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驕傲

認識我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嘛!

“想要什麽?我贏給你。”

短短八個字, 勢如破竹,又擲地有聲。

剛才還喧鬧的人群,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瞬間由點及面地安靜了下來, 靜候着一場好戲。

昏黃的暮色傾瀉而下, 攏着少年修長又清瘦的身形。

他站在那裏, 身姿筆挺, 目光堅定, 仿佛一面高牆, 既能兜住她的沖鋒陷陣, 又能擋住所有朝她襲來的風雨。

聽他這麽問, 應如是回想了下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則對話,然後擡高手,故意指了指獎品櫃裏朱玉想要的那支口紅, 對廖清杉說:“我想要這個。”

果不其然, 朱玉一聽立馬不樂意了,攀上孫鳴的胳膊,聲音甜膩地說:“寶貝, 人家也想要那個。”

聽到這個要求, 孫鳴以一個自以為很帥的姿勢拍了拍身邊人的肩, 然後,大步走到廖清杉面前,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他下戰書,眼神與語氣都充滿輕蔑:“咱們比一比,你贏了就歸你。”

廖清杉聽了,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沒問題。”

這個口紅是大牌正品, 放在一群廉價的獎品中,确實算得上是鶴立雞群。

當然,想要把它贏走,條件也很苛刻,連續打中一百個氣球,才能把這支口紅帶回家。

聽到這個規則,廖清杉提議道:“一百個太浪費時間了,我們換個打法怎麽樣?”

孫鳴很輕敵:“可以。”

新的打法,就是老板直接從手中抛出氣球,讓氣球飛上天空。

然後,他們直接打飛上天的氣球。

三十發子彈,誰先用完,計時就暫停。

在這段時間裏,誰打爆的氣球多,誰就獲勝。

至于評審,則是現場的無數雙眼睛和手機上的無數個攝像頭。

很快,比賽開始。

一道道槍聲如同利劍,接連刺破寂靜無痕的天。

原本固定在牆上的氣球,在此刻變成了浮動的靶。

這意味着,你要想打中,不僅需要極好的槍法,還需要極高的專注力和應變力。

更何況,此刻還有風。

此刻還有風,風将廖清杉額前的碎發吹起,更顯他面貌的俊朗分明;除此之外,他的衣服在風的吹拂下,不可避免地貼上腰腹,凸顯出他精瘦而勻稱的性感腰線。

圍觀者只要稍稍注意,就會發現兩個打槍者的狀态,格外不一樣。

孫鳴一邊打着,一邊斜眼去關注旁邊的對手。

但廖清杉不一樣,他眼裏只有氣球。

只有自己的目标。

他如一名常勝将軍,以實力下注,利用手中的武器,駕輕就熟地旌旗掠陣,在圍觀人群的心中,浩浩蕩蕩地掀起了陣陣漣漪。

他頭頂上空的氣球,就跟玩消消樂一樣,剛飛上天就被打破。

很快,三十發子彈被他用完,彈無虛發,百發百中。

原本作為證據的手機錄像,在此刻變得畫蛇添足起來。

因為,降維打擊下,誰勝誰敗,早已一目了然。

比完賽,廖清杉放下手中的□□,轉過身,對上那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擺擺手,寵溺地叫:“應如是,過來拿獎品。”

應如是聽了,眼睛瞬間一亮:“好噠!”

說着,蹦蹦跳跳地跑到桌子面前,笑眼盈盈地對老板說:“老板,我要一個哆啦A夢就好啦!”

老板問:“不要口紅了?”

“不要啦,”說着,應如是故意擡高音量,“畢竟,我這麽天生麗質,根本不需要化妝。”

輸了比賽,孫鳴本來就心裏堵得慌,聽到她這樣暗諷自己的女朋友,更是站不住了,走上前去,挖苦道:“應如是,你說話大可不必這麽難聽,我又沒腳踏兩只船,不信你去蘇潺,我是不是已經跟她說清楚了?”

“說清楚了?”應如是聽到他這甩手掌櫃一般的說辭,覺得很諷刺,“那我問你,你什麽時候答應跟她在一起的?嗯?從你答應到現在,有一個星期嗎!”

“......”

“她喜歡了你整整三年,你把她當備胎啊!”想到之前蘇潺跟她透露過的一些事情,應如是越說越氣,指着朱玉,質問孫鳴,“她說要出國,你就答應蘇潺,跟她在一起;現在她不出了,你轉身就把蘇潺給甩了?你他媽算個男人嗎你?”

“當備胎也比做舔狗強!”

到底是一丘之貉,聽到應如是這麽說,朱玉瞬間繃不住了,手掌施力,邁着大步向前,想要把應如是推倒在地。

應如是見狀,肌肉瞬間繃緊,正準備反擊,結果一股更大的力量突如其來地鉗制住了她的肩膀,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動跌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

緊接着,她聽到一道清沉嗓音,貼着她的耳廓落下:“那是,你不舔。”

聽出他話裏的奚落,應如是心中一陣暗喜,預料着廖清杉肯定會替她出氣,結果,卻聽到他說:“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永遠做彼此的天使。”

應如是:“???”

你沒事吧?

廖清杉你沒事吧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你沒事就去吃溜溜梅,幹嘛要祝這狗男女百合好合,永遠做彼此的天使啊?

正在她納悶的時候,廖清杉目光已經從朱玉身上挪開,看着孫鳴,撂了句:“你做天。”

說完,便牽着應如是的手,頭也不回地,潇灑離去。

等他們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視線,人群中才後知後覺地爆發出一陣雷鳴的笑聲。

這場鬧劇,在他們坐上車之後,終于歸于風平浪靜。

天邊夕陽如殘血,竭盡所能地散發着最後一絲光熱。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們就做彼此的天使吧,他做天,那她只能做屎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應如是後知後覺地想明白其中的奧妙,笑得合不攏嘴,“阿杉你怎麽這麽會怼人啊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了!”

笑着笑着,應如是還忍不住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真是牛逼!”

他這樣睚眦必報,她真的有種現場看爽文的感覺。

廖清杉看着她一臉沒心沒肺的笑,沉沉嘆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裏帶着一絲薄怒:“應如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真的把你推倒了,你很有可能會受傷?”

看他神色突然正經起來,應如是也不笑了,學着他,一本正經道:“阿杉,我爸從小到大都特別寵我,也特別尊重我,我不想要做的事情,他從來都不勉強......”

“應如是,我跟你說正事呢!”廖清杉簡直服了她這時候還有功夫扯閑篇,“我不是說你不能為朋友出頭,但你能不能先考慮一下自己的安全......”

“哎呀!”應如是打斷道,“我也跟你說正事呢!你聽我說完呀!”

廖清杉忍着心中的怒火:“說!”

應如是這才接上她剛才沒說完的話:“但有一件事,不管我怎麽撒嬌,怎麽示好,我爸都不為所動,堅持要讓我做。”

廖清杉耐着性子問:“什麽事?”

應如是:“學跆拳道。”

廖清杉:“......”

行吧,是他多慮了。

這事兒告一段落,廖清杉打開導航,沒有做任何鋪墊,便直截了當地問:“蘇潺家在哪兒?”

應如是聽到這個問題,先是一驚,然後開始驚叫:“天吶!阿杉,你也太懂我了吧!”

知道她這個時候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看蘇潺。

廖清杉淡淡一笑,把她說的地址輸入導航,開始往蘇潺家的方向開。

這一路上,應如是罕見的沉默,沒有叽叽喳喳的說話,也沒有跟着旋律唱歌。

而是控制不住地,頻頻回眸。

去打量坐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在這之前,應如是一直以為他是頂溫和的人,有豐富的內心世界,有自洽的邏輯體系,有穩定的精神內核。

所以面對外界的挑釁,不會輕易動怒。

他只會專注于自己的目标。

卻不曾想,他也會有如此鋒利的棱角。

不過,相比于拳腳相加或是破口大罵,他用棱角迎戰的,是一種無聲的鬥争。

鬥争時,他的眼神始終沉着冷靜,動作更是一如既往的幹淨利索。

他沉默着,用致命的降維打擊,從容不迫地将對方置于死地。

為什麽說降維打擊最為致命,因為失敗者連回擊都找不到機會回擊。

他想回擊,前提是他的對手得願意。

——願意俯身去夠他。

二十分鐘後,車子在一棟單元樓前停下。

門一開,應如是看到的,便是蘇潺那雙通紅的眼,明顯就是哭過。

看到來人,蘇潺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笑着說:“悠悠,你怎麽來了啊?”

應如是晃了晃剛才在路上給她買的甜品,說:“我來給你送你最愛吃的蛋糕啊。”

蘇潺微微側身:“那你快進來。”

應如是把手中的蛋糕往玄關處的櫃子上一放,說:“我就不進去了。”

然後,她便用騰空的手,緊緊抱住了蘇潺,嗓音溫柔地說:“潺潺,不用消耗你的能量在我身上,不用刻意對我笑,也不用在我面前僞裝你很好。”

“我知道你不想在我面前哭,我知道你這個時候想一個人待着,那我就先走了,你需要我的時候再打給我,我手機24小時為你開機。”

“你想哭就哭,不用忍着,因為這一點都不丢人,”應如是輕輕拍着她的肩,落下來的聲音有着撫慰人心的力量,“不過,也不用擔心——”

“因為有我愛你。”

她說這些話時,廖清杉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于是她安慰的一字一句悉數落入了他的耳畔。

等他們重新坐上車,廖清杉突然問:“為什麽不多安慰她幾句?”

他這話不是責怪,而是好奇。

因為他覺得,這麽個樂觀、腦子裏永遠有奇思妙想的姑娘,用自己的笑話或是逗樂,幫朋友渡過悲傷的時刻,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他沒想到,她沒有。

她沒有對朋友說任何要快樂起來的話,相反,卻告訴她,你想哭就哭,別忍着。

應如是瞬間讀懂他問題後的深意,回答道:“因為她沒有義務,必須快樂。”

廖清杉聽了,目光明顯一怔:“嗯?”

應如是緩緩地說:“她心裏正下着雨呢,你就讓它下一會兒,這時候安慰她風雨過後有彩虹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因為她現在沒有看到彩虹的能力。”

說了一長段話後,她下結論道:“要尊重世界上的每一種悲傷。”

“悲傷和快樂,都是情緒的一種,沒有人喜歡悲傷這種情緒,但這種情緒降臨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問過人們,願不願意,所以,你不能用自己可以到達的情緒去強迫別人,必須要快樂。”

廖清杉一字一句地聽完這番話,目光變得幽暗深靜。

他心想,眼前這個姑娘,心底的善良,是有多妥帖。

她自信樂觀,有強大的思想和底氣,但她沒有強求,所有人必須跟她一樣快樂,一樣豁達。

她沒有覺得快樂是一種理所當然、必須擁有的情緒。

在她心中,任何一種情緒,都不應該被強加,也不應該被輕視。

在她心中,所有情緒,都值得被尊重。

車子在他循環往複的品砸中,到達了應如是家門口。

此時暮色已盡,夜幕已上繁星。

看車停穩,應如是解開安全帶,臨下車前,她把手中的另一個蛋糕遞給了廖清杉。

“給你的。”

廖清杉:“?”

剛才買蛋糕的時候,應如是買了兩個,他以為是她自己也想吃,結果現在才知道這份是給他的。

“為什麽給我蛋糕?”

“當然是獎勵你啦,”應如是笑得眉眼彎起,“謝謝廖先生,今天英雄救美。”

廖清杉聽了,一時失笑。

這姑娘是看見便宜就想占,這不,謝着他的時候,還不忘誇自己是個美人。

“那我收下了。”

這心意,他真舍不得拒絕。

應如是賊開心地點着頭:“嗯吶!”

停好車,廖清杉提着她送的那個蛋糕上了樓,吃瓜群衆汪施靖看到他手裏提的那個滿是少女心的蛋糕,立馬來勁了:“喲,這是要去告白了?”

廖清杉淡淡地應:“不是。”

汪施靖一聽,瞬間站直了身子,不忿道:“你可別跟我說,你沒打算告白啊?廖清杉你是個男人,你......”

廖清杉睨他一眼,打斷道:“誰跟你說我不告白了?”

汪施靖皇帝不急太監急:“那你還不抓緊!”

聽到他這麽說,廖清杉忽然頓住腳步,伫立良久。

久到別人以為他已經想好了他們的後半生。

良久後,忽然說:“等節目上星之後吧。”

等他贏了這一戰。

再拿着功勳章去告白。

汪施靖:“......”

他媽的真煩你們這些事業腦!

回到房間,廖清杉沖了個澡,出來時夜色已深。

他坐在書桌前,看着那個蛋糕,莫名想起過去的那些年。

那些年,他慣性失眠,常常獨自一人,捱過漫漫長夜。

但自從認識她之後,他感覺自己心上的褶皺,正在被輕而易舉地撫平。

想着想着,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應如是今天那個關于彩虹的論調。

少女的聲音溫軟堅定,用一個關于彩虹的比喻,讓他與自己不太輕松的過去,輕松和解。

想到這兒,廖清杉拿起紙筆,寫下了她當時說的那段話。

少年的字如他的性格,力透紙背,矯若驚龍:

面對一個心裏下着雨的人,

你不需要對她說雨後的彩虹有多絢爛,

你甚至不需要對她說彩虹一定會來,

你只需要陪着她,等着彩虹來就好了。

彩虹不來,說破天,她也不會笑;

彩虹來了,不說話,她也能笑開。

我沒那個本事,呼之即來所有美好;

但能陪着她等彩虹,我也覺得很驕傲了。

将她說過的話默寫完,他又提筆,在後面添了一句:

-喜歡你,是我的驕傲。

-能被你喜歡,是我的無上榮耀。

落款:廖清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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