暑,二哥去麽?”

大将軍正一品官銜,是必定會跟去保護皇上安危的,孟行章眼珠子滴溜轉了轉,咧嘴漏出一口的白牙:“去啊,為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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